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队友》世上英

1、第 1 章

　　丰钺抽空摁掉兜里震个不停的手机，甩甩手，对前头三个初中模样的小混混问：“哟，现在收保护费都这么敬业了，暑假一大清早就竞争上岗？”

　　小混混们没吭声，三脸警惕的盯着丰钺，怕他单刀赴会，一只手就能收拾了他们几个。

　　对峙过半分钟，丰钺的耐心终于告罄，麻溜地从为首的小混混身上搜出三百块整钞，两根手指夹住票子，朝身后一甩：“拿了你多少？”

　　王熠从他背后探出张不起眼的小胖脸来，扶正厚底儿眼镜：“二、二百。”丰钺了然，抽了两张递给王熠，把剩下一百塞//进小混混的脖领里，再朝他们上下打量几眼，拢好肩上的书包摆摆手就要走。

　　王熠见他//拔脚，喊了声“钺哥等我”也赶忙跟上去。

　　两人才走出去没两步，丰钺猛地一回身，抬手格住小混混袭来的半截木棍，大概是刚在路边捡的，受过潮，闷在丰钺手臂上不算很疼，却擦着他的脸颊虚晃过去。他忍下//头一阵吃痛，伸手钳住小混混的手腕狠狠一扭，木棍当即落地，伴有一声惨叫，叫他拧住腕子的小混混白着张脸一叠声认错：“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哥我错了，我错了，哥，哥你松开，你松开，疼！”

　　跟在后头预备补刀的俩混混也愣了，见他们老大喊疼认怂，不由得面面相觑，两根柱子似的钉在原地。

　　丰钺没空跟几个游手好闲通宵上网的初中生浪费时间，放开了手，朝几人一掀眼皮，：“滚。”

　　三人一溜烟儿地跑了。

　　王熠则像是被丰钺散发出的戾气给吓着，动动嘴皮子，最后只干巴巴的问了一句：“钺哥你受伤了？”

　　“没事儿。”丰钺缓缓换了口气，戾气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冲小胖子咧嘴一乐，微微弯下腰，勾住他的脖子道：“你上哪儿惹得这几个混子？现在不是暑假么，你这么早出门，也通宵上网啊？”

　　“不是不是不是。”王熠头如筛糠直摆头：“我妈这不给我报了个奥数班么，早上八点半到中午，我实在听不懂啊，逃过两回出去上网，碰见他们，请过网费。”

　　丰钺一听就明白过来里头的门门道道，说是请网费，八成跟今天一样，全身上下都被搜刮一顿，王熠脸上就差写着“人傻钱多速来”几个字了。

　　然而王熠不想明说，他也不是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早熟得很，自尊心摆第一，他不想犯忌讳。更何况王熠与他的关系实在浅薄，结识于游戏代打，小胖子用钱买技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出手相救是他看不惯混混们的勒索行径，额外的心理辅导就不必了。

　　果然，见他没搭腔，小胖子又兴致勃勃的说起别的：“钺哥，代打还是那个价吗？我班又有人超过我了。”

　　丰钺挺直了背，睨他一眼，看得小胖子有些紧张，他不觉想起刚才丰钺扭人手腕的样子，喃喃道：“再加点钱也行。”

　　“你好好学奥数吧，”丰钺意味深重地拍拍他肩膀，“做对一道大题免费给你升颗星，上不封顶，王熠小同学，加油。”

　　小胖子半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知道那个给钱办事的钺哥怎么突然转性了。他们“合作”过四五次，因此王熠深信丰钺也是混迹网吧街头的小混混，连他刚刚打架的姿态都那么熟稔，怎么会提到奥数？

　　他震惊之余又重新把眼前的大哥打量一番，才发现他正背着书包，俨然也是一副要去上学的样子。

　　“钺哥你还读书？！”

　　“稀奇啊？”

　　这句话倒提醒了丰钺时间紧迫，要不是他多余朝街巷里看了一眼，正好撞见三个小混混堵住王熠，也不用耽误这会儿功夫。他预留的早饭时间眼看是来不及了，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只要别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七，距离迟到还有十三分钟，他就算长出翅膀飞也赶不上了。

　　丰钺烦躁地拨一把头发，刚要揣回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一通来电。他实在想摁掉，又怕对方不死心，深吸口气才接通，凑近耳边，抢在第一时间开口：“你有完没完？最后一次，别再打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对方停顿了两秒，犹豫着响起了中年男人的声音：“阿钺，我听说你要复读？都是我不好，是我了害你，阿钺，我是真心想认错的，但凡有补救机会，我都……”

　　“行了，”丰钺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的愧疚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挂了。”

　　“等等！”对方拔高了音调：“阿钺，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多少有些失真，丰钺沉默地听完那头的长篇大论，嘴角似笑非笑的扯出一个弧度：“你的意思是，你要找我，”他露出点怪异的表情，皱了皱眉，接着道：“借钱？”

　　“不多，就三万，阿钺，这回真是机会难得，你也知道我以前……以前那些事的名声不太好，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正经机会，我真不想错过，我保证一年能回本，第二年就可以盈利，我……我想让你们过好//日子。”

