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一碗阳春面

11、第十章

　　自中秋那晚之后，孩子们跟楚斐的关系都近了很多。学堂的氛围也好了很多，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也不都在屋里坐着了，都三三两两的跑出去玩闹，楚斐也常跟着我们一起。我也终于不用特意叫我表哥去登东了，可以光明正大地拽着我表哥出去玩了。

　　这日，赵先生让我们休息，孩子们纷纷跑去了院子里玩跳房子。

　　我跳了两把就想去廊下坐一会，刚走了两步，就瞥见左侧的门廊下有个小小的背影鬼鬼祟祟地缩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看起来很是认真的样子。

　　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那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仍是很认真地背对着我低着头不知道在鼓弄些什么东西。

　　我打量了下他身上那身藏青色的袍子，觉得很是眼熟，坐在表跟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今个儿好像就是穿着藏青色的袍子。

　　我走到他身后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哇地叫了一嗓子，手里的书也掉到了地上。

　　他转过头有些慌张地看着我，磕磕巴巴叫道：“四……四皇子。”

　　我低头看向他脚边的书，他忙蹲下身子，想把那书捡起来，我抢先一步把那书拿到了手里，封面上赫赫四个大字《江湖外传》，看着名字大概是本武侠小说。

　　我拿着书在门廊上坐下，一边翻看一边问他：“你看书干嘛像做贼一样？”

　　他声音颤抖着说道：“先……先生看不起这些个本子，我……我怕……”

　　我抬头对他笑笑，“别怕。你站着干吗？过来做啊。”

　　他颤巍巍在我身边坐下。我压低声音问他：“方镜玉，你还有别的本子吗？接我瞧瞧。”

　　他愣了一下，“四皇子认得我？”

　　“那当然了！同窗这么些天我还不认识你？”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我以为你不认得我呢……我也没跟你说过话。”

　　“你不是我表哥的同桌嘛，我自然认得你。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书是哪淘来的？”

　　“就……宫外的书摊啊……有很多呢。”

　　“你身上还有吗？”我来了兴趣，问他道。

　　他从怀里又摸出来两本，《夜话奇谭》和《群侠传》。这小子爱好还挺丰富，鬼故事居然也很喜欢，我挨个翻看了一会。往他身边凑凑，讨好地笑着问道：“我说，你能不能也借我看两天啊？”

　　他打量了我两眼，狐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吗？”

　　这么瞧不起我？！

　　我有些生气道：“这你别管，你就说借不借吧。”

　　他想了想，把那本《群侠传》塞给我说：“这本给你看吧，《江湖外传》我还没看完，《夜话奇谭》怕会吓到你。你先看这本吧。”

　　又瞧不起我，我看过那么多鬼片的人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本子能唬住的？！

　　不过我也没跟他计较，继续笑着和他打商量：“你以后能不能一周给我带一本啊，我在宫里，想看看不到。”

　　他皱眉看着我，看起来很是犹豫。

　　我哀求他道：“拜托了！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求你了！”

　　他想了想，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点点头，“好吧。我以后一周给你带一本，你想看什么样的跟我说。”

　　“上课了。”赵先生喊道。

　　我对他嘿嘿笑了两声，把那本子藏在怀里，跟他一起回去上课了。

　　方镜玉是个守信的人，自那以后他果然每周都会给我带本新的本子来看，就这样我们两个整日勾肩搭背从《武林风云》看到《杂事秘辛》。

　　我表哥总觉得我闲散怠惰的性子是因为总跟方镜玉混在一处才得来的，在这点上方镜玉委实冤枉。与其说是我被他带坏了，倒不如说我们两个天生喜欢好吃懒做的人碰巧凑到了一块，便懒到了一处。

