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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叔叔去世后,严睢看得出来,母亲一下子老了10岁。父亲是母亲第一任丈夫,但叔叔才是母亲真正意义上的老伴。老伴走了,母亲的魂也没了半边。
      严睢要照顾母亲,也要照顾严依。母亲现在难得一笑,终日沉迷在往事里,叔叔的去世,再加上堂姐的去世,令她再也快乐不起来。
      她的身体也日渐衰退,各种老人病铺天盖地地一拥而上。
      严睢不能让严依跟着母亲长大。

      他决定走法律程序,正式收养严依。

      严依还小,还来得及。严依不能只有堂舅和姑婆,这对一个小孩子太残忍。哪怕双亲里只能有一个,她也至少得有一个爸爸。
      严依本来就跟他姓,也算顺理成章。

      严睢就是在把严依收进户口本前认识俞倾的。

      本来没有爸爸的严依,一下子进账了两个爸爸。

      严家这些弯弯绕绕、九曲回环的破事,多年来基本没有一个外人理得清。
      除了俞倾。

      严依如今分不太清,俞倾到底算不算外人。
      俞倾是她爸。鱼爸永远都是她的鱼爸。
      可他和严睢,似乎已经没有关系了。

      周五晚的麦当劳很热闹。三人挤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里,左边、右边、前边不是拖家带口就是年轻的小情侣。拖家带口的叽叽喳喳——主要是小孩子负责叽叽喳喳,年轻的小情侣面对着面,各自低头玩手机。

      俞倾和严睢也面对着面,严依单独坐一侧,算是夹在两人中间。
      两人倒是不玩手机,但都默契地维持着诡异的沉默。严睢的咖啡喝了两口就不动了,俞倾的沙拉也是差不多的待遇。

      俞倾有点后悔了。他不该强行跟着来。严睢说得对,严依和他才是真正的家人,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他是谁?严依叫他一声爸爸是情,严依要当他外人,他上哪都没处说理去。
      喜欢男人的男人没人权。他俩要是扯了证,现在好歹算法律上的前任关系,他跟严依还能连着一条筋呢。

      俞倾突然就意兴阑珊。之前是当着严睢的面,不能示弱。现在想找个借口撤退,也一时半会儿拉不下脸面。
      整得他落荒而逃似的。

      俞倾不经意抬头,碰上桌子对面严睢的目光。
      两人同时移开视线。

      俞倾刻意装出自然的语气,“依依,最近学习怎么样?”

      不是他终于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家长,而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离开严依的生活了,严依又是个正值叛逆期的中二少女,正是什么都不爱跟家里人说的阶段。每次他问严依最近怎么样,严依都说挺好,哪哪儿都挺好。
      俞倾感觉得到,自己和严依的关系在肉眼可见地淡化。一种叫不舍的情绪隐隐约约地扯得他惊惶失措,又无能为力。

      生日是他关心这个女儿最堂而皇之的理由了。自严依4岁以来,她的每个生日俞倾都在。

      严依没什么表情地嗦着可乐,“还行叭。”

      严睢看一眼严依,显然有话要说,但顿了顿,一个字也没出口。
      俞倾怎会看不出,严睢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说。家丑不可外扬,到家再收拾这小妮子。
      是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了。

      这一夜过得没滋没味,一顿麦当劳吃得平平无奇。对几岁大的小严依,麦当劳是大餐,可对现在的严依,麦当劳真就只是垃圾快餐了。
      长大这事儿,它不讲道理。

      严依慢悠悠地啃着最后一盒薯条,吃到一半,学着俞倾,刻意装作“顺便”提及:“下周六有家长会。”
      这次期中考的成绩估计会在下周三或周四左右出炉,周六开家长会,十四中惯例。

      严依挑这个时间这个场合说,意味不言而喻。
      俞倾正要张口,严睢不留情面地浇灭了严依的幻想:“我去。”

      俞倾没说什么。
      懒得抢了。
      这么多年,该吵的也都吵够了。到底是自己先选择离开的。

      把严依和严睢送到家楼下,俞倾才从后车厢吭哧吭哧地搬出他给严依准备的生日礼物。尽管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形状却一目了然。
      是一幅画。

      回到家,严依立刻拆开包装纸。
      竟是一幅她的肖像画。
      落款,俞倾。

      严睢根本没多看,意思意思地扫了一眼,转身就回房了。

      第二天清晨,严睢准备上班,路过客厅往大门走去时,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觉得哪里不太对。
      扭头一看,客厅沙发上方,原本白茫茫的一片,现在挂上了严依的那幅肖像画。
      严睢:……

