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兔子（上） ...
-
就在意识失去的最后一秒种，我才发现此时正有一个马车正向我里驶来。
喔，原来他是蓄意谋杀么？——把我往马车来临前的道儿上推……
＊＊＊ ＊＊＊ ＊＊＊
“救命！”我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浑身大汗的大口喘息着。“啊……”我倒吸一口冷气，掀开被子，痛！尤其是脚踝和右肩部位，不经意的动一下都会令人抽搐。右肩被纱布包扎着，好像骨折了。我皱起眉头用左手轻轻揉了揉脚踝，除此之外我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是说不出的酸楚，而最严重的是太阳穴……究竟发生什么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但是我头痛得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哪？……我眨了眨眼睛，惊讶的打量起四周。房间不大，有一侧是法式落地窗，长而厚重的木红色坠地窗帘随意的拉开了一半。我眯起眼，望着窗外的阳光有力的斜射入房间，似乎还是一个清晨。房间内装饰的古朴而典雅，地毯上的花样十分的繁复却不失庄重。高大的木质门板旁是一副小型的田园风景画，不远处还放置这一架看似已经有几个年头的木质钢琴；另一侧是一个刷着白色油漆的独立梳妆台和配套的白色衣柜。梳妆台上的墙上挂着一面陈旧却华丽的圆镜。
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呼，我条件反射的望向了门口。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仆在门口一脸惊疑的看着我，她最多是中上之姿，但长的非常清丽而面善；褐色的卷发挽在耳后，手上握着一把鸡毛掸，好像正准备做扫除工作。我迟钝的盯着她看着，她回过神来，把手上的东西在一旁，“小姐，真不好意思，我冒犯的进来，没有吓到你吧？”声音好甜。
我受宠若惊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即，她又柔和而小心翼翼的问我：“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还好。刚醒不久。谢谢你……”我有点吃力的回答，仿佛舌头不是自己的了。奇怪，我说英文为什么和他们讲的有点不一样？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直视着她问：“这里是哪……你又是谁呢？”
她被我的问题问得有些无从说起，旋即柔柔的向我笑了一下，“这里是塞尔扣克伯爵在伦敦的行宫。我是海琳，这里管家的女儿。先生是苏格兰人，他的家族姓氏是道格拉斯，大家一般都称呼他为道格拉斯先生。我只是负责管理他这幢房子，虽然父亲也是苏格兰人，但我一直和母亲在伦敦，所以对苏格兰一无所知。”海琳毫不耐烦的解释给我听。塞尔扣克伯爵？……我茫然的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听到她亲切的问：“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当然可以。”我点头，轻轻拂去额头上布满的细汗，“我的名字是……”我动了动唇，我变得有点不可置信的反问着自己，我叫什么?……是啊，我叫什么？头依然是强烈的胀痛着，“对不起，我有些想不起来了……”我痛苦的捋了一下头发，闭了闭眼：“你暂时就叫我……爱丽丝吧。”
“没关系的，爱丽丝……”她看到我的表情，有点担忧的说，“那就不要想了，真的没关系的。医生说你的头部和肩部伤的很重，不知道需要调养多久，能这么快的醒来已经很令人惊喜了……”她顿了一下，随即拉开了其他的窗帘，阳光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露出了暖意。
“这样吗？……”我低头避开了耀眼的阳光，喃喃的发愣。心里莫名的被堵住，难受着，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记了……
“别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上帝会保佑你的。”海琳安慰着我，“啊，对了，你饿吗？我去找点吃的来。”她好想想到了什么，有点抱歉的说，“……顺便通知先生你醒了。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谢谢，麻烦你了。海琳。”我感激的向她道谢，肚子真的有些饿呢。她摇了摇头，微笑：“我应该做的。请别这么说。但是你可不要随意下地走动，乖乖的躺在床上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
“知道了。谢谢。”我看着她轻轻的把门关上。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依旧很开心，不管怎么样，好像遇到了一个很善良的人。
午饭后，我坐在床上，开始观察这里的瓷杯打发时间。在这儿似乎不管在碗里还是盘子上都多多少少的刻着同一个标志。是家族徽章吗？一枚盾牌的样子，中间平分成四个图案，右下角是一个搏斗中的狮子，左上角上是三颗星和一枚头顶皇冠的爱心；左下角和右上角再次被分成了四个小块，左下角是星星和船，右上角是黑白两只狮子和不知名的东西……我反复的用指尖抚摸着徽章突起的地方，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漫无目的。
