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暗恋我的马甲》倦色

26、026

　　“就是看你很少和人这么亲近。”
　　姜楚笑了笑，顾骄阳是被龙五养大的，这孩子虽是他带回步月阁的，但是他整天见首不见尾，忙得不行，这养孩子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龙五的身上。
　　龙五是个糙汉子，养孩子这件事，不在乎精，只要活着就行。
　　所以顾骄阳被拉扯大，别说是朋友了，连活着都是个奇迹。
　　“我跟他也不熟！”顾骄阳哼哼了两声，离开的福满楼。
　　姜楚笑，还说不熟，难得看他露出这副小家子气，有朋友了果然是不一样的。
　　跟当初那个只知道在后院练功的小屁孩开朗多了。
　　姜楚在福满楼待了好一会之后才回王府。
　　一进去，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姜楚看着一脸害怕的赵尧，朝着门户大开的房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王爷来了？”
　　赵尧摇头，可比王爷吓人多了。
　　“皇上来了。”
　　姜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晏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姜楚进了房间，转身把门给关上之后，才去看萧晏。
　　少年郎笑意盈盈的坐在桌子边上，桌子上摆着的是几盘精致的点心。
　　秦若嗜甜如命，这些糕点恰是他最爱吃的。
　　萧晏走近姜楚：“我等你好久了。”
　　狼崽子亲昵的抓着姜楚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语气里并无责怪之意，反而带着些讨夸的意思。
　　“我不喜欢，皇上以后别这么做了。”
　　“这些糕点不是你很喜欢吃的吗？”
　　姜楚看着狼崽子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下去。
　　得不到安抚的狼崽现在显得特别失落。
　　耷拉着耳朵，让人看着就觉得疼到心口了。
　　姜楚在心里又把不做人的系统骂了千万遍。
　　“你送的我不喜欢。”姜楚移开眸子，“皇上，你和那个人是一起的吧？现在玩也玩够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我不是在玩……”
　　“我不管你在干什么，我不过是一介平民，皇上九五至尊，我高攀不起。”
　　“秦若！”
　　“皇上又怎么知道，当初的国师是自愿的呢？”
　　一句话说的萧晏猛得被钉在了原地，他错愕慌乱的看着姜楚。
　　似是想要找个证据来甩在姜楚的面前。
　　可是遍寻记忆，连说服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到。
　　那天晚上…秦若喝醉了。
　　“我……”
　　他哑着声音开口，那些刻在他骨血里的东西突然成了假的，酸涩感充斥在整个眼眶里。
　　这五年，他就是靠着那些活过来的。
　　那天晚上，是操控他活着的一根线，让他不至于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我要休息了。”
　　“好。”说到最后，萧晏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木讷的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姜楚的防线突然崩塌。
　　满心欢喜的狼崽子捧着他爱吃的糕点过来讨赏，他却生生的在他最为柔软的地方，狠狠的扎了一刀。
　　扎得触目惊心。
　　姜楚这一刻才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狠心。
　　【宿主……你还好吗？】
　　姜楚往嘴里面无表情的塞着萧晏送过来的糕点，糕点和他五年前吃的一样，清香可口。
　　听见009的话，姜楚笑了：你觉得我该好吗？
　　009沉默了，大抵是听出了姜楚话里面的无边怒意，它觉得这个时候去和姜楚聊怎么习惯失恋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连着好几天，姜楚都没有再见到萧晏。
　　估计是忙，又或者是真的被他那句话给伤到了。
　　“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龙五看着最近总是走神的秦爷，挥着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姜楚回神：“方昌明胆子很大，明明皇帝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是为了留下来居然敢伪造证据，青厉当然查不出，但是我们不能不查。”
　　“既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把这个罪名，好好的，给他坐实了。”
　　方昌明如今有恃无恐，为了留在宫中，不惜假造了些蛛丝马迹让青厉去查。
　　青厉查到了些东西，都是指向方昌明的，但是这些东西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自是不能拿罪方昌明，所以就只能先留下方昌明，慢慢查。
　　只是青厉不知道，这反而是正中方昌明下怀。
　　既然方昌明这么有恃无恐，那就让这个他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变成指控他的证据。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乐闵在宫外候着，见方昌明出来了便立马迎了上去。
　　乐闵问：“将军，怎么样了？”
　　“皇上说，我暂未洗清嫌疑，让我先在京中小住几日。”
　　乐闵放心了：“什么小住几日，那小皇帝估计被摄政王吹了什么耳边风，小住几日之后，自然也不会放咱们回去。”
　　“正如咱们所愿。”
　　“将军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这几天做出来的那些东西，一定要及时销毁。”
　　方昌明觉得麻烦，“那些东西不是假的么？他青厉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虽是假的，但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的话，便是一把直□□们的剑。”
　　方昌明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未放在心上。
　　“那个…是不是青厉府上养着的那个男宠？”才没走了两步，就看见了远远的一个背影，方昌明眼尖，看了眼之后问乐闵。
　　乐闵：“瞧着背影是有些像，将军，咱们还有要事——”
　　乐闵话还没说完，方昌明已经朝着那个背影追了过去。
　　乐闵颇为无奈，也不知道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最应该干的是什么。
　　只要夺了这天下，要什么美人没有？
　　乐闵只得跟着方昌明一起过去。
　　“公子留步。”
　　姜楚听着声音熟悉，一回头，果不其然就看见了此时正春风得意的方昌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宫门口，在察觉自己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又立马往回走。
　　“草民见过大将军。”姜楚微微行了个礼。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束。”方昌明看着那张脸有些出神。
　　真的会有这么像的人吗？
　　不仅长得像，连带着他的眼神、行为举止，都像是那个人。

