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一碗阳春面

29、第二十八章

　　落华还熟睡着。我把衣服脱下，叠好放回到衣柜里，轻轻地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了。

　　我无心再睡，躺在床上盯着床幔发了会呆。我听到院子里有仆役打水洗漱的声音，约莫着又多躺了一会便起身了。

　　方镜玉给我的药药效可真是不错，落华一直到我梳洗完毕换好衣服都不见起身。

　　本来可以让她一直睡的，但今早按例她得跟我进宫去给父王、母妃请安。便只好走到床边，轻轻推推她肩膀把她唤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我，先是愣了愣似乎是忘了自己已经嫁到了王府。她转了转眼珠，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对我说道：“王爷。”

　　我对她笑笑，说道：“起来吧，梳洗一下，吃过早餐我们一起进宫去看看我父王和母妃。我在餐厅等你，你收拾好了就过来。”

　　“是。”她应道。

　　用过早饭后我便跟她乘轿进宫了，她今天穿了身浅蓝色的衣服，不似昨天那身华丽，头上也没带那么多首饰，只别了朵翠玉簪花，看起来很是雅致端庄。

　　我偷眼瞧了她两眼，觉得这位公主虽然才刚成年，倒也是个很拎得清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张扬，什么时候该收敛。也很懂规矩，不需旁人告诉她，她就知道该做什么该穿什么。

　　轿子晃晃悠悠进了紫禁城，我扶着她下了轿。她对我盈盈一笑说道：“谢夫君。”

　　我对她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让她别再叫我夫君了，但也实在想不出理由让她改称呼。她背井离乡，孤身一人来到这京城，再怎么说我也是她丈夫，她唯一的依靠。若是让她觉得我厌弃她，她心里总不会好受。想了想叹了口气，心道还是算了吧。

　　她见我叹气，关切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我对她笑笑说道：“啊，没什么，轿子坐久了有些闷，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带她去了照雅轩。我父王和母妃刚吃过早膳，正坐在餐桌旁一起喝茶。

　　我走进殿里，对他们行礼道：“儿臣来给父王、母后请安。”

　　我母妃冷眼看了我一眼，冷冰冰道：“起来吧。”

　　落华也进殿行礼道：“臣妾给父王、母妃请安。”

　　我母妃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头继续喝茶了。

　　我父王笑了两声说道：“起来吧，都坐下吧。”

　　我们走到餐桌边坐下。

　　我父王打量了落华几眼说道：“落华公主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落落大方啊，眉眼瞧起来跟丽妃还有几分相似。”

　　落华低头笑了笑说道：“父王谬赞了，臣妾姿色平平、才疏学浅，不及姑母万分。”

　　“丽妃是你姑姑？”我问道，我只知道她是皇室，没想到跟丽妃关系这么近。

　　“是，丽妃娘娘是妾身的姑母。”她低头说道。

　　我对她说道：“那你等下去看看她吧，你们应该好久不见了吧？”

　　“妾身还没出生的时候姑母就嫁到了中南国，也是前些日子进宫第一次面圣时才见过第一面。”

　　“哦。”我点点头。

　　“咳咳。”我母妃在一旁咳了两声。

　　我笑着对落华说道：“你给父王和母妃各敬一杯茶吧。”

　　“是。”落华起身，先给我父王敬了杯茶，我父王笑呵呵地接了过去。

　　又敬茶给我母妃。我母妃低垂着目光冷眼看着她，既不接茶也不让她起身。落华不敢动，静静地捧着茶盏跪在我母妃跟前。

　　“母妃。”我小声唤道。

　　我母妃瞪了我一眼，也不说话。

　　“咳咳，静静，落华给你敬茶呢。”我父王说道。

　　我母妃抬手把那茶盏拿起来也不喝一口，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我父王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落华，你起来吧。”

　　“是。”落华应道，慢慢站了起来。

　　“坐。”我拍拍身边的凳子让她坐回来。

　　我父王估计是觉着太尴尬了，开口说道：“落华啊，朕要去御书房批奏折了，会路过容妃寝殿，你随朕一起走，去看看你姑母吧。”

　　落华看向我，我对她笑笑：“你去吧，等下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回王府。”

　　“是，谢父王。”落华笑着说道。

　　父王带着落华走了，只剩我和母妃在照雅轩，我让宫人们都退下。

　　对我母妃说道：“母妃，您这是干嘛呀？”

　　她生气地说道：“我让你娶陈淑你不娶，娶了个外族夷子你就开心了？”

　　我给她的茶盏里添了些茶说道：“母妃，她一个小姑娘，在京中无依无靠的，您就别难为她了。”

　　“哼。”我母妃冷哼了一声。

　　我对她说道：“我知道您和舅舅从小跟着外祖父南征北战，北方夷人、南方蛮族您都看不惯。但您说怎么办啊？我父王让我娶，我也没法拒绝啊……”

　　“你早把陈淑娶回去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我母妃厉声说道。

　　“母妃您又来了，我若是娶了陈淑，那她下半辈子就完了。”我郁闷地说道。

　　“你是残疾还是智障啊？！嫁给你就完了？！”母妃生气地说道。

　　她最见不得我妄自菲薄，我认真地跟她说道：“母妃，陈淑跟我真的不合适，您就别想了。”

