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万物当翻译，爆红了》锅包漏漏

14、翻

　　狱神被鱼鸢子的话震惊住，好久才缓过来，指着地上：“可是我有影子的！如果我死了，怎么可能有影子？”

　　牌位上的老头老太太们都安静下来，个个神色凝重，眼神复杂地看着狱神。

　　鱼鸢子也向地面看去：“那不是你的影子，是地佛帮你借来的。”不用狱神问她地佛是什么，她便抬头看向那尊佛祖像，“人可以向佛祖许愿，死去的人也可以向地佛许愿，而且地佛在某种角度来说，比佛祖更容易实现别人。”她停顿了一下，自我纠正，“别鬼的愿望。”

　　“但天然地佛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对外开放。”

　　鱼鸢子所学的通灵术也算半个玄学派系，老师教她的时候也会讲一些玄学方面的事情。

　　老师曾说，天然地佛是阎罗王亲自下令禁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是因为很多人觉得死亡即是终点，在结束之前，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自己，就良心发现了。

　　可但他们来到地府，发现人生只是旅途的一程，很多人短暂向善的心会触底反弹，黑化扭曲，生出贪婪阴暗的愿望，偏偏地佛的愿力极强，再过分的愿望它也能实现。

　　这样下去，三界迟早乱套，阎罗王大手一挥，干脆一刀切。

　　谁也别许愿了。

　　阎罗王禁得了地佛，却禁不了人鬼的贪念。

　　鱼鸢子注视着那尊金佛祖像，她刚刚喂它吃了一点“灵”，立刻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意。

　　而它也觉得她的“灵”十分美味，用阴恻恻的声音引诱她向它许愿，说是什么愿望可以替她实现，可实现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却绝口不提。

　　鱼鸢子不理它，接着对狱神说：“你父母买回来的是一个人为制造出来的地佛，制造地佛的过程十分邪恶血腥，先挑选一个八字合适的人，将收集来的婴儿魂魄送到这人的身体里，如果婴儿魂魄成功在这个人肚子里‘着床’，母体会被杀死，鬼婴却能活很久，少则三年，多则几十年，几百年，这过程里，制造地佛的人会通过特殊手段把死去母体当做‘培养皿’，在他身体里制造出源源不断的阴气，供给鬼婴，等鬼婴诞生，再用活人鲜血滋养几年，就是地佛了。”

　　“无论鬼婴在母体腹中活了多久，诞生后又活了多久，它们的身体都不会再长大，和婴儿差不多大小。”鱼鸢子知道狱神很难相信他父母为他重金请回来的是个邪灵，需要亲眼看到才能改变想法，“你去拿一面镜子，一杯白酒，还有一块白布。镜子和白布都要大于那个佛祖像。”

　　狱神听鱼鸢子简单叙述的地佛制作过程，听得手脚冰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黑暗的事情存在？

　　而他父母还涉及到其中，把那样的东西请到了家里？

　　狱神不信，也不愿意相信，可他又想认证，所以皱起眉，沉默地去找鱼鸢子要用的东西了。

　　他找东西的过程中，观看人数又迎来了暴涨。

　　刚刚还看乐子的粉丝对鱼鸢子很是不满。

　　不仅说他们的主播死了，还说他家请了那么邪恶的东西，编故事也要有个度。

　　弹幕说什么鱼鸢子都不在意，看着狱神拿了她说的东西回来，教他怎么用：“把白布盖在镜子上，对着佛祖像，然后倒上白酒，这样就可以将它的本体照出来了。”