　　姜楚笑了笑：“应当分明。”

　　乐闵朝着姜楚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直不太好，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特别是这个男宠朝着 他看过来的时候，那眼里波澜不惊的神色，压根就不像是一个男宠。
　　在这方面方昌明比他可积极多了，在知道青厉的府上养了个男宠之后，方昌明便将别人查了个底朝天。
　　的的确确，就只是一个邻国送过来给皇帝，但是被摄政王给截胡了的美人而已。

　　“小公子这是要去哪？”

　　“回府。”姜楚回答的言简意骇，并没有什么心思跟方昌明在这里耗，正准备绕过方昌明回府，手腕就被方昌明给拽住了。

　　“一起吧，正好我找青厉有些事。”方昌明笑着说的。

　　乐闵看着方昌明扣着姜楚手腕的那只手在轻轻摩擦着姜楚的手腕，他倒是没有想到，方昌明还有这么鬼迷了心窍的一天。
　　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男宠。
　　仿佛是在透过这张脸在看别人。
　　也不怪方昌明这么惦记国师，没有国师，哪里来现在意气风发的方昌明呢。

　　乐闵在投入方昌明麾下的时候，就已经把方昌明查的明明白白的，原本是奴籍出生的方昌明，本来就是一个用来供贵族公子们玩乐的豆奴而已，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了那个场子里面，如果不是碰到国师秦若，秦若将他从那个地方赎出来的话，方昌明可能早就死了。
　　哪里还有现在的风光无限。

　　姜楚：“我是王爷的男宠，跟将军一起回去不太好，这里回王府的路不止一条。”
　　姜楚说完之后就走了，留下方昌明站在原地。

　　“走吧，跟着一起去看看青厉，也的确是该找个机会和青厉一起叙叙旧了。”方昌明不远不近的跟在姜楚的身后，直到那个人进了后院，如果不是乐闵拉住了他，他甚至还想着跟着姜楚进后院。

　　乐闵：“将军三思，如今还没有到跟青厉撕破脸皮的地步，您若是现在进去了，青厉就是兔子都会咬人，何况····他还不是兔子。”

　　方昌明停在外面，目光闪烁：“以前我从来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看着他。”
　　秦若从前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看一眼都会觉得神明会怪罪。
　　只得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然后恭恭敬敬的叫秦若一声国师。
　　只是在秦若看不见的地方，他那小心藏着的欲望和野心，都快要将他压垮了，他和青厉是同一类人，藏着野心，藏着这辈子都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意。

　　他们两个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大概是他们都知道，他们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站在那个人身边的本事。

　　青厉晚上回府的时候，就看见了在自己府上大吃大喝的方昌明。他心情还不错，留下了方昌明之后，边疆那一块便是他的希望了，这些年他安插在边疆的人不少，他等的就是一个方昌明回京的机会。
　　像方昌明这种蠢货，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

