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月》青眼客

8、厨房走火

　　陶大旭从山上掏来的小崽鸟被养了起来。
　　每天，陶小旬在打理菜园子的时候，顺便给小崽鸟捉虫，它的胃口十分好，陶小旬喂给他各种各样的小虫子，都吃得嘛嘛香。
　　近日，陶含枝小哥儿时不时会过来家里找霍清淮玩，无论霍清淮走到哪儿，他都跟在后面，像一个听话的小尾巴。
　　他不爱说话，也不淘气，非常好带，就连陶小旬这个很烦小孩子的人，也对小哥儿赞不绝口：“要是将来我的小侄子像含含一样乖巧，那就好了……”
　　虎子他们头两天还能记得陶大旭家里这只小崽鸟，帮忙捉过几次虫子后，就逐渐不来了，不知道又钻研了什么新鲜的小把戏，整日嘻嘻哈哈地追闹着，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一串响亮的笑声。
　　霍清淮已经学会了许多活汁，都是些简单的，像摘菜洗菜，还有扫地擦桌，以及生火。
　　最近两天他兴致勃勃地跟着陶大旭两兄弟学做饭，淘米时差点把米也跟着淘米水倒掉了，烧饭时不是水放多了煮成粥糊糊就是没烧熟，不过陶大旭和陶小旬都不忍心责怪他，还鼓励他下次烧得会更好。
　　就这样，霍清淮一边学着生存之道一边迎来了秋收。
　　陶大旭天不亮就下地去了，不久后陶小旬也起床烧饭，霍清淮听到了声响，也起来帮忙，他目前对于喂鸡还有点下不去手，觉得那些糠秕混着剩饭烂菜叶拌在一起有点恶心，所以一般鸡鸭都是由陶小旬喂的。
　　霍清淮直说自己会烧早饭了，让陶小旬赶紧去地里帮忙抢收粮食。
　　现在趁着天气晴好不早点晾晒完把粮食装进仓库，等秋雨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到那时候粮食不是烂在地里，就是因为晒得不够干而捂发了芽。
　　“你快去吧，我做好了饭给你们送去。”
　　陶小旬不放心地再三交代，然后才拿着工具出了门。
　　这还是霍清淮在没有旁人时第一次下厨，他生火虽然很熟练了，但过去他一直可以坐在灶前，现在却一边要往里添柴一边还要顾着锅上的饭，就有点手忙脚乱的。
　　这边还没把饼放下去煎着，那边火就烧出了灶口。
　　早饭一向不烧柴，只拿一些秸秆或者野草烧着，一不注意还会堵灶，厨房里又闷又热，薰得霍清淮涕泗横流。
　　好不容易把早饭做好了，他顾不上自己先吃，就拿着陶罐装了满满一罐白粥，和烙的几块杂粮饼，匆匆给陶大旭两兄弟送去。
　　水田离家不远，远远地就能看到陶大旭两兄弟弯着腰在田间割稻穗。
　　“陶大哥，小旬，先过来吃饭吧。”
　　霍清淮站在田梗上，对两人说道。
　　“好，等我去洗个手。”陶小旬把镰刀往泥巴里一插，就直起腰说。
　　陶大旭也停下来，看着霍清淮憨憨一笑，也把镰刀插进泥巴里，然后走到下面的小水坑去洗手。
　　等两兄弟都洗完手回来，霍清淮已经帮忙着盛好了两大碗白粥，烙饼就放在竹篮里的碟子上，随吃随拿。
　　“你吃……吃了吗？”陶大旭问。
　　霍清淮摇摇头说：“我回去再吃，也不是很饿。”
　　陶小旬是真的饿了，他大口灌着米粥，然后手抓着烙饼一口气啃了两块，吃着吃着，突然发现自己家的厨房上空，飘起一阵一阵的白烟。
　　“咦，那是什么？”
　　陶大旭闻言，抬起头来一看，吓得马上扔下了粥碗，飞快就跨上了田梗，往家里跑去。
　　“糟了，失火了！”陶小旬见状，也放下了手上的吃食，马上跑起来。
　　霍清淮背对着来时路，所以一直没发现，等回头看到厨房好像是走火了，吓了一跳，也跟着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跑去。
　　可是田地上不是泥土太软，就是田梗太高，他哪里跑得过陶家两兄弟，而且在半路还一脚踩空，从田梗上摔了下去，压坏了不知道是谁家的一小片粮食。
　　幸好陶小旬眼尖，发现得及时，陶大旭个子高脚步也迈得快，跑到家时厨房还没有完全烧起来，只是灶前的柴火都遭了殃，被烧掉了一大半，后来还被陶大旭一桶接一桶的井水给泼得湿漉漉的。
　　火堆被淋灭后，还散发着不少浓烟，陶小旬还没靠近就被呛得直泛泪花，陶大旭则坐在地上直喘大气，心有余悸地看着这满片狼藉，说不出话来。
　　霍清淮摔了一跤，身上头发上全是泥巴，脸上也被锋利的禾稻叶子给割出几条小口子，隐隐约约渗出了血，他狼狈不堪地拎着一只鞋子走回来时，把陶家兄弟吓了一大跳。
　　“清淮哥哥，你怎么了？”陶小旬马上过去把霍清淮扶住。
　　霍清淮无奈地苦笑道：“方才跑得太急，在地里摔了一跤……对不起，我差点把厨房烧掉了。”
　　“没事儿，大哥他跑得快，已经把火灭掉了，倒是清淮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啊？看你，脸都划花了。”