　　我成人后，父王在宫外赐了我座宅子，我便从宫里搬出来了。搬出宫后我便自由了很多。每天除了早上上朝堂，晚上到舅舅的军营里和表哥一起练武之外我就没什么正事可做了。

　　今日我刚下了朝，就遇见了等在大殿的门的方镜玉，他把我拐到一旁，悄声跟我说红袖招近日来了几个外族舞姬，很是撩人，请我今晚一同去鉴赏鉴赏。

　　还没等我回复他，陈澈就走了过来，皱眉瞪着我。长大后的陈澈跟我儿时推断的一般，果然是个美男子。他的眉眼距离很近，剑眉之下一双狭长有神的眼睛，睫毛还似儿时那般浓密纤长。耸起的眉骨连着高挺的鼻梁，嘴巴也与小时一般端正好看。

　　此时这美男子正厉声警告着我，说我今晚戍时要是没准时出现在军营里，他就把我做的糊涂事一股脑都告诉舅舅。

　　我顿时被他唬住了，忙走到他身边，抬头陪着笑脸求他嘴下留情。

　　别误会，我可不是小时候的小矮个子了，现在的我少说也有一米八三，但陈澈他太高了，窜到了一米九左右才停止生长。所以我还得抬头瞧他。

　　我可怜兮兮地瞧着他，他瞟了我一眼，说只要我晚上乖乖去练剑，他就不说。

　　我忙答应了。他满意地笑了笑，走了。

　　方镜玉走过来，搭着我肩，等陈澈走远了，他就开始数落我是个怂包，二十了还这么废物。我给了他一拳，把他自己扔下，去照雅轩看我母妃去了。

　　自打我出宫之后我母妃算是念不到我了，可我舅舅又登场了，我舅舅从来不把我当外人，从小到大把我当作自己儿子般教养，我现在的好身材也是多亏了我舅舅天天拎着我练出来的。

　　不过他教训我的时候也是真把我当孙子，我舅舅从小跟着我外祖父在军营里长大，怎么收拾我这样的半大小子他最清楚了，棍子轮完，鞭子抽。我没少挨过他的打，更可恨的是我父王毫不追究，还跟我说舅舅都是为了我好，教育得对……

　　我到了雅照轩，月莺开心地迎了出来，“奴婢拜见四皇子，静妃娘娘在屋里头等您呢。”

　　我对她笑笑就走进去了，我母妃正坐在桌边喝茶，见我进来忙招呼我到她身边坐，我一坐下我母妃就喜滋滋地打量着我。我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说话，我只得开口问道：“母妃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我母妃掩面笑了笑，看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冉儿啊，母妃问你，你觉得淑儿怎么样？”

　　我一听这话登时脸就绿了，造孽啊……陈淑，我舅舅的小女儿，比我小了四岁。

　　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所以很是宠爱她。小时候去参加她的百日宴，见到她第一眼起我就很喜欢这个孩子，粉白粉白的，小天使一样的孩子，哪有人会不喜欢。

　　而且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我对她会比对我的几个哥哥更特别照顾些，平日里见到些个好看的首饰、布料之类的我也喜欢送给她，反正我自己也用不上，不如送给我这个妹妹，让她美美的，我看着也开心。平时去舅舅府上我也喜欢找她玩，主要是想借着她看看古代女孩子都玩些什么、用些什么，我自己用不上瞧一瞧总也算不那么遗憾。

　　可不曾想啊，这个小丫头完全会错了意，把我对她的姐妹情深看成了男女间的情有独钟。知道了她对我有这种心思之后我就再没主动去找过她。

　　今日看我母妃这样子准是这丫头去跟我母妃表明了心意，还埋怨我不理她了，真是造孽啊……

　　我很严肃地看着我母妃说道：“我觉得淑儿是个好妹妹，除此之外绝无其他想法。”

　　我母妃愣了愣，又笑着对我说：“也是，淑儿还小……”

　　我忙打断她话头道：“不管她长到多大，她都是我的好妹妹！”

　　母妃又愣了愣，低头思考着什么。我见她似乎是还想劝诱我，赶紧道：“我府中还有事，今日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看母妃。”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跑了，造孽啊……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