　　“回来了？”方昌明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笑着看着青厉，“好久不见，特意来找你叙叙旧。”

　　青厉想，咱们有什么可以值得用上叙旧二字的交情吗？
　　嘴上却道：“备酒。”

　　两个人在前面喝了起来，乐闵虽然是方昌明最为信赖的人，但是这种情况下，他是没有上桌的机会的，所以干脆从房间里面退了出去，在摄政王府里面转悠。

　　乐闵刚想从院子里面绕一下，准备去后面看一看的时候，被出来的暗卫给拦住了。

　　“我现在就走。”乐闵笑着往后面退，眼神却还是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方向后面应该是那个男宠的院子，他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人从那个屋顶上面跳了下去。
　　乐闵在外面停了片刻，他的眼神很好，刚才的黑影转瞬即逝，但是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的。
　　不是刺客。
　　如果是刺客的话，院子里面的人不会毫无察觉，而且没有呼救。

　　乐闵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眼神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后面的那个院子，没过多久，他又清楚的看见了一个黑影出来了，从窗子那里出来的，然后径直跳着屋顶离开了。
　　既然没有惊动王府的守卫，看样子那个人的武功不低。
　　乐闵对这个男宠突然来了兴趣，估计连青厉都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边。

　　-
　　春天过了之后，大墨的冷潮才彻底褪去，姜楚这身体养了这么久，可算是养回来了些，赵尧日日在姜楚身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自从他家公子跟着王爷从春猎那边回来之后，这前面来的待遇都好了许多。
　　他隔三差五的，能给他家公子来一顿好的补一补。

　　姜楚看着碗里的乌鸡汤，别看赵尧五大三粗的，但是这手艺还是不错的。

　　赵尧坐在姜楚的面前，欲言又止，巴巴的看着姜楚，眼里一副迫切希望姜楚先问他怎么了的神色。

　　姜楚看见了，只当是没有看见，压着眼里的笑意，将一碗热腾腾的汤给喝完了。

　　最后赵尧实在忍不住了，拉着姜楚，在姜楚耳边低声说道：“公子，你和皇上是不是吵架了啊？”

　　姜楚：“？”
　　打死姜楚都想不到赵尧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什么？”

　　赵尧挠了挠脑袋：“我好像好久没有看见皇上来了。”

　　姜楚笑：“就你这眼神，他来了你估计都不知道。以后皇上也不会再来了，这到底是摄政王府，他来这里，不合理也不安全。”

　　赵尧一拍手，表示特别赞同：“对啊公子，特别不安全，这要是被王爷发现了，那公子你可就完了。王爷不会动皇上，自然就会拿你出气了。”

　　“嗯。”

　　赵尧松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问道：“公子和皇上怎么认识的啊？”
　　为什么他家公子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认识皇上这件事情呢？虽然现在他家公子喜欢往外面跑，但是以前可是日日待在府上，跟他在一起的，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

　　“大概是觉得我和国师很像吧。”

　　“每个人都这样，都把公子当国师，但是公子你不是国师啊，长得再像也不是国师，而且他们国师已经死了。”

　　“是啊，国师已经死了。”

　　赵尧见说着说着，他家公子的兴致突然就没那么高了，于是主动闭上了嘴，想必被当替身，他家公子也很不开心吧。
　　赵尧动作利落的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干净。

　　等房间只剩下姜楚一个人的时候，姜楚走到床边，拿出了放在枕头底下的那封信，新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却在姜楚的枕头底下放了三天。

　　姜楚知道，自己该送出去的，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于是，等着等着，那封信便放在枕头底下又被放了小半个月。

　　-
　　方昌明留下来了之后，多方都在盯着他，他却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完朝之后就待在了临时修筑的将军府上面，老实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反臣。

　　方昌明就在眼皮子底下，姜楚没有丝毫怠慢。

　　“将军放心，皇上现在后宫没有人，更没有子嗣，我早就听说，赵大人想要将自己的嫡女送进宫中，但是被皇上当着群臣的面给拒绝了，赵大人这么好面子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拂了面子，于是在咱们一回宫之后，就来跟我见面了。”

　　方昌明问：“这件事情你怎么没和我说？”

　　“因为没有谈妥，所以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你在和赵方谈什么？”

