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堕审不配拥有爱情》自由射手

9、阳华突

　　面对同伴的质问，三日月不动如山，用手指轻拂少女脸上的泪珠。

　　哦呀……

　　泪水也是凉的呢。

　　木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只要是回忆起家人的事情，就容易触动泪腺。
　　上次听药研讲起哥哥的时候触景生情是，此番再见三日月宗近也是，他就像是一个媒介，无形地牵起了一座时光桥梁，让几乎毫不相关的现在，与过去相连。

　　他曾经是她伙伴，是她的一把刀，现在成了精，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处了。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木莳嘴上说着没事，脚底却跟抹了油似的躲到了一期一振身后，仿佛抓到了救星。

　　她完全没有做好曝出身份的准备，和他说曾经的继国小姐已经变成了以人为食、见不得阳光的魔鬼？
　　不可能。
　　即便缘一此刻站在她面前，她都没有那个勇气说出这个可悲的事实，更别提三日月宗近。

　　可是该如何与他解释自己起死回生？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老呢？

　　她就是此般龌龊的存在啊。

　　“主殿，别担心。”一期一振能感觉到身后少女在紧张，于是柔声安慰，“三日月殿并没有暗堕，只是……”

　　说着朝正笑而不语收回本体的三日月看了一眼。

　　和正直本分的皇室御刀不同，平安老刀典雅中总不失一股风流，千年的阅历与沉淀，换句话说城府颇深，一小姑娘如何应付得来？一期一振的天平不自觉地便偏向自己刚认的妹妹：“他有时候性格如此，如果冒犯您了，我替他向您道歉。”

　　木莳巴巴抬头望了他一眼。

　　讲个笑话：她被她曾经的刀冒犯了。

　　那她曾经还抱着三日月宗近睡过觉，那算什么？

　　虽然第二天起来被父亲骂得很凶，说万一伤着人伤着自己怎么办！

　　木莳暂时没有将和三日月的这段过去告知他人的打算。陆生大人跟她说了，审神者和付丧神应当保持合适的距离，距离不仅产生美，还能避免一些潜在的麻烦。
　　更何况，她觉得眼下这样很好，一期一振和她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像极了温柔包容的大哥哥，她不想打破这样的感觉。

　　果然还是世上只有哥哥好。

　　“嗯，三日月大人很好，他只是在跟我聊天。手入顺利结束了，谢谢一期哥关心。”木莳汇报似的乖乖道。

　　三日月挑眉望过去，这就开始喊哥了？
　　不过，这位小姬君在生命最后的日子确实很缺少关爱呢，继国家主常年忙于家族事务，夫人早年病重离世，她的两位最爱的哥哥也离家的离家失踪的失踪。

　　所以木莳想认一期一振做哥哥，三日月倒也能理解，只是想起当年小姑娘和继国家哥哥们的相处模式，和眼下这般乖巧的模样大相径庭，似乎应该……更活泼骄纵一些？

　　是因为失去过所以才小心翼翼吗？当年她死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三日月不禁陷入深思。

　　木莳被一期一振哄得就差扬起樱暴雪了，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啊，一期一振有那么多弟弟，多她一个妹妹也不是不可以嘛。
　　又没有规定审神者不能认付丧神做兄弟，有哥哥的孩子才是宝，她宁愿催眠自己不是鬼，不是鬼，只是普通的女孩子。

　　但木莳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多么错误的自我安慰。

　　一期一振哄着哄着就把她哄到大广间吃饭了……

　　吃！饭！

　　付丧神吃的是什么？人类的食物！暂且不提为什么，关键是他们想当然默认了审神者也和他们吃一样的食谱！
　　审神者大部分都是拥有灵力的人类，像奴良陆生那样的是为少数，可是就算是妖怪也是能吃人类食物的……

　　她这种“鬼”，可算是异类中的异类。

　　“主殿，听药研说，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过食，这下又是打活动又是手入的，想您肯定是既累又饿。正好，您买回来的这些食材，光忠殿说要做顿大餐犒劳您呢，我就把大家都叫了来，为您开个欢迎会。”一期一振带着僵硬的木莳入了座。

　　大餐桌最前端的位置，留给审神者的专属“主席台”。

　　“台下”是留守这座本丸的旧刀剑——药研、歌仙兼定、烛台切光忠、一振第一次见的宗三左文字，以及笑呵呵跟着一同进来的三日月宗近。

　　除了膝丸、和泉守，以及那振唯一的大太刀不在，几乎全员都齐了，但这目前并不是重点。

　　餐桌上摆了一桌能媲美宫廷菜肴的满汉全席，这水准，还没入口就已经令人垂涎三尺：关东寿喜烧锅、姜烧猪肉、三文鱼寿司、糯米酱油团子、金菇豆腐沙拉、咖喱乌冬面、日式味增汤……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木莳光是看着就想吐。

　　“哈哈哈，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满桌佳肴了，可真是托了小姑娘的福呢。”三日月笑眯眯道，“这都是烛台切殿和歌仙殿做的吗？”

　　“我大多都在打帮手，主要都是光忠殿的手艺呢。”歌仙兼定说，“三日月殿的伤已经好了？难得见你出来。”

　　“哈哈哈，都是小姑娘的功劳啊。”

　　几刃相互问候了两句，药研推眼镜的动作掩饰了滚动的喉咙：“一期哥，其他人确定都不来了吗？”

　　一期轻轻摇头：“劝不动，暂时不管他们了。”

　　殊不知兄弟间的悄悄话被木莳一清二楚的听了去，说真的，比起吃大餐，她宁愿去劝服那几振不愿来的刃……

　　“各位，请听我说一句。”

