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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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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年9月5日阴
再度站在完好无损的神殿前，竟有些感慨。
物质世界位于卡塔特山脉的那座水龙王神殿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先前听属下K汇报说龙族似乎在争论是重建还是保留。
这一切与佩图妮娅这位背叛者已经无关了。
用魔力掩盖了精神体，我模仿那位贤者的声音叫了一声“殿下”，她稍稍抬了抬头的样子，但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有反应就是好事。
只是——
嘛，说实话，稍微有点不爽就是了。
抱着反正不花钱的心思，我又多叫了她几声，佩图妮娅终于回过头来，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时刻保持着的笑容略显苦涩：“请不要再这样做了，好吗？杰洛士大人。”
果然又被认出来了。
稍一走神，我又到了神殿之外。
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精神虽然不像躯壳那样能够轻易改变，我的伪装也不至于这样一眼就被看破吧？
116年9月7日多云
不管怎么说，佩图妮娅做出回应之后，就算我以本体接近，她也不再将我逐出神殿。
多数时间她都只是在发呆，就好像刚到群狼之岛的那一阵子，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嘛，也只能随便聊聊看了吧。
佩图妮娅似乎很容易心软，就算状态再怎么不好，就算是不愿见到的人锲而不舍的对她说话，她也会忍不住做出回应。
这样就足够了（笑）。
116年9月9日多云
据说人类播种像牵牛花这样寿命短暂的植物后会收集种子以便第二次播种，不过我并没有这样的习惯，需要适当补充一些。
116年9月15日阴
天气稍微冷了些。有魔力在，问题不大。
驱散了一小片瘴气，种下了第三批牵牛花。有照顾前两批的经验，它们应该能顺利发芽。
……大概吧。
……
117年11月9日阴
可恶，单纯靠魔力浇灌果然还是不靠谱。
精神世界中的佩图妮娅听说牵牛花又枯萎了，似乎想指责我错误的种植方式，可惜，她只是皱了皱眉，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
123年4月5日雷雨
与佩图妮娅闲聊的时候，不经意间提到了久远之前神与魔的战争。
她回头望过来，那一瞬间我的唯一感觉是——
快逃。
不妙，真的不妙。
她的眼眸变成了金色，用着空灵的声线质问道：“自赤龙神与赤眼魔王的战争发生至今已有四千余年，以小博大，用魔王的七分之一换取龙神的四分之一，就是汝等追求胜利的手段？”
嘛，事实上比起已经沉寂数千年的魔王大人，失去魔龙王大人的打击对我们魔族更大。
很显然，有什么高位的存在附在了佩图妮娅身上。
黑龙神沃尔菲德，黑暗之星杜古拉迪古德，或是二者融合后的姿态，被称作破坏神的那位？
真没想到会在佩图妮娅的精神世界碰见，就算到来的只是投影，可一个不小心，我们所在的世界可能就危险了。
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才不至于惹怒对方时，佩图妮娅忽然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时，她的双眸变回了之前纯净的湖蓝，波澜不惊道：“若是神族胜利，世界或是在神族的监管下成为一滩死水，或是幸存的诸族在一段时间后爆发新一轮战争，直至神族插手乃至于一方毁灭，新的势力诞生，进而分裂、内战，周而复始的轮回；若是魔族胜利，则诸族将共同回归混沌之海，再无未来可言。这就是黑色世界的两位至高存在所预见到的终末。”
那两位倒是挺给人类面子的。
毕竟纵观赤色世界的历史，唯有人类会不断的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进攻自己的同族，想来这点，黑色世界也不会例外。
“杰洛士大人，”她稍显迷茫的看着我，“人类的存在，于神魔而言，究竟是什么？”