　　“赵小姐跟将军的婚事。”乐闵笑了笑，当看见方昌明脸色逐渐冷下来之后，他又解释说：“联姻本来就是一件喜事，将军这边正好没人伺候，那赵小姐我见过，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将军娶了美娇娘，又能得到赵大人，岂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替我做决定。”

　　“我这不是在给将军做决定，我这是在给将军铺路啊。”

　　“我不需要。”方昌明说完之后，冷着脸出了房间。
　　在方昌明离开之后，乐闵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不耐的神色。

　　“将军可要想清楚了，如若将军拒绝了，那么赵大人就不是盟友，而是敌人了。”

　　方昌明脚步一顿，他怒目看着乐闵，呵斥道：“乐闵，是不是我给你的太多了？让你都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我没有。”乐闵回答的不卑不亢。

　　“谁给你这个权利去给赵方来这门婚事的？”

　　“我和将军说了，这是将军在皇城站稳的第一步。”乐闵道，“将军不喜欢的话，养在府中便好，何必撕破脸，闹得这么难堪？”

　　“我亲自去和赵方说。”

　　乐闵知道方昌明不会不听他的话，毕竟……离了他，别说是青厉了，方昌明连皇帝都玩不过。
　　“好的。”
　　乐闵知道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
　　他们虽手握重兵，但是那几十万大军要想全部用来围攻皇城，谈何容易。
　　所以此番回来，强龙压不了地头蛇，掌控京城势力就变成了重中之重。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皇城之乱，不是摄政王胜就是大将军胜。
　　所有人都得站队。

　　在赵方和方昌明见面之后，姜楚这边立刻就收到了消息。

　　“你是说，是方昌明身边的那个幕僚去见得赵方。”

　　“对，那个人瞒得很好，听他们今天说的，估计方昌明也是才刚知道的。”

　　姜楚觉得这件事荒唐的可笑。
　　方昌明这是养了匹狼在身边都不知道啊，连他的婚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接受。
　　果然，方昌明还是当初那个头脑简单的方昌明。
　　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乐闵而已。

　　“联姻的事情成不了，乐闵现在急于让方昌明在京中立足，所以这才想跟赵方联姻。”既然是这样，姜楚就更不可能让这个姻缘连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自己枕头底下的那封信。
　　方昌明这次的事情仿佛是在敲打他，告诉他，这是最后期限了。
　　姜楚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封信，然后递给了身边的侍卫：“转交到宫中去。”

　　方昌明见了赵方和赵家小姐之后，赵家小姐的确如乐闵所说那样，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美人骨，美人皮，处处惹人怜惜。

　　这样的人即使不爱，养在府中也是好的。

　　在商拟了成亲事宜之后，因为两边都门当户对的，这件事情自然是要请示皇帝。

　　原本乐闵还担心皇帝那关不好过，即使皇帝不知道，青厉也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现在正是急于站稳脚跟的时候，如果青厉在旁煽风点火，这件事情可能会有些麻烦。

　　但是……

　　皇帝不仅允了，还送了不少的东西去了赵方的府上。

　　这让乐闵看不透了。

　　为什么会同意？青厉又在干什么？

　　大婚敲定日期，半月之后，便是婚期。

　　乐闵让护卫在暗中看着赵家，并且着重看着青厉府上的动静。
　　在护卫领命准备离开之前，他又想起了一个人，便又嘱咐道：“还有王府后院的那个男宠，也看好了。”

　　护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男宠都需要他盯着，但是，主子们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应了声好之后，就出去了。

　　临近婚期，京城中还一样的无事发生。

　　像极了风暴即将来临之前的风平浪静。

　　连带着乐闵，脸上都带着些凝重，青厉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不知道对方把会把箭头指向，让人防不胜防才是最可怕的。

　　到了成亲那天，原本冷冷清清的大将军府总算有了一丝人气。

　　喜庆的红色从前院挂到了后院，吹奏的声音从前面响到后面。

　　方昌明带回来的护卫将整个将军府都围了起来。

　　最先送过来的贺礼是摄政王府送过来的贺礼。

　　乐闵没让方昌明过去，自己打开了礼薄。

　　上面东西给的很多，琳琅满目，什么如意，玉佩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都是一个一个的。
　　成亲送一双，寓意双宿双飞，这个道理摄政王不会不懂。