　　对方言辞恳切，丰钺几乎都能想象出他说话的模样，微微佝偻着背，两手扶住手机，如同他从前无数次认错的样子。

　　男人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即将开拓的事业，大抵因为这次丰钺没有直接挂断电话给了他信心，从投资奶茶店谈到家里的事，最后话锋一转，丰钺听到他说：“我知道你//妈//的主意都是你拿，她的工资也不多……”

　　“丰狄，”丰钺第二次打断他的话，约莫是看到路口开过来的公交车，他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交谈，又也许是对方提到了吴珊，千忍万忍，还是没忍住，意料之中，对方果然先找过他//妈。

　　于是压低声音飞快对电话那头说道：“我妈拒绝不了你，可我能，我妈同情你，但我不，带着你和你的鬼话滚远点，否则我保证还能揍你下一次。”

　　他挂电话的动作很利索漂亮，就像刚被他一招挡下来的闷棍，带着点令人生畏的煞气。

　　一旁听完全程的王熠正抬眼偷瞄，用旧的智能手机难免会卡，电话界面停留了几秒才勉强退出，他刚瞄到屏幕上的名字就被丰钺按回脑袋：“今天的事儿我当没发生，你也当没听过，成吗。”

　　王熠当然明白这意思，被小混混围堵勒索太丢脸，他钺哥愿意替他保密，他自然也有守口如瓶的责任。

　　小胖子满脸期待的点点头，丰钺好笑地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7路车正好一分不差地停在跟前，他扬扬手同王熠作别，两步跳上公交，朝注定迟到的开学第一天前行。

　　市高的校园要比十一中气派不少，丰钺不慎迷路，早了一站下车，得横穿整个学校从南门走到北门，好在他腿长。

　　八月的校园显得过分静谧，高一高二没开学，高三的这会儿应该都已经找到了各自班级，这条路上就剩他一个人，两侧高大的银杏树冠遮住炎序的灼烈日光，丰钺穿梭在树影里，走得有些急，到教室门口时已经洇出了一背的热汗，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很不舒坦，便将书包单肩托住，以期背后不断蒸腾的热量早些散完。

　　“报告。”丰钺在门边站定，书包松松垮垮搭在一边肩膀上，一条腿支开半步，像个落拓不羁的浪子。

　　讲台上的老师一顿，侧头看过来，他约莫五十来岁，戴着副细框眼镜，某个角度正好反光晃在丰钺眼前。

　　老师看了眼时间：“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名字。”

　　“丰钺。”

　　教室里因为这个名字有了轻微的骚动，老师似乎也有些讶异，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而后收回考究的目光：“过去不管你们的成绩有多辉煌，今天走进了我的教室，大家就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从头开始。”

　　反光又是一晃，丰钺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偏头躲了过去，就正好看见楼梯拐角走来一人，步子迈得不疾不徐，腰窄腿长，不比他矮。

　　丰钺头一个念头是这哥们儿适合争头球啊，随即才在心里边揣摩这是哪个班的人才，来得比他还晚。

　　人才走过几个班的前后门，停在了丰钺身边。

　　老师还在就丰钺的迟到而训话，正说到“高三生最忌讳懒散”，人才的出现让他直接噎住话头，面色不怿地看着门口这俩“问题学生”。

　　“名字。”

　　“厉攸宁。”人才淡淡开了口，少年嗓音随意散漫。

　　教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比刚刚听见丰钺名字的时候热闹多了。

　　丰钺挑眉，人才这么有名？那还真是人才啊。他的好奇心跃跃欲试，不由扭头看向身侧人，哪知人才也正在看他，看得丰钺一头雾水，难道认识？他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捡起半片回忆，就见人才扭回脑袋，一脸的漠不关心。

　　老师敲了敲讲台，及时止住议论：“说什么呢？要不上来说？”

　　他表情有些头疼，看向门口两个迟到的学生，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赶小鸡崽儿似的将两人打发进门：“开学第一天就双双迟到，是约好的？那做个同桌吧，互相监督互相帮助，以后一人迟到，两人担责，迟到一次做一礼拜值日卫生。”

　　丰钺腹诽吐槽了罪魁祸首王熠八百句，一个小学生跟初中生混一起，这年头还流行古惑仔？

　　他只陷入了片刻思考，就和人才一齐走到了教室唯二空着的两张桌子旁——靠着垃圾桶，难怪没人选。

　　厉攸宁撩起眼皮看了看他，站着没动。

　　丰钺也没动，他寻思着人才的意思，是让他先选靠窗靠走廊的座？

　　“你俩站着干什么？还要挑个良辰吉日才能坐？”老师声如洪钟，直冲两人问来。

　　同学们轰然乐作一片，又见老师面色不善，仅是短促的一声哄堂大笑，立刻就恢复了平静。

　　丰钺自诩心大吃得开，也不怕被看笑话，只笑了笑，前桌的一对女生被他笑得脸红，也不回身看了，趴回自己课桌上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他掂量人才面冷心淡的酷劲儿，又想起刚教室里针对他的一阵议论，莫名头皮一紧，赶忙拉过人才的手腕往窗边的座位一塞，自己也跟着坐下：“坐坐坐！谢谢老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