　　狱神被鱼鸢子教他的这番操作逗笑了，镜子蒙上白布还能照吗？抱着看她一会儿怎么编的态度，狱神立起半人高的镜子，将白布罩上，对向佛祖像后，从镜子上方浇下白酒。

　　狱神不喝酒，但他家有收藏的白酒，价值不菲，直播间有些懂行的观众看着非常心疼，看镜子毫无变化，比狱神本人还生气，在弹幕里要求鱼鸢子赔酒。

　　鱼鸢子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白布镜子，竖起手指：“嘘。”眼神示意他们安静看。

　　白酒，白布，镜子都是狱神自己准备的，不存在造假的可能，所以发生在狱神眼里的一幕才那么惊悚。

　　被白酒浸透的白布贴在镜面上，显出半透明的颜色，这是符合科学的部分，不符合科学的部分则是其中渐渐描绘出完整轮廓的黑金色身影。

　　虽然只有一种颜色，但通过用色深浅，将它的样子刻画得无比生动，经常到祠堂祭拜的狱神不可能认不出来。

　　正是他家的佛祖像！那个眉眼，衣袍，手势的细节都一模一样！

　　他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看向供桌上的佛祖像本像。

　　明明没人碰触它，可它却好像被白酒淋到，身上砂纸都擦不掉的顶尖金漆随着无形的“水流”一道道淌下来，斑驳地露出里面青黑的婴儿模样。

　　狱神心脏一缩，差点把手里的白酒丢过去。

　　他的反应还算淡定，真正被吓得乱套的是鱼鸢子直播间的观众，满屏的问号和啊啊啊。

　　地佛显出真身，有些恼怒，用只有鱼鸢子能听到的声音吱哇乱叫着要扑向祠堂唯一的人类，狱神。

　　鱼鸢子早预料它会这样，淡淡吐出两个字：“坐下。”

　　她跟老师学习多年，学的其实是驭灵术，驭物，驭兽，驭人，驭鬼神，通灵术只是驭灵术的基础，她创造出的“灵”，也远不止让对方拥有和她沟通的能力那么简单。

　　现在是太平盛世，纵然其下仍有暗潮涌动，但她并不想主动卷入那些打打杀杀中，只打算用通灵术赚点钱花。

　　这不代表她看到人间邪祟就会坐视不理了，她也做好了准备，上古玉罗盘帮她算过一卦，说她生活里平静不会维持太久。

　　这也太不久了，鱼鸢子心里叹气，表面不显，看向看出地佛可能要袭击他，做出躲避动作的狱神：“不用怕，它不会动了。”

　　被她的言灵按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地佛骂得很脏。

　　【我的妈妈呀，这是什么情况？我刚刚好像看到那个佛祖，不，应该叫地佛？手那里好像动了一下。】

　　【我不信，什么地佛不地佛的，我承认主播在特效道具方面很有造诣，但反封建反迷信。】

　　【啊啊啊，那个地佛长得好恐怖，比我们老师给我们看的医用标本还吓人一百倍，颤音的管理呢，这都不封直播间吗？】

　　鱼鸢子看到封直播间的那天，提前做过相关功课，知道颤音对血腥暴力，宣扬迷信等类型的直播查封力度很大，平静地亡羊补牢：“客人，先用白布把地佛盖起来，我不想被封。”

　　狱神看了眼鱼鸢子，她可真相信他的胆子，不过，他也不想害她被封，慢慢地扯下镜子上的布，小心翼翼地走向供桌上的可怖婴儿。

　　神奇的是，白布一脱离镜子，上面的身影就不见了。

　　狱神一开始有点怕，后来一想，既然鬼神之事是真的，那他现在所在的屋子里，一屋子都是他的老祖宗。

　　他有这么多“人”呢，他怕它一个干嘛。

　　狱神心稳住了，手也不抖了，盖好后，还给它掖了掖，举起手机：“大师，请为我解惑，您刚刚说我死了……”

　　哪还有平时漫不经心的拽样，对鱼鸢子的称呼都变了。

　　鱼鸢子点头，那地佛是个碎嘴子，不用她问自己就说了很多信息，再加上狱神家的祖宗们补充，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你在你母亲腹中时魂魄就已经不全了，你父母为了留住你，请了人，那个人把地佛伪装成佛祖的样子，骗你父母买下来，并日夜向它虔诚许愿，地佛吸取了你父母的愿力，找到了几个游离在生死线上的重伤患者，将它们的影子剥了下来，拼凑出一个新的影子，挪给你，这些半生不死的影子化为了缚世灵，将你将要消散的胜于魂魄强行留在了阳间。”鱼鸢子看看狱神，“你过得应该也很不容易，你的存在违天道，应该会有很多意外，试图将你消除。”

