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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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糖的失态只有那一次。
抑或是，她将经久的、无人体察的哀戚埋得愈发深，在不具名的角落腐坏、枯萎，烫成戒疤，封守成她一个人的沉疴。
姜笃笃只能无所适从地旁观。
棠糖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轨。
她变回了那个文静却温柔的女孩，不会歇斯底里，不会哀戚乖怯地哭泣。
姜笃笃在国外创业失败，万念俱灰之下，曾打电话与她联系。
棠糖安静地倾听，良久，柔声道：“笃笃，小区里的垂丝海棠开了，很漂亮。”
她的声音软得让人心尖发颤。
“很漂亮。”
粉白的垂丝海棠，枝梗细弱，缀着小小的、薄薄的花瓣。
它们曾飘落在唐青亦发间。
“你要不要回来看？”尾调润着绵绵的甜。
棠糖站在窗边，白皙纤细的指尖轻轻触在玻璃。
当日夜半，姜笃笃便颤着手订了机票。
或许说起来有些难堪，但姜笃笃人生的诸多慰藉都是棠糖给予她的。
棠糖是那么的特殊。
她安静、温和，似乎永远定格在最为鲜活的一帧。
她的时间从不流动。
姜笃笃每次回头看，棠糖始终在二十出头的年岁回望她。
那是一种奇异而让人落泪的安定。
所以，当多年后，姜笃笃接到棠糖的讯息，赶回国内看到两座冰冷的墓碑，她的记忆里依旧是那个会弯着眼睛笑的女孩。
单薄娇怯的女孩。
柔弱执拗的女孩。
有着柔软鲜妍的眉眼，始终在雀跃地期待着她的唐青亦。
——从不曾抵达她身边的唐青亦。
【笃笃，我很幸福。】
【我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奶奶的身旁，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安静地流逝，就在我的怀里。】
【或许是因为奶奶在半个小时前亲了亲我的额头，或许是我知道这样的疼痛已经是来自于时间的额外馈赠，所以我并不伤心。】
【你也是时间送给我的礼物。】
【你在我身边时，我可以更具象地思念她。你曾经离她那么近，在我始终不曾触及的岁月里。】
【我想，我应该快要忘记她了。】
【我已经记不清那枚银杏叶的脉络，又或者，那本来也只是我可怜的臆想。】
【笃笃，别担心，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她。】
【笃笃，希望你幸福。】
棠糖把自己的一切收拾得妥当。
即便是离开，也体面而干净。
姜笃笃需要帮忙保存的只有两箱玻璃罐。
她没有打开过。
她知道里面是什么。
【唐青亦，我喜欢你。】
【唐青亦，好喜欢你。】
【唐青亦，最喜欢你。】
“棠糖，万事胜意。”姜笃笃折了一只纸鹤轻轻放在棠糖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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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金黄色的秋天。
在窗外。
在教学楼之间长长的、柔软的石砌小径。
棠糖半伏在窗台，捏着书包里早已填满的日记本，惊惶而焦切地试图捕捉白皙高挑的身影。
只是这次，她依旧没有等到。
“喂，你在抖什么？”
充斥恶意的声音，隔着窄小封闭的秋天，在她身后不远响起。
桌椅被拖动，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紧接着，一本书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后脑。
棠糖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边，径直撞上了窗缘。
“嘭”
有人在笑。
有人不满。
那些与棠糖无关。
她只是恐慌地凝视窗外陌生的秋天，心一点点下沉，堕入冰窖。
绝望与哀戚……重新裹挟着记忆，摧枯拉朽而来。
她是懦弱、胆小的棠糖。
稚气又娇怯，只会可怜巴巴地细声呜咽，躲在角落蜷缩着安静地掉眼泪。
被欺凌，被羞辱。
作为慰藉，唐青亦会出现在这样的她面前。
明明应当是趋于完美的复刻。
卫生间里，棠糖抱着膝盖，脸埋进校服，死死咬着指节。齿痕在薄白的皮肉晕出青紫，沾染血丝。
隔板被踢踹。
空气震荡，细小的浮粒簌簌落于脚踝，红色的桃核轻轻晃动。
一切都与记忆近乎严丝合缝地弥合。
被欺负的棠糖。
可怜又狼狈的小孩。
躲在漆黑的卫生隔间，回想唐青亦肩处的银杏叶。
可是唐青亦呢。
棠糖的手指贴合在隔板，视野动荡而模糊。
她的唐青亦。
她努力奔赴的唐青亦。
……还是没有来到她的身边。
棠糖弓着身体，痛得攥紧领口。
她急促地喘息。
没有唐青亦的人生。
她已经过了一遍。
没有边际、无望的黑暗……冰冷、贫瘠，难以为继。
“唐青亦……”她低低地、眷恋地唤，夹杂在哀戚的细声啜泣，含糊不清。
唐青亦，好想你。
好想你，唐青亦。
蓦地，棠糖听见了规律而轻缓的脚步声。
“哒”“哒”
她屏住呼吸。
鞋底轻轻磕在地板，足尖起落。
一步稍长些，要缓些，另一步则轻盈地跟落。
棠糖熟悉这样的步调。
在她们同居的租房，在那条银杏叶铺就的长径。
棠糖死死咬住舌尖，身体颤得厉害。
她盯着脚底的一小块地面，两三根头发蜷在那里。
她垂着纤细的颈，脊背的蝴蝶骨在单薄的衣物凸显出线条，像极了羸弱的、引颈就戮的小天鹅。
脚步停在了棠糖的隔间前，站定。
棠糖看见一点点鞋尖，棕褐色的。
“咔哒”隔门的锁传来响动。
棠糖仰起脸。
一只纤长柔腻的手，扶在了隔门板，将更多丰盈明亮的光线一点点、放进棠糖的视野。
……她的唐青亦。
棠糖战栗着阖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