　　这时陶大旭连忙走过来，他越焦急越口吃说不清话，只紧张地捏捏霍清淮的肩膀、手臂，确定对方没有摔出毛病来，然后又棒着对方划花的脸心疼地看了看。
　　霍清淮被他看得一阵脸红，忍不住垂下了眉眼，只盯着自己光着的左脚，说：“我没事儿……就是摔了一下，不疼的。”
　　厨房失火，虚惊一场。
　　陶大旭把烧掉的柴火清理出来后，又回到了田间劳作，陶小旬却不敢在这个时候留霍清淮一个人呆在家里，所以帮忙打水让对方先把衣服换了，然后将头发上的泥巴洗去。
　　霍清淮前所未有地沉默着，他弯着腰在水井边，陶小旬在一旁给他舀水冲洗头发，劝慰道：“清淮哥哥，你别多想，俺跟大哥都不怪你哩，俺知道你是好心，想为这家出一些力气。”
　　见霍清淮不答话，陶小旬有点焦急地继续说道：“小时候，俺也把厨房点着了一回，因为偷偷拿地瓜进去烤，却没想到把火星子给剔进了柴火堆，烧得连厨房门都黑了！还给俺爹打了一顿。你看，你这只是烧掉了一点柴火，不碍事的，再说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俺跟大哥都知道，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霍清淮忍不住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好。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无用，不但帮不上忙，还好心办了坏事。
　　可这陶家两兄弟的态度，并没有一句责骂，反而是心疼他摔了，还担心他心里介意多想，所以留下来照顾着。
　　这种暖意，像这一天厨房里烧起的火，把他烫得四肢百骸都软了，随时都要融化了。
　　陶小旬担心地看着霍清淮，听到那明显哭过的嗓音，心疼得连心脏都揪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幸，霍清淮很快就调整过来，他两眼红红地看着陶小旬，却笑了，说：“谢谢你，小旬，我可能……短时间里学不好这些家务活儿，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帮得上你们。”
　　陶小旬连忙拿布巾替他把头发包起来，也红了眼睛，说：“俺们就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帮不帮的……”
　　中午饭是陶大旭回来做的，他不放心霍清淮，而且中午太阳很猛，不适合再留在田间干活，不然会得暑热。
　　霍清淮洗了头脸，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当时着急，并没有发现脚崴了，直到整个人放松下来，才发现不对来。
　　脚脖子那里又红又肿，一使劲就疼。
　　这下好了，别说帮忙，不用人照顾就很不错了。
　　霍清淮满心内疚，却也于事无补，只得暗暗下定了决心，待养好伤后，为陶家两兄弟做点什么，以及，以后要把他们当亲人一样看待。
　　“吃……吃饭了。”陶大旭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有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霍清淮，这才在一旁坐下。
　　霍清淮低着头在喝汤，没发现他们兄弟俩飞快地隔着桌子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
　　“来，清淮哥哥，你早上都没吃饭，多吃点哈。”陶小旬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对方碗里，欢声道。
　　“别管我，你们快吃吧，忙活了一上午，辛苦了。”霍清淮笑笑，把唯一的荤腥往兄弟俩跟前挪。
　　陶大旭偏着眼睛看霍清淮脸上的伤，结巴着说：“脸上擦……擦点药。”
　　“只是几条划痕而已，没事的。”霍清淮说。
　　陶小旬听后，不赞同地说：“不擦药会留疤的，清淮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千万不要留疤呀！”
　　闻言，霍清淮轻轻一笑，转头问陶大旭：“我要是留了疤，你会嫌弃我吗？”
　　陶大旭马上摇头，道：“不……不会。”
　　于是霍清淮得意一笑，对陶小旬眨眨眼睛。
　　陶小旬：“……”
　　好像哪里不对？
　　怎么清淮哥哥反过来调戏他大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