　　乐闵将礼薄让人收了起来，随后提醒方昌明：“将军，该出发了。”

　　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摄政王府出发，在街边听着准信等候已久的京城百姓们纷纷站在两边，说着吉利的话，讨要喜糖。

　　一辆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处，最后还是方昌明的护卫强行让对面马车改了道，才将路给移开的。

　　乐闵看了眼那辆马车，恰好看见了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

　　戴着面具的那个人……步月阁阁主？

　　乐闵不禁多看了几眼，看着马车是朝出城的那个方向去的时候，多了个心眼。
　　招来了护卫：“跟上。”

　　接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到了赵府外面，只是，照样装扮喜庆的赵府外面，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大门紧闭，除了外面还挂着贴着喜字的灯笼外，丝毫看不出这家人家是要办喜事的。

　　乐闵心下觉得不妙，让喜婆去敲门去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下人，下人见他们来了，连忙道：“还请将军稍等，我去请我家老爷。”

　　方昌明蹙眉：“这赵方几个意思？成亲这天大门紧闭，这不是在触我霉头吗？”

　　乐闵：“将军，赵大人家，恐生变故。”

　　“此话怎讲？”

　　“在主人家大喜的日子，穿着白衣，岂不是找死？”

　　刚才那小厮开门的时候，方昌明都没注意到，那小厮出来的时候，的确是穿着白衣的。

　　不等两个人深究时，宅子里面传来了赵方的哭声。

　　人未至，哭先行。

　　“还请将军恕罪，今早……家里下人发现小女投湖自尽了。”赵方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丧女之痛让他一瞬间白了头。

　　方昌明愣住了，明明之前见赵小姐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成亲这天就投湖自尽了？

　　乐闵也心有纳闷：“大人节哀，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将军还是去看看小姐吧。”

　　赵方此时虽悲痛万分，但是心下清明。

　　知道这是方昌明在验真假。

　　于是侧身将方昌明和乐闵给放了进去，里面的下人忙成了一片，急着将府上能看见的红色都换成白色的布。

　　乐闵跟在后面虽没说什么，但是只要他走过的地方，他都看得仔仔细细。

　　很快，就来到了后院。

　　棺椁摆在了后院，盖子还没盖上，赵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声听得让人心疼。

　　“她说了，她不嫁，你偏偏要逼死她！赵方，是你害死了我女儿！”赵夫人看见赵方，绝望的朝着赵方嘶吼。

　　赵方沉默的扭过头去，满眼悔恨。

　　乐闵靠近棺椁，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已经被梳洗干净了，这张脸的确和赵小姐长得一样。

　　似是乐闵打量的眼神过于肆无忌惮，赵方让人将乐闵给推开了，推开之前，乐闵不小心往前靠了一下，手碰到了赵家小姐。

　　赵夫人岂能忍，说到底，自己女儿的死不仅有赵方的一份，还有大将军方昌明的一份在。

　　“你们给我滚出去！滚！”

　　乐闵正想说什么，却被方昌明扣住了手腕，方昌明说了句抱歉，将人给带了出去。

　　对着送他们出去的赵方说道：“赵大人节哀。”

　　原本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原地解散，所有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没想到赵家出了这么大个事，瞬间赵家嫡女在成亲当天投湖自尽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

　　“你准备说什么？”

　　乐闵：“那个不是赵家小姐。”

　　方昌明不可思议的看着乐闵，“乐闵，你是不是疯了？还是你说赵方做了这么大一出戏，为的就是搅黄这门婚事？当初可是他先提的。”

　　“将军先听我说，”乐闵道，“我想，可能连赵方都不知道，棺椁里躺着的不是自己的女儿。”

　　“既然赵方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我不小心碰到了赵小姐的手，那手上有茧，那是做粗活才会长出来的。赵小姐长期养尊处优，和那双手不同。”

　　“兴许那茧子是赵小姐做女红的时候磨的。”

　　“不会磨在那个位置。”

　　刚回府上，乐闵派出去的那个侍卫便回来了，那个侍卫低声在乐闵的耳朵旁说了几句话，乐闵挥了挥手，让那个人先下去了。

　　千防万防，结果没想到，步月阁竟然插手了。

　　乐闵看了眼方昌明，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将军府。

　　乐闵拐弯去了福满楼，刚到地方，就撞上了坐马车回来的姜楚。

　　乐闵：“乐闵见过阁主。”

