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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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廖婧愣了一下，然后狠剜一眼江眠：“江眠，我生你养你，给你优渥生活，不过就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儿，你就来质问你妈我有没有把你当女儿？”
“……”
江眠眼睫垂下，遮住眸底微嘲。
小事？
廖婧口中的小事，经年累月积累起来，就像是结痂的伤口，表面完好如初，实则内里早就腐烂不成样。
从小到大，因为江晗身体有病，父母偏心，她所受的委屈叠加起来，不过是在此刻决堤罢了。
廖婧见着江眠不说话，絮絮叨叨又数落她一堆不好：“秦时是你妹妹喜欢的人，你就别和她抢了，反正你身体好，有大好的未来，你妹妹身体差，你就让着她一点儿，听见没？”
江眠深呼吸，压下内心重重难过。抬脸，唇角勾起微笑：“妈，我知道了。”
廖婧怒意消散一点儿，正要说话时，对上江眠澄澈通透的杏眼，心尖儿一颤。
走廊天花板悬挂的巨大水晶吊灯光线亮如白昼，折射进江眠琥珀色瞳仁里，漂亮好看，偏生眼神淡漠如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她是笑着的，却未达眼底。
廖婧怔然几秒，唇瓣欲动，要说话时：“眠…”
江眠先发制人，扬起微笑：“妈，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咚”地一声，廖婧看着眼前金属雕花门重重关上。
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
廖婧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她忽略了。
就在此时，秦阿姨焦急声音响起：“太太，太太——二小姐，心脏又不舒服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廖婧立马将所有杂乱想法抛之脑后，步伐焦急的冲进江晗房间，嘴上吩咐秦阿姨：“赶紧给打电话叫林医生过来——”
***
江眠的房间很暗，只有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冷冷清清。
窗外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副暴雨欲来。
江眠抱膝背靠房门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狂风敲打窗户，她和廖婧一起种得那盆康乃馨被风吹倒，花盆碎了一地。
门外传来林医生和廖婧的对话声：
“二小姐没事，就是怒火攻心了，好好休养便好。”
廖婧闻言，轻哼一声：“都怪她姐姐不懂事，惹了小晗生气，还劳烦您大晚上的跑一趟……”
林医生听着廖婧的话，余光瞥一眼江眠紧闭的房门，看着眉间生起怒意的廖婧道：“江太太，二小姐身子其实只需要好…”
“妈妈——”
江晗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林医生的话。
廖婧见小女儿叫自个，也没闲情逸致和林医生在聊下去，让秦阿姨送林医生离开，又进了江晗房间。
秦阿姨送林医生下楼，嘴上说着和廖婧大同小异的话：“大小姐也太不懂事了，真是可怜二小姐身体娇弱…”
林医生心中微叹息，犹豫半响，还是没把江晗身体真是情况说出来。
他是江家请来照顾江晗的家庭医生，若是江晗身体与常人无异，他也再拿不到像江家这样的高额薪水。
秦阿姨絮叨说了一路，送林医生上了刘师傅的车才回去。
秦阿姨折身回到二楼，看着江眠紧闭的房门，啐了一口：“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不懂事…我要有这么个女儿，掐死算了。”
窗外雷雨大作，米色窗帘被风吹得乱舞成一团，豆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砸在透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在安静的深夜，格外吓人。
江眠手肘撑地，艰难从地上起身。