海琳她出去了，我继续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发着呆，脑袋基本上还不能正常运转。但我对此也无所谓。对面镜子里的我如幽灵般的苍白，唇色发黑，橘红色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这张脸乍看有些陌生，不过在同一时间里又拥有着熟悉的感应。我嘴角上扬对着里面的自己笑了一笑，表情有点滑稽的僵硬而不知所措。
门被人敲了三下。我立即打起精神来，清了清嗓子向着门说道：“请进。”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午睡。”来人身材瘦高，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脸一本正经，看起来不苟言笑。“是叫爱丽丝吧？我是这里的管家，西泽先生。道格拉斯先生吩咐我来看望你。先生最近一直很忙，所以不能亲自过来。希望你不介意。”
“哦，没关系。”我愣然，他就是海琳的父亲吗？为什么感觉气质一点也不像……
“先生他说，对于那天的马车无意间撞到你的事，他感到十分抱歉。”西泽管家关上了门，走到了离我所在床前不到五米处停了下来，直起背负手而立，客气的问我：“你感觉还好吗？”
撞到我？……我又是茫然了几秒，愣了一下回答他：“我……还好，谢谢。”怪不得，浑身却是支离破碎的痛感。
“如果还感觉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勉强了。”那个男的淡淡的说，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的绅士腔调变得明显起来。他微微侧了一下头，道：“道格拉斯先生希望你多好好休息几天。在这期间，海琳会担当起照顾你的责任。你无需担心其他的，只要好好养伤就好。”
“我会的。”我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心里感激着那位先生的好意，“谢谢，麻烦你们了。也请顺便转告我对道……道格拉斯先生的谢意。”
“当然。我应该做的。别忘了，我此次来也是代先生来探望你，如果你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我点头默认，随即，犹豫的告诉他我头痛的情况，“西泽先生……我想我好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是么？”西泽管家肯定已经听说了，并没有做出多大反应，只是淡定的评论：“那真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然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问道：“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么？”
“我……”大脑里不变的空白，隐约有片段转瞬即逝的闪过，可惜快的令人无法抓住，我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记忆，但是很不清晰……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也对，头部被伤的严重，短期失忆应该是正常的。那好吧，没事的。”他立即才口气安抚，“别急，专心恢复身体。只是，我想——先生此行来伦敦，最多也只有几个月，或许不会待上太久。”
“什么……？”我先是不明白，然后才反映了过来:“我知道，我明白了。”神色随之黯了下去。没想到他，或者那个先生是这样的人。我自嘲的笑了笑，“放心，西泽先生。如果我痊愈了，我会自己离开的。那时候说不定我就恢复记忆了。”说是来看我，原来其实是拐着弯说要赶我走罢了。还真是晦涩，真是趁早呵。
“咳，请别和先生说。”他有点尴尬的咳嗽了一下，随之又想补充些什么，但最后全没有说出来。“里面的原由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解释清吧。那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如果需要什么，海琳她会定时来看你的。”原由？里面还有原因么？我对他冠冕堂皇的圆谎心底感到有点好笑而无奈。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说了些感激他的话，同样目送着他消失于门的另一端。
×××××××××
在这里已经有一周了，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一只脚瘸着走路。但遗憾的是五天内也没有见过那位道格拉斯先生的尊容。他经常不在家，到家也是一直忙到深夜。据海琳说他有在百忙中抽空看望过我两次，但很不巧都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所以没有忍心打扰到我，来了便又离开。
这个行宫建筑面积不是很大但比较绕，我基本上只在我那一层活动。可是不知道是这个家族没落了还是怎样，这里的侍从基本没有。整个一幢房子只有两个人打扫，外加一个厨师，一个马夫，两个做杂物的仆人，还有一个随行的管家。海琳的确是西泽先生的女儿，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海琳自己说的话，我可能一直都不会发现。但话又说回来，除了海琳之外，我和这里的谁都不熟悉。我在床上不能移动的时候很想帮海琳做点什么，可是除了自己爱莫能助以外全被她回绝了。不知为何，这种感觉无比的令人感到似曾相识，好像从前就有一个人对我就像海琳对我一样的好过，而我又无以报答……
对于我以前的记忆，几天来我照旧一无所知。一方面心里很好奇想知道，另一方面又庆幸这样全部遗忘而不负责任的逃避掉，也许未免也不是一件幸事。只不过每当想到这里，随之而来的总是油然而生自责和感伤。