　　姜楚微微颔首：“找我有事吗？”

　　“乐闵是来向阁主讨要我们的将军夫人的，既是阁主带出城的，阁主还是尽快将人还回来为好，赵氏夫妇痛失爱女正是肝肠寸断的时候，阁主还是让赵小姐回来吧。”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把赵家小姐弄出城的？我听说赵家小姐溺水而亡，你可不要什么锅都往我身上甩。”

　　乐闵笑了：“是么？既然不是阁主在中作乱，那我便让人把她抓回来便是。”

　　“去抓吧，别的不说，就你们边疆带回来的这些人，你派出去多少，就可以死多少在路上。”姜楚知道乐闵是查到了些什么才会来这里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这种东西，强者问是毁灭，弱者问就是无能狂吠。

　　“你为什么要破坏赵家和将军府的联姻？”

　　“你们将军府和赵家都心怀鬼胎，夹着一个赵小姐在中间生不如死，我这不叫破坏，我这是在救她。”

　　“阁主，都是明白人，何必说这种漂亮话？”

　　“哦，我就是不想让这桩婚事成。”姜楚说得更为坦荡了。
　　他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乐闵还真的拿姜楚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人盘根错节的在京城待了数年。

　　当年帮着先帝夺权开始，步月阁便一步步壮大，到如今，京城当中，如果还真有谁可以和青厉斗一下的话，那就只能是步月阁了。

　　步月阁厉害就厉害在，你不知道你身边谁是步月阁的人。

　　乐闵上次听说，青厉上次之所以被卷进漩涡中，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贴身随从在金銮殿把人给劫走了。

　　连贴身侍从都是步月阁的人，这让人听起来就觉得害怕。

　　乐闵换过了一种交流方法，毕竟这个人说话属实欠揍，“阁主如今是在帮谁？”

　　“谁有理，我帮谁。”姜楚没有指名自己站哪队，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使他没有明说，这乐闵也不是什么傻子，猜也能猜出来。

　　“即使那个人残暴不仁？”

　　“你用什么来说服我，篡位的人会比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更好？”

　　乐闵从福满楼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十分有耐心的守着姜楚，甚至还想跟着姜楚回去。

　　被姜楚叫来了两个步月阁的伙计，将人给按住了：“等我走了之后再放开。”

　　姜楚回了后院，回去的时候，他院子里东倒西歪的歪着两个人，躺在地上。

　　姜楚认识这两个人，是经常在他院子里的暗卫。

　　“赵尧？”姜楚朝着开着烛灯的房间里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姜楚从储存空间里拿出一把匕首藏于广袖之中，随后谨慎的朝着房间门走去。

　　刚推开门，一个黑影就朝着他扑了过来，姜楚几乎想都没想，广袖中的匕首滑了下来，被他握在手中，直直的没入了那个人的肩膀。

　　姜楚听见一声闷哼声，随后那个人伸手握住刀柄，将刀子给扔在地上，

　　“真疼……”萧晏靠在姜楚的身上，发了疯似的，在姜楚的颈侧嗅着他的气息。
　　就像是在饮鸩止渴一样。

　　姜楚一怔，连忙将萧晏给推开：“你怎么进个门就跟糟了贼一样？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姜楚推不开萧晏，他被萧晏紧紧扣在怀里。

　　“秦若，我好疼。”低沉的呢喃在姜楚耳边炸裂开来，姜楚忍着心疼，他的防备心很重，第一眼不确定对方身份的话，那么开头一棒便是往死里打的。

　　姜楚道：“我给你上药，抱歉，伤到你了。”
　　姜楚声音轻了不少，哄小孩似的，很轻，很柔。

　　“你怎么可以那么说……你怎么可以那么说。”萧晏依然在呢喃着自言自语。

　　“……”这估计还是在记着他那天说的话，一个多月没来了，没想到是一直在宫里生气呢。
　　想到这，姜楚无奈的笑了笑。
　　小狼崽子和以前一样，生气了就躲在冷宫里，谁都不理。
　　“对不起…”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萧晏反复的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姜楚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他推了推萧晏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肩膀：“皇上？”

　　“秦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随着萧晏一声低吼，姜楚被他推倒在地上，身上的狼崽子明显神志不清，眼眶通红，痛苦万分的在质问他。