因为曲腿坐太久的原因，她小腿肚抽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扶着一边的椅子才没倒下。
江眠顺势坐在椅子上，抬手开了墙上的灯。
灯光亮起那刹，江眠看清化妆镜里的自己，杏眼通红，发丝凌乱，略显苍白的唇还有着明显的齿印，狼狈至极。
江眠扯了扯唇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思游离。
明明说好不在意，却还不争气的在意，还因此难过。
江眠对着镜子笑了一下：“这次，是真该放下了。”
对这个家庭积攒太多的失望，她不想再继续让自己深陷其中。
逃离江家的第一步，她得拥有独立的经济能力，支持以后的学业和日常开销。
窗外雷雨滂沱，江眠起身收拾了一番，把碎了的康乃馨连花带盆一起丢进垃圾桶，关好窗子，看一眼如墨的夜色，眼神坚定。
进娱乐圈，是势在必行了。
***
翌日清晨。
江眠早早洗漱好，从楼上下来。
江晗昨晚“犯病”，廖婧让她卧床休息，江眠下楼来饭厅时，她正在嘱咐秦阿姨让她给江晗送早餐去房里。
江眠礼貌性和廖婧打了招呼，安静坐在位置上吃早餐。
秦阿姨给江晗送早餐去后，饭厅只剩下江眠和廖婧，廖婧看着沉默用餐的江眠，微微皱了皱眉：“你今天记得给小晗请假，要不是你——”
“妈，我吃饱了，先去学校了。”江眠放下筷子，对廖婧一笑，“昨晚是我不对，让妈妈操心了。”
“你知道就好。”廖婧嘟囔一声，催促着江眠，“你赶紧走，别迟到耽误给你妹妹请假。”
江眠拿上一边的书包，微笑和廖婧说了再见，转身笑意彻底消失，小脸冷漠如冰。
廖婧瞧着在玄关换鞋的江眠，少女身量纤细，穿着三中的蓝白校服，说不出的清纯好看。
不知不觉间，她这个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廖婧有点儿走神，直到江眠带上门离开，关门声方才拉回廖婧的思绪。
廖婧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江眠笑着和司机刘师傅打招呼。
此时江眠的杏眼略弯，阳光落在她的长睫上，眼睑下方透出小片阴影，说不出的好看动人。
她是笑着的，眼底也有笑意。
完全不像昨晚。
廖婧看着江眠上了黑色SUV远去，逐渐变成一个墨色的点，彻底消失在她视野。
“太太…”秦阿姨给江晗送了早餐，顺便收拾了姐妹两人的房间垃圾才下楼。
廖婧回头，看见秦阿姨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有一角露出来，她瞧见里面装着碎了的花坛，和两朵枯萎的康乃馨。
廖婧猛然想起，这盆康乃馨是江眠十五岁生日那年，她和她一起种下的。
***
江眠如常帮江晗在班主任林巾帼那儿请假。
林巾帼办公室在江眠班级所在教室的走廊左边尽处，江眠到了办公室门前，先喊了一声报告，等林巾帼应声答应后，才迈步进去。
林巾帼正在看上周全科小测验的排名，见江眠前来，拿了笔筒压住纸张，抬脸看着江眠问：“马上就上课了，你不回教室，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江眠说明来意：“林老师，江晗身体不好，我来帮她请个假。”
林巾帼也是对江家事略有耳闻，对于江晗那些小把戏嗤之以鼻，但对还算好学生的江眠，她态度温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老师再见。”
江眠要转身离开，被林巾帼叫住：“江眠同学——”
江眠回眸，看着她，眨了眨眼：“林老师，您还有事吗？”
林巾帼扫一眼上周全科小测验的排名，江眠班级排名前十五，年级排名前一百五。
中等成绩，不出挑也不算差。
但想要考个好大学，上个好专业，确实有点儿难。
江眠瞧着林巾帼半天不说话，出声叫她：“林老师？”
“欸…”林巾帼回了神，和江眠说了自己的想法，顺便问她：“开学就真正进入高三了，你想好考哪个大学没？”
江眠不假思索的回答：“中影。”
中影，全称“中央影视表演艺术大学”。
如今圈内出名的一众科班明星，大多都出身中影。
林巾帼听见江眠说“中影”二字，愣了几秒，笑了笑：“想走艺术生路子上大学？”
“对。”江眠点头。
她上辈子就是以挂车尾的成绩进了中影，然后在大一那年经辅导员推荐签约经纪公司，参演一部青春偶像剧女主，以此正式出道。
办公室就林巾帼和江眠两人，忽然安静下来，有些诡异。
早自修铃声响起，打破安静。
江眠：“林……”