　　狱神点头，鱼鸢子说得对，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他起初听鱼鸢子说他父母也是被人蛊惑，不知实情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听到后面他的心又揪起来：“你之前说，活人向佛祖许愿，死人才会向地佛许愿，那我父母跟地佛许下的愿望为什么会实现？”

　　他甚至来不及问鱼鸢子有关自己的部分，先担心的是他的父母，他已经白白多活了那么多年，虽然还是很舍不得这个世界，但如果要把“影子”还给原来的主人们，他也觉得是应该的。

　　可他父母不一样，他们最近生意不顺，好久也没有回国，是不是就是因为……狱神想到他们可能会出事，脸色都变得苍白了。

　　“他们许愿的时候是活人。”鱼鸢子先给了狱神一颗定心丸，再缓缓继续，“是他们找的那个人动了手脚，这个地佛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和天然地佛有所不同也是可能的，它接收的就是活人的祈愿，许愿者心越诚，与它的联系越紧密，它可以通过这份联系，吸收走许愿者身上的活气儿，化作滋补自己和它主人的养分。”

　　狱神心急如焚：“那我父母现在？”

　　鱼鸢子：“他们后来应该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只是在你出生之后，他们与你的羁绊每天都在增加，更舍不得你离开，所以才继续供养地佛。听你的祖宗说，他们已经很久没回来祭拜了。”

　　狱神眼睛红了：“是，今年过年应该回来的，但他们说太忙了就没回来，我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但他们不是，他们很善良的，他们只是太想留住我了……”

　　“这只地佛从今天开始不会再作恶，我会给他们制作两个临时用的平安符。”鱼鸢子在地佛的尖叫声里替它许诺，“让你的父母尽快回国，带着地佛来这里找我，记得要一直用白布盖着地佛。”倒不是怕地佛突然暴起，她的言灵效用足够，就是怕地佛长得太恐怖，这对夫妻带着它把别人吓到。

　　鱼鸢子又拿出了她的名片，怕狱神误会，说明了一下：“后续服务需要另外收费。”

　　狱神感激地看向鱼鸢子，再没有丝毫怀疑犹豫，把名片上的信息都记下来，跟他父母的安危比起来，钱什么的那都不是问题。

　　父母的事情解决了，轮到他自己了，狱神已经做好了原地去世的心理准备，悲壮地看向鱼鸢子：“既然我的影子不是我的，那就应该还给它们本来的主人，请你替我跟他们说一声，我很抱歉，抢占了他们的影子那么久。”

　　鱼鸢子摇头：“还不了了，影子与主人不能分开太久，而且猫的寿命本来也很短暂，过去的这二十多年，已经超出它们的寿命。”

　　狱神没料到这个发展：“我现在的影子其实是猫猫的影子？”

　　鱼鸢子嗯了一声，反问：“你对它们唱歌跳舞亲亲抱抱的时候，没发现，它们中有的没有影子吗？”

　　倒也不用把他做的事情说得那么详细，狱神又一窘，他忙着撸猫，都没注意那么多。

　　狱神低下眼睫：“所以，它们是找我寻仇的吗？因为我抢了它们的影子？”

　　“不是。”鱼鸢子虽然还没见到猫猫，但也能替它们回答，“它们确实是被你的影子吸引，因为它们‘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但它们对你没有恶意，甚至，它们还在察觉到地佛不是好东西之后，试图把它赶出去。”

　　“那些鬼影是它们？”狱神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鬼影阴暗爬行的姿势和体态都有些眼熟，“那裹在外面的那些麻布是什么？”

