《匪阳不晞》回一

9、相府风云8

　　马车驶回相府，一路上只听见方瑾瑜一个人的声音。他觉得向晚这人神秘得很，那一身功夫，初看毫无章法，细看却是各家功法皆有。然而当今武林，各家功法并不外传，她又是如何习得？

　　他围着向晚闹，想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偏偏这小小婢女却很沉得住气，半个字不答他的。

　　文茵一路上只独自坐在一旁，旁人看了只以为她是被刚刚这么一出给吓惨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妹妹若是在自己跟前，年纪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名字不知道听错了没有，若是没有，那便是和妹妹的名字一样了。可是她们的性格又完全不同，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自从遇到她，就一直忍不住对她心软，会不会……？可恨当初自己与妹妹分开，有能力再回去找时，竟半个人影也无。

　　对了，妹妹肩胛骨处有三颗小痣，一会回去后可以凭此确认。想到这人有是妹妹的可能，又想到之前自己对她做出的种种事情，文茵脸色惨白。妹妹那么怕痛的一个人，蚂蚁咬一口都要哭半天。可她伤了她，为了控制她还喂她吃了嗜心丸，彦三还……

　　不行，回去她就把解药给向晚，嗜心丸在体内呆久了会对人体有一定损伤。

　　且不论这二人心思转了几百回，作为被揣测对象的向晚此时都一无所知。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无比。

　　自她五感渐失以来，她一直在无意识的追寻活着的感觉。这两天的经历让她以为鲜血与伤痛能让自己感觉到活着。

　　可此时，她却觉得，只要在这个叫“瑾瑜”的人身边呆着，她就能觉得活着，毕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对死人说这么多话。

　　都说一个女人顶三千只鸭子，她倒觉得一个方瑾瑜顶一千个女人。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向晚终于回了方瑾瑜第一句话，“闭嘴。”

　　这两个字，字正方圆，落地有声。

　　方瑾瑜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是没预料到向晚会回他，还是没预料到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怒斥自己。

　　总之，他暂时的安静了。而车上的另外两位小姐也都无说话的打算。这样一直到相府门前，马车上都安静无声。

　　相府的人有序的上前来迎接，一个小厮撩开门帘，另一个扶着文茵下车。向晚自是无这等待遇的，她自跳下马车，跟在文茵身后。有人要扶方瑾瑜，他摆摆手，也跟着跳下去了。看得出，他对于这些繁文缛节不耐烦得很。

　　待三人站定后，仆人们牵了马车到后院去放着。

　　显然在路上时相府就得到了消息，此时不肖文茵吩咐，早有小厮捧了谢礼在门口候着。

　　此时，一个女婢自府内走了出来，到文茵身边耳语了几句。文茵点了头，便叫她退下。

　　方瑾瑜终归是个半大小子，平日里与师兄弟们混不吝的一处倒是没什么。

　　此刻站在丞相府，虽说是个恩人，可施恩不图报，送佛也送到西了，他再在这儿杵着，面上也有些烧得慌。

　　清了清嗓子，他正打算辞行，却见文小姐向自己走来。

　　这位文文弱弱的小姐施施然向自己行了个礼，他还没想清楚这礼受不受得，文小姐已经起身。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照理说，小女子本应邀公子府内一坐。然，今日府上事忙，实在不宜待客。”说罢，文茵拍了拍手，门口立着的那几人赶紧捧了礼送上来。“区区薄礼，难以言谢，还望公子海涵。”

　　方瑾瑜瞅着眼前一水儿的谢礼，实在难以将它们与“区区薄礼”几个字联系起来。

　　他从小锦衣玉食，金银财宝于他而言，如吃饭饮水般稀疏平常。

　　这时候他终于像个话本小说里的侠客了，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道：“施恩不图报，我等江湖人士，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文小姐不必挂怀。”

　　文茵也没有再劝，她福了福身，笑道：“公子大义，敢问公子贵姓，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方瑾瑜也笑，“免贵姓方，登门就不必了。文小姐若是有心，倒是可以去我师兄那儿叨扰叨扰。”

　　语罢，方瑾瑜绕过那些个仆从，往向晚跟前一站。“要说谢，文小姐这婢女却是有趣得紧，可以的话，瑾瑜也想与之好生玩耍一番。”

　　他这话说得轻佻，可向晚观他眼神，却清澈正经，仿佛真的只是少年人逢着个有趣之事，想一解好奇。

　　文茵心底暗骂，亏她还当他是个不慕钱财的好人，她才刚刚有了些妹妹的线索，这人就想来撬墙角，言语轻浮，堪比浪荡子。

　　文茵：“方公子……”

　　然而文茵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方瑾瑜打断了，他把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噤声。文茵皱了皱眉，却如他所愿不再说话。

　　“师父总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瞧，今儿不仅你们相府忙碌，我也不得闲呐！”

　　众人随着方瑾瑜朝天边望去，一只鹰鸣叫着盘旋而至。少年曲起手臂，稳稳当当地接住这猛禽。而后从它的腿上取下来一张纸条。

　　抬眼扫视了片刻，方瑾瑜紧接着露出“果然如此”和“真的很烦”两种表情。他自我安慰了一番，从荷包里掏出个什么物什来喂给这鹰，“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鹰通人性，得了吃的便兀自离去。

　　方瑾瑜也不磨叽，从荷包又掏了掏，这次掏出一个帖子模样的东西。

　　他强行塞在向晚怀里，动作鲁莽得文茵又想按着他揍一顿。可眨眼间，他已经踏云而去，几个纵身，便不见身影了。

　　只留下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在向晚耳朵里。

　　“我家下月有场盛宴，小姐若是有闲，不妨前来看看。”

　　方瑾瑜用的传音之术，眼见得周围人都没听到，向晚也装作神色如常。她将帖子贴身放好，然后照旧跟在文茵身边。

　　这时候，一个小厮上前禀告，说是丞相请小姐过去。

　　文茵：“就来。”

　　她叫过了一个捧着谢礼的小厮，就接下来的事情嘱咐了几句，就要往丞相那边走去。

　　“云烟你……”跟我一起，话语在舌尖上打了几个转，终究没吐出来。

　　自打知道向晚有是自己妹妹的可能性，文茵便不想让她去见那个人了。

　　“云烟你先回房间等我，我一会儿有话问你。”

　　向晚：“是，小姐。”

　　虽然不知道一直坚定要把自己带在身边的文小姐，这会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但这正和她意。

　　趁着自己一人，正好可以看看那聒噪的方小公子给她送了个什么帖子。如果时间允许，她还可以顺便探寻下相府，指不定可以找回些记忆。

　　那张布条，到底是想提醒她来相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