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摧残》白无昼

1、易莳

　　从学校门口出来时，我接到了电话。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说：“您好，请问是易莳小姐吗？”
　　我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下了：“是的，请问您是……”
　　“哦，是这样的，您的弟弟现在在医院抢救。”
　　我楞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诈骗，正想挂电话，对面却说了一句：“您弟弟自杀了，我救了他，他现在真的在医院。”
　　我好像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音，还有脚步声，说话声，以及机械相碰撞的声音。
　　“您，您是说……”我捂住了嘴，声音许是有些大，旁边有几个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其中有我的同学，和我打招呼，我胡乱的笑了下，又急忙往前走，眼泪已经准备好在眼睛里面打转了，“您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在和谁说话，然后跟我说：“第一医院。”
　　“好，谢谢您，请不要离开，我很快就到。”我开始跑起来了，狼狈至极，却还是拦下了一辆车。脚好像崴了一下，该死的，为什么今天穿了高跟鞋！
　　“第一医院，师傅，麻烦您快些，我弟弟在那里。”我已经哭出来了，哽咽着，那师傅也是好心，给我抽了几张面巾纸擦脸。我一边说了谢谢，一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眼泪，整理了一下跑乱的头发，捋了捋衣服的褶皱。
　　二十多年了。
　　我已经习惯了，以最优雅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
　　车行驶的很快，我低着头，扣着指甲上所剩无几的指甲油，时不时看看走到了哪里。那头的电话没有再打过来，大概有救吧？
　　我只剩易玄了。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了。

　　医院到了，我给司机师傅丢下一百，匆匆忙忙的冲进医院，并且给那个人拨号：“先生，请问你们在哪里？”
　　“五楼的急诊室。”那个人说。我道了谢，挂断电话，跑进了医院的大楼。
　　电梯人满为患，我不得不拎着裙子，踩着高跟鞋，从楼梯往五楼跑去。上下楼梯的人都奇怪的看着我，但是我不在乎。
　　终于到了五楼之后，我喘了口气，向前快步走去，手指理了理头发，抚了抚衣角——我宁愿这时一个恶作剧，我宁愿这是一个虚空的梦，但显然不是的。
　　因为我看见了前面亮着灯的急诊室，还有边上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十指交错，穿着黑色皮夹克，留着中等偏长头发的男人。
　　就是他了。我想。

　　“您好，我是易莳。”我匆匆来到那个男人身前，“您是救了我弟弟的人吗？”
　　男人点点头：“是的。您弟弟在我的拳击馆更衣室割腕自杀了。”
　　拳击馆的更衣室？我楞了下，易玄什么时候开始练拳击了？但是我面色不改，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您是他的拳击老师吗？”
　　“算是吧。”男人站起来，“我是纪谈宋，一位专业拳击手。”他伸出一只手。
　　我轻轻握了上去，草率的摇了一下，算是客气：“我是易莳，华景大学的大四学生。”
　　互相简单介绍之后，我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等待着医生的消息，也等着这个男人自己离开。然而我想错了，十多分钟了，他依旧在这里。
　　“你不回家吗？”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17点零几分，应该是上班族的下班时间了——即使是开拳馆的，也应该下班吧？
　　纪谈宋看了眼手机，然后笑了一下：“不着急。”
　　空气凝滞了一会后，他主动开口和我交流了起来：“易小姐多大了？”
　　“22。”我关掉手机屏幕，靠在椅背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你呢？”
　　他说：“正好比你大上十岁，我32。”
　　“32岁啦……”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纪先生应该有家室了吧。”
　　纪谈宋说：“你猜啊。”
　　“我懒得猜。我弟弟还在里面。”我直起身来，第一次正脸看清了纪谈宋的长相。
　　他头发偏长，披在肩上，眉眼深邃，有点外国人的感觉。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会让人想起来秋天。
　　总而言之，是一位综合形象不错的人。
　　他笑了起来：“易小姐，易莳——对吧？你和你的弟弟很像啊。”
　　我顿了一下，他是什么意思？
　　见我不回答他，纪谈宋拨弄了一把头发，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们两个的眼睛特别像。”
　　“是吗。”我突然对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毕竟姐弟。”
　　他哈哈哈的移过脸去：“都像是小鹿一样的眼睛。”
　　然后就没有说话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想起来没有问他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纪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弟弟在你的拳击馆里自杀的？”
　　走廊的灯逐渐暗下来。
　　他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