嘛，玩具？食物来源？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正确的答案，而魔族的尊严也不允许我说谎。
所以我的回答只能是：“其他人暂且不提，至少如你一般意志坚定的人类，足够获得我们的尊重。”
这样会不会有点夸张（笑）。
佩图妮娅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很快就红起脸来，转回身去，不再说话。
我想我明白了她的状态。
通过魔血玉，她直接接触了那两位。
尝试理解龙神与魔王的思维，试图阻拦二位净化世界的抉择，令她迷失在对遥远过去与未来的思考中，因而无法回到现在。
或者说，对于已经一无所有的她而言，没有什么羁绊能够将她束缚在当下。
这是另类的精神攻击，能够唤回她的不是活在过去、已经无法归来的同伴，而是——
嗯，是秘密噢（笑）。
……
124年6月2日小雨
存活的牵牛花数量终于足够了，尝试使用了冥王大人的手段。
人类的记忆与情感于佩图妮娅而言是难以舍弃的过往，是负担与弱点。
虽然无法长久分割，但只需要持续到她苏醒就足够。
在确认水龙王有所图谋的现在，我也得做些防备。
未免被佩图妮娅察觉异常，我不会再侵入她的精神世界。
125年12月2日多云
一切正常。
作为我的眷属，佩图妮娅会成为真正的、纯粹的魔族，以自我为中心，不再为身外之事去内疚与自责，不再将神族的职责认作自己的使命。
异世界是否会被毁灭本就与她无关。
等某个契机，她发现自己无法违背我的命令，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
126年2月17日阴
例行公事般浇过水后，只过了一夜，半死不活的牵牛花丛忽然生长起来，到傍晚时，藤蔓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将近半座岛屿。
明明养料是瘴气，颜色却是新绿，想来是佩图妮娅下意识间进行的净化。
嘛，魔王大人的五位心腹之一、兽王大人统御的群狼之岛竟是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会不会有些奇怪？
126年2月25日阴
趁着新生，佩图妮娅似乎在有意识的取回被我分割的记忆。
她还不能干涉物质界，精神体依旧团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个人类的婴孩，会做梦的样子，时而傻傻的笑，时而蹙眉挥舞着几乎不存在的拳头。
离睡醒大概不远了。
126年2月29日阴
佩图妮娅偶尔会睁开眼，眸色是如我一般的紫，看来失去了人类情感的影响，她果然完整接纳了我的力量，这也代表着她放下了人类的身份，承认自己是魔族一员。
契约之石消融殆尽，成了她的核心。
自她成为魔族已经过了一百二十多年，我第一次在她身上察觉到了与兽王大人那般紧密的联系。
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手感很不错（笑）。
……
126年3月6日多云
与诸多新生的魔族一样，佩图妮娅的常识没有丝毫缺损。
不同的是，她不需要什么提示就保留有属于人类的记忆，显得十分迷茫。
我问她还记得些什么，她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目光偶然触及我所携带的魔血玉，情绪一下子有些失控：“我曾是……水龙王的巫女。”
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与职责了。
这样想来，水龙王托我转达的那句话，好像也没有什么转达的必要。
……
127年2月14日雨
为了避免刺激到佩图妮娅，我将魔血玉收了起来。
她以身为魔族与曾为水龙王巫女的自我认知冲突所产生的痛苦为养料，不断成长。
越是回忆起过去，如今便越是痛苦，又因痛苦而强大。
既然兽王大人没有提到要阻止，我也不必多事，毕竟这是我们承诺过的事。
只是得注意些，免得她过早取回那些被藏匿起来的情感。
说来，贤者雷因与他那些同伴的消亡，佩图妮娅究竟能不能真正放下？
空闲的这些时日我研究了不少人类的传记小说，上面写道很多人会在回忆中美化逝者，如果她也是这样，怕是会一直痛苦下去。
每次回忆起那位贤者，产生的正面情感于魔族而言是一种伤害，负面情感虽然是食粮，想必也是苦涩难咽吧。
……
127年5月4日晴
雨过天晴，晒到了太阳的牵牛花叶片色泽愈发鲜艳。
佩图妮娅取回了记忆后，并没有发现自己缺少了部分情感，也没有指责我又一次假扮雷因打算骗她的行为。
她的精神体，怎么说呢，感觉与从前不同了。
视线停留在我锡杖镶嵌的宝石上，她的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好奇”两个字。