　　“那些可能不是麻布，只是一些它们捡到的垃圾？”关于这一点鱼鸢子也不确定。

　　“这些猫猫都是人为虐杀而死的，被剥去影子的猫猫是有人将它们打至昏迷，中间还用了一些其他手段，好叫它们魂魄出体，以这种状态离世，是找不到地府的路的。”这个过程鱼鸢子没有细说，但只是这样，就已经让人听得很心痛了，“其他猫猫不是被玄学门派的人所害，可也是突遭横祸，死后，没有好好被安葬，魂魄被肉身绑住去不了地府，只能在附近飘荡，遇到了失去了影子的猫猫鬼门，就懵懵懂懂地跟着这些‘大姐’‘大哥’们玩起来了。”

　　“这样的猫猫鬼魂是无法接近地佛的，它们只好用它们惨死时的肉身作为盾牌，用它们抵挡地佛的冲击，还怕你看到会害怕，所以一部分逗你玩，分散你的注意力，另一部分悄悄靠近地佛，努力把它扒拉到地上。”鱼鸢子说到这里也放轻了声音，“至于它们是怎么知道这么做是可以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尝试了很多次，无意间发现的。”

　　狱神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眶滚烫，好久才发出沙哑的声音：“那我现在能为它们做什么？”

　　“等它们再来找你，你和我联系，我会帮你问出它们的尸体所在位置，和害它们的凶手，希望你能尽己所能，安葬它们。另外，你也得和你父母一起来找我，你的猫猫影子虽然和你已经完全融合了，但一直以来都是地佛从中为你们联系，肯定还是会有影响的。”鱼鸢子顿了一下，还是先把收费的问题说清楚，“猫的部分可以不收钱，但你的得收。”

　　狱神被鱼鸢子仿佛掉钱眼里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只是心中还是百感交集，唇角都很沉重，只是微微扬了一下：“我知道，猫猫的，我也会替它们付了，那本来就是我欠它们的。”

　　“那那个龙大师呢？”提起这人狱神咬了咬牙，“他现在一定还在用地佛害猫猫，害人，我是不是应该报警把他抓起来？”

　　“你可以报警，但是有结果的可能不大。”玄门子弟对付平常人有无数手段，不是一般的部门能处理得了的。

　　狱神还想说什么，但鱼鸢子听到了公交车里的报站电子音，准备起身：“我到站了。”

　　狱神点头：“那我不耽误你工作……冒昧地请教一下大师，您的兼职是类似捉鬼那种吗？”

　　“不。”鱼鸢子拿着手机，她坐的这辆车乘客真的很少，在早高峰的时间段有些反常，“我要帮共享单车公司找车，一会应该也会直播，留在直播间的宝宝们可以看到。”

　　她语气平淡地用宝宝称呼观众，这也是她才学来的。

　　狱神一开始以为是玄门的黑话：“共享单车？真的单车？不是鬼骑的？”

　　鱼鸢子看了眼屏幕，这个客人是不是因为和猫猫影子融合太久了，脑袋也变成猫猫的了，不太聪明的样子：“人骑的，活人。”

　　她从司机那边下车，走到投币箱，想到什么，从兜里拿出一叠特制的纸币，都扔了进去：“谢谢。”

　　幸亏有鬼车，不然这一路肯定会很挤，应该多给一些报酬。

　　反正她缺的钱也不是这种冥币。

　　司机看到一下来了这么一大笔收入，转过头，帽檐下的脸因为太过欣喜簌簌掉皮，嘴巴裂到耳根，眼珠都要掉了下来，形容恐怖至极，还好鱼鸢子侧身将她挡住了。

　　和狱神断线，鱼鸢子走向共享单车公司，路上手机震动了几次，她扫了一眼。

　　狱神疯狂砸礼物，好像要把她的礼物展馆一次性填满。

　　“别砸了别砸了。”鱼鸢子摆手，嘴角翘起，难得表情如此生动，“这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