　　姜楚几乎脱口而出，不讨厌，怎么会讨厌你呢。

　　但是姜楚不能说。

　　姜楚扭过头，企图挣脱萧晏的桎梏，没想到这个举动却惹怒了萧晏，萧晏一口咬在姜楚的脖子上，姜楚几乎是感受到了那尖锐的一颗牙齿快刺破他薄弱的颈部皮肤，姜楚浑身都在颤栗，“不要咬！”

　　别的话萧晏都没听进去，但是这句话萧晏听进去了，他松开了牙关，轻轻舔舐自己咬过得地方。

　　“没出血，我没想伤你，我只是太生气了…”

　　小狼崽子的声音十分委屈。

　　他太生气了，在理智不清楚的时候，依然知道不能伤了姜楚。

　　姜楚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加上之前早就上了心，姜楚被这小心翼翼送上来的爱给迷的晕头转向的。
　　姜楚伸手在上次萧晏受伤的地方轻轻摸了一下，隔着衣服，那些狰狞的伤口或许已经好了，但是姜楚忘不掉这个伤是因为什么来的。
　　“伤好了，但是怎么可以忘了疼呢，你可以像只初生的狼崽，什么都不怕，但我不行。”

　　他不想成为被系统用来教训宿主的反面教材，更不想成为第二个恋人暴毙在自己面前的宿主。

　　萧晏可以一腔孤勇，什么都不怕，哪怕是死都要为了殉情而死。

　　但是他不行。

　　姜楚见了太多的生死，在对生离死别已经麻木了的时候，更是见了太多的那些想活着的人死去的样子。

　　他不能背上任何无辜的人命。

　　特别是…萧晏的。

　　姜楚捏了捏萧晏的后颈，“起来，你很重。”

　　“你在怕什么？我可以给你去做，哪怕是死在路上，都没关系。”
　　萧晏那几近痴狂的眼神，看向姜楚时，是每一个忠诚的信徒在看他信仰的神明一样的虔诚。
　　我可以为你去死。
　　秦若。

　　“别把这么重的感情放在我的身上，我不会去回应的。”姜楚蓄了些力气，将萧晏给推开了。

　　他从柜子里把药拿了出来，看着不老实的萧晏，呵斥了一句之后，萧晏总算是老实了些，安安分分的被姜楚扒了衣服上药。

　　伤口有挺深的，跟旧伤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姜楚尽量让自己下手轻一些，但是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碰一下都能让萧晏蹙起眉头。

　　“让你下次再随便进房间。”

　　“谁让他们拦我的？”

　　姜楚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萧晏不来对劲，他朝着萧晏那边凑了凑，闻了闻，见没有酒味之后，才问道：“你今天晚上很不对，干了些什么？”

　　“那个老东西送上来的奏折，那个让朕纳妃的折子，是你让他递上来的吧？”

　　萧晏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把姜楚给玩得一阵无搓。

　　看着萧晏明显是来讨伐他的，他能认下来吗？当然不能了。

　　“皇上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能让皇上纳妃呢。”

　　“他以前是你的人。”萧晏平静的讲述着事实。

　　“我没有人，我真的只是一个小小平民，跟那个举世无双的厉害国师不是一个人。”

　　“那么，举世无双的大国师觉得，朕纳后宫应该纳谁？”

　　“……纳后宫是用来充盈子嗣的，只要皇室子嗣多，那么再怎么样，这个皇位也落不到外人的手上。”

　　萧晏听到姜楚的回答，低笑了一声，抓住了姜楚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带，牵扯到了伤口，让姜楚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些血。

　　姜楚连忙道：“别动！”

　　“你就没想过吗？如果我纳妃了，那么我会和别人做和你做过的事情，你以前说过的，你喜欢这辈子都是两个人的那种，如果我纳妃了，你会开心吗？”

　　小狼崽子在你爱我，你不爱我中间极其不自信的反复试探。

　　虽然姜楚没回答，但是不得不承认，每一次试探都是在重重的敲他的心。

　　会开心吗？

　　当然不会啊。

　　如果会开心或者不在意的话，那封折子，怎么会放在他枕头底下放这么久。

　　“繁衍子嗣，本就是皇室的一大幸事。”