或许是残留的记忆告诉她，有什么相近色泽的东西十分重要。
像个纯粹的孩童。
这样想来，佩图妮娅在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时，才仅仅十六岁。
正是于人类少女而言最多愁善感的年纪吧。
……
127年7月9日晴
完全恢复过来的佩图妮娅听懂了那位女王所说的预言，却只是沉默。
我刻意隐瞒了后面的警告。
毕竟她已无法回归人类的身份，更无法回归水龙王的麾下。
我问了她关于黑色世界的那位存在为何只露了一次面就好像轻易被赶跑了，她皱着眉头回忆思索片刻，才答：“那只是残留的一丝精神碎片，还算容易驱散。两位大人的意志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完全融合，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会两败俱伤也说不定。请放心，只要没有从这边世界发出邀请，他们最多是在破坏了自身所在世界后，锁定意外落入这边的力量，也就是类似异界默示录或是魔血玉的存在，强行突破过来。先前因为我引动了魔血玉的力量，对方有所察觉，才主动进行了小小的交流。”
她这样说着，后怕的晃了晃脑袋：“真吓人，差点就被同化了。”
魔血玉果然是一处坐标，还是交由兽王大人处理吧。
佩图妮娅知道如果自己被同化会将那两位召唤至这边世界，所以才编织的结界、将契约之石就暴露在我们面前，避免对方影响到这边的世界吗。
嘛，就算所谓的破坏神指的就是那两位融合后的姿态，想来也是存在理智不会随随便便打算连其他世界一起破坏吧。
佩图妮娅的视线扫过我原本佩戴魔血玉的位置，很是平静道：“请放心，我尚且留有必胜的手段。”
“若是指那份咒文，很可惜。”我这样直截了当的告诉她，“站在魔族的立场上，就算你不在意自我毁灭，我们也不会允许你借用那位大人的力量。”
为免水龙王留下后手，为免佩图妮娅突然背叛魔族。
这样想想就真佩服兽王大人的先见之明。
毕竟像佩图妮娅这样的人类，如果留在冥王大人手上，恐怕早就被逼急了，做出鱼死网破的举动。
佩图妮娅沉默了，她应该明白我的未尽之言，犹豫片刻，只道：“您若是不放心，可以设下封印。”
封印没必要，倒是得布下警戒。
在我拒绝后，她也不再言语，专心凝聚起新的躯体。
谨慎起见，我陪着她站到了日落。
注意到夜空中的群星，佩图妮娅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呢喃着：“那两位大人若是想毁灭一切，首当其冲的就是黑色世界的居民。过不了多久，那边就该生灵涂炭，回归混沌了吧。”
还有心情担忧其他世界呢。
嘛，至少在承认自己是魔族一员后，佩图妮娅应该不会做出与那两位同归于尽的自灭举动。
况且按照人类的说法，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笑）。
……
127年9月16日阴
佩图妮娅成功在物质世界凝聚出了新的身体。
大概是在水中倒影处发觉自己眸色的变化，她愣了很久，倒也没疑惑什么。
闲来无事，我问她是否知晓人类世界关于水龙王巫女的那些谣言，她歪着脑袋，笑着回答：“就结果而言，我是背叛者。他们的说法并没有任何错误，这样也能减少很多麻烦，不是吗？”
情绪中没有任何悲伤与愤怒。
我大概能知道她的想法，战争刚结束的那段时日，想要夺回水龙王巫女的龙族也是有不少的。
她不想有谁为了救她——或是将她这位背叛者净化——而袭击我这个几乎导致结界内龙族灭绝的大恶魔（笑），这样跟送死没有区别。
我曾以为高尚这一词只能形容神族，放在她身上倒是意外的合适。
只是太奇怪了，就算是被水龙王间接养大的，人类也并不应该是这样的生物才对。
不过既然人类能被魔族影响，没道理不会被神族所影响就是了。
依照先前的约定，在没有抄本需要追回或是执行其他任务时，佩图妮娅可以在不违反我们魔族方针的前提下自由行动。我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她没有多想，回答打算出去走走，去看看人类的世界有什么变化。
当我想着她果然一点都没变的时候，佩图妮娅小声说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倒是主动。
只可惜最近没什么需要她执行的任务，无论魔王大人或是兽王大人的命令都是低调发展（笑）。
虽然通过我所赋予的魔力，我能够锁定佩图妮娅的大致位置，但却不能具体探知她的一举一动。
想过需要监视，不过如果不是我亲自出马，派出的属下想来会轻易被发现吧。