　　这时，今日的主厨大师——烛台切光忠忽然开口，站到众人面前，手里端着一碗不知名的菜肴。

　　大家都安静了，木莳紧张地盯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无心烹饪者其心则拙。”烛台切道出前主的至理名言，暗金色的眼睛一只藏在眼罩后，一只缓缓朝木莳望过去。
　　脱下了烹饪的围裙换上了珍藏箱底的黑西装，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完美的执事，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荷尔蒙与禁欲并存的气质。
　　“帅气的话也不想说太多，这是我饱含心血，亲自为您制作的四果汤。”

　　虽简简单单的一句介绍，但这四果汤确是烛台切从凌晨就开始准备的“呕心沥血之作”。

　　F级本丸被半弃置了太久，田地贫瘠，作物不萌芽，仅仅能凭一点点库存艰难度日，让他这振主厨刀都无处发挥。

　　直到新来的姬君一哭，直接把本丸哭成了桃源仙境，溪流奔涌了，草木萌芽了，良田肥沃了……

　　他虽未能第一时间见到审神者本人，但还是决定发挥自己的特长，为其献上见面礼，也是谢礼。

　　一大早从森林中采来了仙人草，经过修剪、浸泡、熬制、混合等一系列流程后制成仙草冻。
　　又从海里寻来了石花菜，浸泡冲洗后烹煮一个半小时，是四果汤的精髓。
　　拿出少量库存的芋圆，蒸熟后碾碎加热水煮过的木薯粉揉搓成团，再加紫薯粉搓条切块……这一过程中烛台切还不小心烫伤了手。
　　经过了复杂的准备工作后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煮开后再放入冷水。四果汤远不止四种材料，红豆、绿豆、薏仁、莲子……加上今晚木莳和药研出门买回来的西瓜和菠萝，最后浇上椰奶作为神来一笔。

　　不同食材的碰撞产生的裂变性奇观，堪称让人叫绝的天作之合，然而这么多的一切汇聚他口中只成一句“饱含心血，亲自制作”。

　　烛台切走到她身边，将巴掌大的碗放于她面前：“听药研殿说您胃口不佳，这四果汤夏日来上一碗，最是解暑开胃，希望您能喜欢。”

　　木莳并不清楚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碗汤她是不得不吃下去了，如此诚恳、只为她一人制作的美食，若是辜负，她觉得自己会被天打雷劈。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能再拖下去了，大家都饿了，搞不好还会对她起疑心。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地吞下去——木莳如此告诉自己，豁出命般地端起碗，舀起一勺放入了嘴里……

　　仙草的清新，石花膏的嫩滑，芋圆的弹劲，水果的酸甜……这些她一样都没品尝出来。

　　舌尖在颤抖，食道在抽搐，胃在痉挛……只要木莳此刻稍稍松懈半分，就可以哗啦地全给吐出来。

　　然而她没有。

　　骨子里她依旧是精心培养的名门闺秀，她面沉似水，正襟危坐，与众刃一同用餐的时候，腰背挺得笔直，连衣角都不会抖动分毫。

　　烛台切期待的目光，药研关切的目光，三日月好奇的目光……这些目光之下，她泰然自若，不露一丝破绽，甚至还能对答如流地和众刃聊天几许。

　　“多谢款待，十分美味。”她双手合十，淡定优雅。

　　“主殿，您吃饱了吗？”一期一振感觉她并没有吃多少。

　　“吃饱了。”

　　“那需要送您回去休息吗？啊，或者说您想要哪位做您的近侍？”

　　“近侍？”

　　木莳在问完这句话后，明显感到一众的目光齐刷刷指向她。

　　众刃都不蠢，一顿饭下来他们大致也都能感受到这位新审神者对他们并无恶意，是个好姑娘，简单说，就是正常人。
　　不但如此而且资质优秀，才来第二天就从大阪城带回了一堆刃，作为留守这座本丸的老刃，他们不尽快争取主的青睐，很快就会被比下去，被遗忘。

　　“就是留在天守阁近身照顾您的人，还能帮您处理公文安排日课。”一期向她解释，审神者初来乍到，有刃带着会方便许多。

　　“哦。”木莳在一众【选我选我】的注视下起身，只有三日月还在悠哉地品尝着饭后甜点。

　　论起“前世”的关系，这个近侍由三日月来当看似最为合适，但是她不想跟他解释那件他所好奇的事。
　　另外，光从这座本丸来讲，目前为止药研算是她最熟的刃。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又想让一期一振给她讲睡前故事……

　　于是最后，木莳留下一句：“近侍的话，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实在忍不了了。

　　生理上的恶化让她几乎快要保持不了矜持与理智，出了众刃的视野后，飞奔一般地冲回了天守阁。

　　在大广间伪装的波澜不惊，此刻全然崩塌。

　　她跌到马桶边，就着马桶吐得一塌糊涂。

　　什么山珍海味，满汉全席，饱含心血为她特制的什么汤……全都变成没消化掉的呕吐物，翻山倒海般从胃里全盘倾出。

　　木莳不知道这蠢不蠢或者值不值，但她觉得这是为了博得信任必不可少的一步。
　　反正她是鬼，除了阳光和日轮刀斩首，她怎样都死不了不是么？
　　她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是一大呕。

　　于是她就这样吐了整整一个小时，天崩地裂，头晕眼花。

　　待她将胃酸都几乎吐干净后，才终于强撑着站起身，将所有的肮脏证据都冲入了下水道，现代马桶真是方便。

　　她洗了把脸，晃悠悠地从厕所出来，打算出门透透风。

　　却在拉开门的同时，冷不丁地撞上一个人影。

　　由于刚进来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布下结界，以至于木莳毛骨悚然地相信，她的呕吐声百分百被听见了。

　　他就站在她门前，不知站了多久，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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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门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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