　　“伤口包好了，我先走了。”萧晏没听完就走了，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姜楚那没说完也不会说出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繁衍子嗣对皇室来说，当然是好事。
　　只不过……
　　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而已，或许，萧晏也会过上那种溺水三千，每天喝一瓢的日子。
　　但是那个满眼满心是他的小狼崽，他或许再也看不见了。

　　是他亲手造成的。

　　第二天，姜楚收到了宫中回的消息，说是皇上把那封折子给退了回来，并在上面备注了批文。

　　姜楚一打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跃然纸上。

　　：永不纳妃。

　　永不纳妃……
　　姜楚合上了折子，在脑袋里敲了敲009：拆散我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009：我觉得宿主你不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你不是经常说人应该往前看吗？

　　姜楚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往前看你大爷，以前没有感情，自然头脑清醒了。
　　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谁不想当个恋爱脑？
　　天天当个事业线宿主，风里来雨里去的，桃花都在这风雨飘摇里，被打得蔫儿吧唧的。

　　好不容易开了一次了，主系统出来捣乱了。

　　落在009这里全是自动打码的哔哔声，009不用想也知道姜楚说了些什么：宿主，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唯一，你以前当和尚当了上百年，相信我，你只是对萧晏有一时间的新鲜感罢了，这种新鲜感过了之后，就好了。

　　姜楚翻了个白眼。

　　他送赵家小姐出城的时候，有个公子在城外等着，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今天看见那个小公子的时候，小公子浑身湿透，估计是在外面等了一夜。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互相看了一眼。

　　小公子从赵小姐的手上接过包袱，随后带着赵家小姐跪谢他之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姜楚却能从他们的眼神看到雀跃雨希望。

　　有希望在一起的人才能去奔赴。

　　姜楚想要成全他们，便让人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保护他们直到南下。

　　他到不了的地方，总得亲手送别人去看看。

　　自从方昌明留在了京城中之后，姜楚隔三差五的就能在摄政王府看见他。

　　估计青厉都看他看烦了。

　　明明两个人关系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但是方昌明依然每天雷打不动的过来喝一杯茶。

　　连带着京中，都开始流传这两个人是不是结盟了的消息。

　　姜楚看着乐闵送过来的糕点，不解的目光从糕点挪到了乐闵的身上。

　　“将军让我送来的。”乐闵解释。
　　虽然他也不是很理解这种堂而皇之送别人男宠东西的行为，但是，方昌明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合适吗？”姜楚目光扫了眼糕点，闻着味他都知道是福满楼的招牌点心。

　　“将军大概觉得合适吧？点心我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把点心也一并带走吧，没地方扔。”

　　乐闵笑：“那就让平日总在屋檐上转的那个小兄弟带出去扔了吧，我这么拿过来又拿回去，不太好交差啊。”

　　“什么？”

　　“就是那个小兄弟啊。”乐闵挑眉。

　　姜楚哦了声：“你说的是王爷的暗卫？”

　　“是这样吗？那王爷也太危险了，自己的暗卫可以随便进自己男宠的房间。”乐闵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令姜楚十分不舒服。

　　估计是哪次步月阁的人来送消息，结果被乐闵给看见了。

　　不过看见了又怎么样，一个大将军府的人，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能告到他头上来。

　　姜楚道：“公子请回吧。”

　　“姜公子这种人，放在后院，实在是太浪费了，公子如果愿意的话，来大将军府吧，我看着摄政王也并不宠爱你，听说从来没幸过你？”

　　“这种私事公子居然还有打听的时间？看样子，你们将军府的人的确都挺闲的。”

　　“这不是闲，这是在知己知彼。”

　　“可是我们又不是对手，要知己知彼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摄政王府后院里的一个小小男宠。”

　　如果不是姜楚在他面前这么不卑不亢的侃侃而谈的样子，乐闵差点就信了姜楚的话了。

　　几番试探下来，他看着面前的人，越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一个男宠，嘴巴紧得跟上了锁一样的，说话什么的，都是经过脑子的。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正常。

　　一个男宠，说话怎么可能这么百无一漏。

　　乐闵回到了前院，发现前院的两个人已经喝傻了。

　　青厉指着方昌明，说道：“你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你不就惦记着本王王府上有一个长得和秦若一样的人吗？”

　　“对，我就是惦记。”

　　“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