毕竟对曾经修习神圣魔法的她而言，魔族的力量实在太过显眼。
然而在兽王大人沉睡期间，如非必要，我得守在群狼之岛以免有人拜访或是发生意外。
嗯，并不是想偷懒。
总之，要是一不注意，手下闹出矛盾或是到处惹事反而更麻烦。
这样想想还真是辛苦呢。
原本每当大人沉睡，无法分身又不得不处理各类属下制造出来的麻烦的我就会不由得想：如果当初兽王大人多制造了一名兽将军，我的工作应该会清闲不少。
而现在，如果佩图妮娅能胜任我的部分工作，我就可以安心的把属下们派往结界外了。
嗯？她当然不是兽将军，只是我手下的无名小卒而已（笑）。
127年9月27日阴
虽然我有定期浇水，但在佩图妮娅离开之后，群狼之岛的牵牛花茎叶又开始发黄。
嘛……既然她没联络我，那影响应该不大吧。
只是大概得注意一下，免得它们一不小心就枯萎了。
……
128年2月3日阴
或许是因为实在无人可以倾诉路上的所见所闻，佩图妮娅少见的问我是不是很无聊，有没有空聊天。
独自守在群狼之岛的日子的确挺无趣的，抛开时不时需要处理的情报与琐事不谈，就算我把日记或是人类世界的骑士小说翻来覆去看几遍，也只能打发掉寥寥无几的一点点时间。
于是她开始通过牵牛花说着人类世界的治安越来越差，自己以一身巫女打扮走在城市间的正规道路上，竟也会隔三差五碰到打劫；或是坐在餐馆享用美食——噢不，是打探消息的时候，时不时会有佣兵模样的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之类的琐事。
我用闲聊的口吻问她想知道什么消息，或许我这边有收到汇报，她支吾了一下，竟用起了我的口头禅——“这、这是秘密噢。”
嘛，算了。
128年2月7日多云
属下K刚好在佩图妮娅途径的小镇度假，我临时征用他调查了一下，发现佩图妮娅好像有想去的地方，但不想暴露具体的名称，只好询问镇民们附近都有什么大城市。
如果佩图妮娅每到一个新的城镇都会去问询路线——
难道是迷路了吗（笑）。
联想到那位老神官的描述，在前进中佩图妮娅好像很容易被吸引到别的路线去。这样想想，平常可以通过星界移动可能帮了她大忙。
128年2月14日多云
属下K汇报说佩图妮娅绕路后消灭了一群人类盗贼。
即便没有完整取回人类的情感，作为水龙王巫女的记忆还是在影响着她，这也就造成了一种类似洁癖的现象。
她厌恶着人类那些类似偷窃、抢夺、暴力、欺凌之类会产生大量负面情绪的行为，却因魔族的能力而轻易捕捉到这些食粮，做不到视而不见的她，什么时候才会失望到放弃模仿那位贤者的行为？
……
128年4月7日多云
有些不安。
在多次纠正了自己前行的方向后，佩图妮娅踏上了通往谢菲利亚的道路。
那里已经被水龙王的转世之身圈作了自己的领地，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所谓的天才魔导士。
——大多会在离开谢菲利亚的庇护后不久因为一些可悲的“意外”而亡故，少数漏网之鱼则会轻易成为人类世界的精锐。
是想见水龙王吗。
128年4月9日阴
佩图妮娅毫无预兆的主动联络说：“请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会远远观望一下，绝不会踏足神圣之地。”
吓了一跳，问她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担心。
佩图妮娅略显得有些苦恼：“大概是因为大多数巫女天生就有一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的能力吧。”
这种还算准确的直觉似乎并没有随着她身份的转变而消失。
——却没办法指引她正确的前进路线。
或者说，那所谓的直觉会指引她去往应该去的地方……吗。
如果这就是她能够成为巫女的天赋也就罢了，但更有可能的是，巫女这一身份仍在束缚着她。
成为完整的魔族、获得强大的魔力，反而加强了她的能力。
她无论如何都也无法抛弃过往，人类的心，当真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吗。
……
128年4月5日晴
虽然佩图妮娅不打算自找麻烦，麻烦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最近在人类世界还算有点名声的她被谢菲尔城附近居住的龙族发现，那群小龙们胆大的质疑她是否就是背叛了水龙王的巫女而进行追杀。
她借口魔王大人命令低调行事而没有对龙族动手，好不容易才将他们甩脱。
我劝她出门在外或许换身装扮取个假名会比较方便，她想了想，拒绝了。
还真不怕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