林巾帼拿出一张名片给江眠：“我有个老同学是开这方面培训学校的，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你拿着。”
江眠看着林巾帼递来的名片，微微怔住。
她印象里的林老师，素来只看重文化课。
上辈子，她半路走艺术生路子，最后艺考挂车尾，文化课成绩也一塌糊涂，被她好一顿教训。
林巾帼瞧着眼前少女杏眼里的不可置信，难得开玩笑：“难不成老师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只重视文化课，瞧不起艺体生的人？”
“没有。”江眠笑了一声，接过名片，真诚道谢，“谢谢林老师。”
林巾帼叮嘱她：“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好好学，别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别因此耽误了文化课。”
江眠点头：“我知道，谢谢林老师。”
对上少女清澈透明的杏眼儿，林巾帼不自在咳嗽一声，连连摆手：“好了，赶紧回教室去上早自习，等补课结束后，你记得联系培训学校老师。”
“好，”江眠应下，和林巾帼道别：“林老师再见。”
“再见。”
林巾帼看着少女逆光远去的瘦高背影，白T格子裙，无处不洋溢着青春的朝气蓬勃。
她微微叹息一声，都说原生家庭是孩子性格形成的第一重要环境，在江家那样的环境成长起来的江眠，没有长歪，也是一个奇迹。
***
傍晚放学，江眠跟着沈南乔去食堂吃晚饭。
三中的食堂很大，分三层。可这会儿正值饭点，每层楼都是人满为患。
江眠和沈南乔打好饭菜，好不容易在三楼靠窗的地方寻了位置坐下。
沈南乔吃了一筷子土豆丝，想起昨晚小群的事，问江眠：“眠眠，你和秦时到底什么关系？班上和学校可都传遍了，说你们俩在……唔唔……”
“吃你的饭。”江眠把一只鸡爪塞进沈南乔嘴里，嗔怒瞪她，“我和秦时没有关系，就是碰巧遇见。”
“就这样？”沈南乔咬了一口鸡爪，语气失望，“我还以为你拿下了秦时呢？”
江眠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小米粥，抬眸看着沈南乔：“你很失望？”
“可不？”沈南乔挑眉，“江晗可是喜欢秦时的，可秦时是谁？高冷学神校草欸——他根本瞧不上江晗，好不好？你说你要是拿下秦时了，不仅在咱们三中的传奇史上再添浓厚一笔，而且还可以让江晗吃瘪！”
江眠为了保持身材，只吃了三分饱，就放下碗筷，支脸瞧着沈南乔，“我可不会喜欢他。”
“为什么？”沈南乔问道。
秦时可是三中出名的天之骄子，出身红三代的权贵家庭，颜高学习棒，三中乃至整个A市中学圈子里，有哪个女孩儿少女怀春的对象不是他。
“因为…”江眠歪头看着窗外，时近傍晚，橘霞铺满整个天际。
见过太阳的人，再见月亮，又怎么会被诱惑呢。
沈南乔等半天，不见江眠吱声，用筷头戳了戳她手肘：“眠眠——？眠眠…因为什么？你别说话说一半儿啊。”
“因为啊…”江眠杏眼弯成月牙，“我有喜欢的人了，又怎么能三心二意呢。”
沈南乔鲜少见着这样的江眠，她一提起喜欢的人时，杏眼弯弯，琥珀色的瞳仁儿缀满了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
“秦时？”
牧向晨将碗筷放到回收处后，回来瞧见秦时呆坐在原地。
他顺着秦时视线方向望去，正好瞧见江眠弯眸浅笑，窗外的光折射在她的琥珀色瞳仁里，美得惊人。
牧向晨想起昨晚小群里闹得那出八卦，原本他只当做笑话看。
毕竟他和秦时一个大院长大，旁人不了解秦时，他却太了解秦时这人。秦时是天之骄子，眼高于顶，就江眠那种看起来好看的花瓶美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如今看来…啧，打脸了。
秦时稍倾回了神，对上发小挤眉弄眼的八卦目光，眉心跳了跳，平静开口：“回去上课。”
秦时说罢，端起餐盘走到回收处放下，径直下楼，穿过人群离开食堂。
牧向晨立马儿追了上去，和秦时勾肩搭背，笑着调侃他：“你要真喜欢咱们的江眠，就去追啊，别死闷骚不吱声，到时人跑了，就该哭了。”
秦时没说话，把牧向晨的胳膊从自个肩头扒拉开。
“别碰我。”毫不掩饰的嫌弃。
牧向晨愣在原地，瞧着少年远去的清隽背影，舌尖抵住腮帮，骂了声脏话，又追了上去：“我可说真的，趁热打铁，不然等你想追时，黄花菜都凉了。”
秦时脚步微顿，脑海里浮现出昨天书店那一幕。
少女一瞧见那个浪荡不羁的少年，琥珀色的杏眼里，再也装不下他人。
那是他未见过的江眠。