我从海琳那儿要来了钥匙，打开了放在我房间里的沉寂已久的钢琴。据海琳说这架钢琴是伯爵父亲买给在这养病的妹妹的。我嗅着钢琴里散发出来的古老的味道，饶有兴趣的用左手在上面按了几个音。声音感觉有点怪怪的，不够清脆但是很有味道。我鬼使神差的把双手有模有样的一起摆了上去，然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轻的弹了起来。
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我的手早已不再是由大脑支配，而是凭着直觉的在键盘上移动着。听起来似乎本当为高难度的曲子，只可惜我手指之间却无法即使反应，分不出节奏和轻重，只有勉强弹出曲调而已。失忆前的我是一个巡回钢琴家吧？我默默地乱想着，否则一首曲子要如何才可以记得那么深刻。
自己似乎真的和他们不一样。就像是从另一个国度来的，脑袋里总是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似乎证明了有些东西，不管怎么失忆，都已经成为了心底永久的烙印了。比如说有一回在观察隔壁房间摆放的一尊陶器，我下意识的就读出了上面的中文题词。可我明明是一个白人？想不通……不仅海琳他们觉得我是一个谜，就连我自己都开始这么觉得了……
“我的上帝，爱丽丝，没想到你还真的会弹钢琴。”海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她几步走到我身后惊叹道：“而且弹得还很棒呢！医生说得果然没错，你的记忆没有完全失去，还有极大的可能恢复。目前来说我为此感到更乐观了。”
“谢谢，只是全是断断续续的。手根本不像是自己的。”我反复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把钢琴轻轻的合上，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冲着她笑，“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等到真的恢复记忆了以后，再给你弹一个完整一点的吧。”现在我们两个已经成为了十分不错的朋友。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海琳是一个很随合友好的人，至少比她爸爸强多了。她浅笑着对我说，“先来看看今天的早餐是什么？”我这时才注意到她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甜点。看起来很不错，我垂涎欲滴的咽了咽口水。
“哇……？”我接过去，好精致的早餐。我用叉子叉走了一块，刚送到口中的下一秒便立刻被这种味道折服：“嗯，好吃极了！……嗯嗯，你是从哪买的？”
“不是我，是厨房特地给你做的。我都有点羡慕你了。什么时候也让我做做客人呀。”她微笑着调侃道。
“真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说谢谢的份？”我耸了耸肩，又吃了一口，然后嘴里含糊的针对她的话起开玩笑，“什么时候——也让我做点事换你说谢谢啊。”
“可以呀，有的是机会。”海琳眼里的笑意没变，并没有把我说的话太放在心上，“不过要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说。现在就先别给我添麻烦了。”
“一言为定。但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事，请一定要跟我说噢。”我发自内心的说，“我很认真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海琳听到后只是但笑不语，转身自顾自的做着每天早上的必备工作——把窗帘全部拉开。实在是太喜欢这扇窗户和外面的风景了！直直的望穿过去像是在一个空中楼阁里。我一边一口一口的吃着甜点，一边加深感叹的尾随海琳来到了法式落地窗前，扶着玻璃往窗外俯瞰——
塞尔扣克伯爵的行宫虽然不大，但是却拥有着一大片草坪和小部分森林。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可能是昨天晚上下过小雨的缘故，草坪上一片湿漉漉的，还有黄色和白色的野花满地。树虽然入秋了没有那么绿油油，但也是被精心修剪过的，总体感觉尤其搭调而舒适，让人很想深深的吸进一口气。
“海琳……我好想出去走走。你看，外面的天气多好。”我心里范痒痒的拉住她的衣袖，可怜的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不会忍心让我失望的，对吧？”
“这可不行。”海琳想也没想的一口回绝了，她认真的说：“先生特地嘱咐过了要保证你在这里的安全。除了乖乖在房间里待着以外，你去哪里我都放心不下。更别提放你随处乱走了。”
“可是我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有出去过了，每天只有在床上躺着睡觉，在这么下去换谁都会被闷死啊。”我有点不甘心的说，继续软磨硬泡：“你如果怕我乱走就陪我吧。一起出去散散心。而且，我只是想到草坪上转转，不会那么傻的走出大门的。”
海琳看着我的眼睛的想了一会儿，沉默许久才开口笑道：“真是头疼，算我拿你没办法。”她的心很容易的就软了。随后，她又想到什么于是紧接着补充道：“我去帮你找一件披风来，外面很冷，如果不注意会感冒的。但是，如果你这次不好好表现，下回就不会再让你出去了哦。”她无可奈何的说，而我此时却开心不已的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肩膀上重重的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兔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