　　母妃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可好，楚斐娶了严雪，东宫跟丞相府算是绑牢了。”

　　我插嘴道：“他不娶，丞相府不也跟皇后太子一个鼻孔出气吗……”

　　母妃瞪了我一眼，我赶忙闭嘴。

　　她继续说道：“若是你娶了陈淑……哎……你说你现在娶了这么个对你没有助益的束容公主……”

　　“母妃，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我对您筹谋的事没有半点兴趣，您是知道的……”我低声说道。

　　她完全不接我话茬，兀自说道：“等下我去跟你父王说，赶明个儿开始，你就跟楚斐一样每日去御书房帮你父王处理政务吧。”

　　我想拒绝，但她一脸决绝，看来我是没有推却的余地了，便说要去接落华，告退了。

　　我母妃是个雷厉风行，说做就做的人。她今天说要我帮我父王处理政务，第二天下了朝我父王就把我和楚斐带到了御书房。

　　我父王屏退了宫人，让我们在两侧分别坐下，说道：“楚冉，你和楚斐都是朕器重的儿子。你今年二十了，太子十七的时候就开始帮朕处理政务了。你现在既已成家，也该立业了，从今天起你便每日下朝后都跟着太子一起来御书房帮朕处理政务吧。

　　你细心，楚斐果断，你们两个一起朕十分放心。你们多相处相处，将来你也能更好地辅佐太子。”

　　“是，父王，儿臣定当全力以赴为父王和太子分忧。”我说道。

　　我父王满意地对我点点头，朗声说道：“不错，不错。”

　　又开口道：“近日西海水师抓捕了一窝海盗，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啊？”

　　我没有说话，等楚斐先开口。

　　他略加思索开口道：“回父王，西海不比东海和北海太平，海盗猖獗，沿岸渔民遭殃已久。这帮海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儿臣以为当依律斩首示众。”

　　父王又问我：“楚冉，你说呢？”

　　“儿臣曾听舅舅讲起过，西海水师实力远不及北海和东海。原因是西海海域情况复杂，多自然灾害，不似北海和东海那般平静，不方便水军演习训练。

　　那些海盗能在西海横行多年，儿臣以为定是因为他们对西海海域比较熟悉，而且说不定会有自己对自然灾害的预判方法。不如把他们招安，为我们所用。

　　至于他们做过的恶自然是不能不罚的，具体的处罚方法，儿臣愚钝，平日里甚少阅读我国的法典，还需父王和太子定夺。”我说道。

　　父王点点头说道：“嗯，楚冉跟朕想得一样，至于你说得惩罚嘛，楚斐，你来定吧。”

　　楚斐行礼道：“是，儿臣回去后会跟刑部尚书商量一下，依律定裁。”

　　我父王又问了我们些事就让我们帮他看奏折了。这批奏折真不是人干的活，大事或者稍微重要点的事都给父王和楚斐看了。给我的净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要么就是拍父王马屁、向父王嘘寒问暖的。

　　看了一会我就乏了，想躺着看，但在皇上和太子面前又不能放肆，只能打起精神，挺直腰板一本本看。

　　都看完已经是中午了，我和楚斐一起告退，走出了御书房。

　　我想跟楚斐分道扬镳，想快点回家吃饭躺着。

　　楚斐却先开口了，他停下步子对我说道：“楚冉，本宫有事想同你说，你陪本宫从御花园那边走吧。”

　　“是。”我垂首道。

　　从御花园走离他的东宫近，到宫门口还得好大一圈……罢了，他是太子惹不起他，走就走吧。

　　他边走边说道：“楚冉，你猜本宫想同你说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他话里有话，怕是因为刚才海盗那事父王没听他的意见，他心里不舒服了？

　　我忙惶恐地说道：“方才在御书房臣弟不是有意与太子唱反调……”

　　“哈哈。”他朗声笑了笑，停下脚步转身看我，“原来在皇弟心里本宫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啊。”

　　我赶忙认错：“是臣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件事算不上什么事，本宫并不在意。皇弟你说得很对，物未尽其用就扔掉确实可惜，是本宫考虑得少了。”

　　我抬头眨眨眼看着他，他的意思是让那些海盗把真本事都吐出来之后再杀了？

　　我觉着从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很有可能这么做，但仔细想想我总自以为聪明，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实际上楚斐的心思我从小到大一次都没猜对过。

　　所以我决定还是不猜了，附和他道：“皇兄向来深谋远虑，臣弟只是偶尔才开一次窍罢了。”

　　他笑了笑继续向前走了起来，我跟上他，他对我说道：“本宫是想说，你新婚本宫还未曾当面向你道贺呢。”

　　“臣弟收到了皇兄的贺礼，让皇兄费心了。”

　　他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笑着说道：“楚冉，你长大了，成熟了。本宫原以为你会极力反对这门婚事呢，没想到你答应得倒很干脆。是皇兄小看了你，总以为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这话是想说他过去不把我这个竞争对手放心上是错的，以后得好好看着我才行吗……

　　我赶忙说道：“在父王和兄长们面前臣永远都是个还需要成长的孩子。楚冉不才，不指望将来像父王和皇兄们那般成梁成栋，臣只望将来不让父王和皇兄们操心，不给父王、皇兄们惹麻烦就好。”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会，笑笑转身继续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