牧向晨看着走神的秦时，拍他肩：“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秦时回神，阔步向教学楼走去。
牧向晨跟在他身后，嘴儿叭叭个不停：“江眠其实也就长得那样，你追求者无数，又不差这一个，要不就换一个呗。”
秦时：“没兴趣。”
江眠之余他，就如水与鱼。
***
七月底，暑期补课正式结束。
还剩半小时下晚自修，教室里已经闹腾的不成样。
前桌的沈南乔转身趴在江眠桌上，戳了戳她的胳膊，拉长语调撒娇：“江眠眠——放假了，我们去度假好不好？”
没等江眠答话，沈南乔自顾自的碎碎念起来：“去巴黎好呢，还是去东京？要不…去匈利亚吧？”
沈南乔叨叨半天，也不见江眠说话。
她不开心的夺走了江眠手机：“你看什么这么专心呢？都不理我。”
沈南乔说到后面，委屈瘪嘴。顺带瞄了一眼江眠手机，只瞧见“试镜”两字。
江眠拿回自己手机，抬指捏了捏耍脾气的沈大小姐脸蛋，跟哄小孩子一样道：“好乔乔，今年暑假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去度假了。”
沈南乔问：“为什么？”
“因为我打算回永阳镇陪奶奶。”江眠解释道。
沈南乔知道江眠从小就是江奶奶带大的，祖孙两人感情很好，江眠每回放寒暑假都会回永阳镇去看老人家。
她只好问道：“那你打算去多久？”
江眠答：“半个月。”
沈南乔有些丧气的趴在桌上：“咱们暑假也才半个多月而已”
三中是八月底开学，统共能玩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天。
江眠看着趴在桌上垂头丧气的闺蜜，摸了摸她脑袋，顺毛哄：“等国庆小长假，我陪你好好玩，行吗？”
“可以。”沈南乔欢快应下，下秒，却萎了，“高三的国庆假期，撑死三天，卷子多如牛毛，还玩个屁。”
高二最后一节晚自修，在沈大小姐对即将开始的高三生活埋怨中彻底画上句号。
三伏天儿的A市，纵使入夜，空气中还是残留着白日高温留下的燥热。
江眠和沈南乔跟着人群走出学校，在校门口分离。
沈南乔上车前，还嚷着让江眠记得带永阳镇的特产酱卤鸭回来，江眠笑着应下。
对街的站立不动红色小人儿灯变成绿色行走小人儿时，江眠跟着人流走向停靠在对街的那辆黑色SUV。
驾驶座的刘师傅看见江眠过来，立马憨笑着一张脸来给江眠拉开后座车门：“大小姐，放假了吗？”
江眠弯腰坐进车内，笑着回答刘师傅的话：“放假了，明天就不辛苦刘叔大晚上的还来接我回家。”
人呢，都爱听好听的话。
刘师傅听了江眠的话，脸上的笑意更真了几分，关上后座车门上车，和江眠唠道：“这是我该做的，再说就接您一个，哪里辛苦了。”
江晗因为那天“病”了以后，连请一周的假，被廖婧带着出国散心以缓解病情。
车子一路向前行驶，因为晚高峰堵车，刘师傅怕江眠饿肚子，没走高架桥，而是走的老民巷回江家。
民巷狭窄逼仄，车前灯如同两道利箭劈开如墨的夜色。
江眠坐在车内摆弄手机，她回永阳镇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去见许久未见的奶奶，二是因为永阳镇是A市的古装影视基地，大多影视剧都会在永阳镇取景。
江眠记得在她高三那年有一部特别火的古装剧《长川》，前期取景地点就是在A市永阳基地，而当时剧组因为其中一个小魔女的角色饰演者半路出车祸，面向全网招过人试镜。
江眠此回永阳镇，就是想拿下小魔女这个角色，一是为进娱乐圈打下基础，二是为了那笔不菲片酬。
江眠按照《长川》官微上说的报名方式加了工作人员丹姐微信，对方很快通过，还给她礼貌打了招呼。
-丹姐：[你好，请问您是要试镜小魔女绯浓这一角色吗？]
江眠正要敲字回消息，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下，江眠身子惯性前倾，手机脱落，滚到脚边。
江眠捡起手机，听见刘师傅道：“小姐，咱们过不去，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架。”
她抬眸，虚眯杏眼，瞧清车前方的路灯下站着的少年。
少年清瘦且高，懒散的靠在灯身上，手指夹着根香烟，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冒着猩红的光。
只一眼，江眠就认出他是谁。
是一周未曾见面的迟野。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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