      两年前,俞倾从家里搬出去时,带走了他所有的画作,除了画给严依的那几幅,现在仍挂在严依房里。自那时起,家里的墙壁便一片白茫茫,严睢懒得装饰,什么都不想往上挂,说不清是跟谁赌气,就让这偌大的屋子维持着清汤挂面,寡淡得空空荡荡。

      他用膝盖想都知道,严依这是在故意膈应他。他可以禁止规定她放学立刻回家,周末禁止出门,她也明知他绝不敢把鱼爸给她画的肖像哪凉快扔哪去。父女俩的斗争地久天长,不知何时是个头。

      而俞倾的笔触,严睢实在太熟悉。画里的少女眼神灵动,神采飞扬,直直凝视着画外之人,唇角似笑非笑,神色俏皮、狡黠,目光却直透人心。五官描画细腻,肌肤纹理清晰可辨、白里透红,连严依日常别着的那个蝴蝶结发夹都栩栩如生,丝绸质感足以乱真。
      但从画面中心越往外,衣饰的笔画越凌乱,背景越朦胧,是俞倾一贯的风格,不追求太真实,也不追求太不真实,恰到好处地表达他想表达的东西,这就是他的艺术。

      严睢望着画里的严依,一笔一划间,看到的都是俞倾。

      阴魂不散。严睢想。

      结果他不得不先去联系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周六中午,俞倾正在去机场的路上,突然接到严睢的电话。
      “干嘛?”俞倾两个字简单粗暴地道出了莫挨老子的气势,严睢在那头默了片刻。
      硬着头皮也得继续:“帮个忙。”
      “啥。”
      “下午依依的家长会,你能去么?”

      俞倾:“?”
      俞倾:“姓严的,你在逗我?”
      严肃:“说认真的。”
      俞倾:“又要加班是吧?”
      严睢:“……”

      俞倾抬手看表,“你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么?下午两点的家长会你现在跟我说?我是你秘书还是你助理?除了你的事别人的事都不是事儿是吧?”

      他今天本要飞到Z市看一场画展,一个月前就买了门票,机票酒店也通通定好了。
      今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挤出几天时间,给自己放个假。
      顺道离开这座城市,也能换换心情。

      严睢:“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俞倾:“不。我不知道。”

      俞倾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到最后一步,不到迫不得已,姓严的都不想跟他开口。

      “俞倾,”严睢说,“这次不是咱俩的事,是为了依依,算我求你,行么?”

      俞倾:“……”
      俞倾:“师傅,不去机场了,改十四中,谢谢。”

      挂断电话前,严睢还提了一个要求:“这事能不能别告诉依依?”
      俞倾:“?”
      俞倾:“严睢。”
      俞倾:“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
      俞倾:“过分么?”

      严睢:“别告诉依依。”

      俞倾:“……”
      严睢,X你大爷。

      俞倾是拖着行李箱进十四中校门的,好不容易找到严依的班级,从班主任到一个班的家长都齐刷刷地看着俞倾,满眼都是“小兄弟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俞倾的画风确实格格不入。一个班的中年社畜,就俞倾看起来四舍五入能当个大学生。俞倾找到严依的座位坐下,同桌的阿姨忍不住问:“小伙子,你是小孩的哥哥吧?还是亲戚?”
      俞倾礼貌微笑:“我是严依……”
      话到一半,卡住,想了想,接上,“的表叔。”
      严依整个小学时期,俞倾给严家演了六年亲戚,一怒分手之后以为解脱了,结果该来的它躲不过。
      阿姨一脸了然,“哦,我说呢。”

      俞倾不再说话。本该是一个美好的周末,现在他很不开心。

      拿到严依的成绩单后,俞倾更不开心了。

      严依虽不是严睢和俞倾生的,却隔空继承了俩爹的学霸基因,小时候磕了脑子也愣是没磕坏。严依小学时代,各科考试从没低过95分,班级排名从未跌出前三,顺利考上了重点初中十四中,成绩依旧名列前茅,稳定徘徊在年级前十,而根据十四中历年的数据,年级前五十基本都能上市重点。
      上了重点高中,离985就是一步之遥了。

      而严依这一次期中考的排名,是年级四十九。
      离跌出前五十,也是一步之遥。

      俞倾第一次参加初中的家长会,跟小学完全不是一个氛围,家长们丧尸围城似的围着班主任,叭叭地问上半天,再细枝末节的问题都不放过。
      俞倾自诩是文明人,一直在耐心地排队。
      然后,一直被插队。

      俞倾:“……”

      也就等了两个小时吧,班主任才有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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