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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南宫双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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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讲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得来不易,且行且珍惜。
但这句话显然不适用于自来熟。
莫是在如来山上演先锋舞台剧演了这么些年,自问也是个老影帝了,今日见了南宫煌也不得不甘拜下风——惑敌时装傻充愣,杀人时心狠手辣,跟你套近乎时却又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连自家五岁时犯的糗事都能给你抖落个一干二净。真个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遇上这种人,你要是真觉得他待你与别个不同,至于竟然也真心相待,就是着了他的道了。须知他曾有多掏心掏肺,甩掉你时便能够多摧你心肝。
“沈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中原的修仙大派固然实力雄厚、英才辈出,但要论那山门景致,比起我赤水真宫毕竟落了下乘,”南宫煌走在沈沧右侧,嘴上一通天花乱吹,“别的不说,七宗厉害吧?太清门君子山合欢宗……哪个名字不是如雷贯耳?可又有哪个宗派的山门里是能容纳海洋的?”
“——我赤水真宫就不一样。我们不仅有海,甚至好几片:神风海,阴蚀海,落英海,升龙海,正所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各有风情……”
沈沧打断他:“虎皮海蛟出自升龙海?它是不是名叫敖晖?”
南宫煌一愣,尚未对沈沧之言做出反应,却见盘在他手臂上的两只小蛟头如捣蒜,连声称是道:“是也,是也,升龙海是老祖祖地,据说正是因为出了老祖这么一位绝世大妖,方因此得名的!”
沈沧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他这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南宫煌心中却是起了惊涛骇浪。虎皮海蛟俗名敖晖?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登时对沈沧又高看一眼。
在他想来,沈沧的师承必定大有来头,说不定就是哪位不世出的老怪物。要不然他如何能从殷朱手下逃得性命,又知道连自己都不知晓的秘辛?
如此一想,他结好沈沧的念头更盛,心念微动,决定下点血本。
“沈兄弟,你可知此回戟灵天君府出世,各方为何这般兴师动众?”南宫煌神神秘秘地说,“如此兴师动众,却又为何只派筑基金丹的弟子前来探索?”
莫是冷眼上观,心说他知道啊,没人比他更知道了。
沈沧说:“哦?”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莫告诉别人,”南宫煌左右看了眼,像是害怕有人藏在一旁偷听似的,“我也是偶然从我父亲口里听来的,他当时说漏了嘴……七宗探天地阁,不是为了找什么宝贝,而是要捉一个人!”
“什么人?”沈沧语气随意地问。
南宫煌迟疑了下,压低声音答道:“燕家人!”
沈沧微露讶色:“燕家人?燕家不是在十年前就灭门了吗?”
“据说是燕家暗中布置的棋子,十年来一直销声匿迹,”南宫煌解释说,“七宗正是要利用天地阁将此人引出来。”
沈沧挑起眉头:“南宫兄的意思,燕家不仅早在覆灭前就察觉到了威胁,其灭亡还和七宗脱不了干系?”
南宫煌笑了:“沈兄弟真是风趣。察没察觉到危险且不论,燕家灭亡如何可能与七宗有关?燕家就是再没落,那也是灵界第一家族,是高踞不周山俯视六界的存在,区区几个下界宗门,敢能奈何得了它?我看啊,多半还是被厉害的仇家找上门了。”
“那七宗必然是和那名仇家有关了。”沈沧笑笑。
“这我就不知道了,”南宫煌矜持一笑,转移话题,“至于为何来探索天地阁的都只是些筑基金丹的弟子,这却是牵涉了燕家的一个大秘密,据说……”
“据说什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伴随一阵由远及近的水流奔腾之声,南宫煌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转身仰头望去,一英气勃勃的男子踏着赤色长河自高空蜿蜒而下,察觉南宫煌目光,立时狠瞪他两眼。
南宫煌瞧见此人,心中不由叫苦,哭丧着脸道:“二哥,你不是说还有他事要办吗?”
南宫炾双足刚踩上地面,闻言冷笑一声:“我再不来,难道要等着此会过后七宗遣人来我宫中质询、为何四处播散谣言吗?”
南宫煌咕哝道:“这如何叫播散谣言,最多不过算闲聊罢了……”
“闲聊?你那个大嘴巴我还不清楚,聊不到三五句就把家底全抖光了,”南宫炾毫不客气地说,目光在沈沧面上停留半刻,语气愈发严厉,“我看你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往日在宫中鬼混也就罢了,眼下外出办正事居然也惦记着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癖好。得亏是我,要是让你大哥撞见,当场就要打断你两条腿!”
南宫煌满头问号,心说我交个朋友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还要打断我的腿?出声正要辩解:“二哥,我觉得……”
直接被打断。
“别一天到晚你觉得你觉得的,”南宫炾斥道,“下次再要说你觉得的时候,先想想父亲怎么觉得、你大哥和我怎么觉得、外人怎么觉得!”
“……”南宫煌张大嘴巴,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
鼓起勇气还待开口,左边肩膀却被人拍住,他猛地扭头一看,惊声道:“江宁先生?”
颌上有须的中年人微微一笑,徐徐说道:“三公子,久违了。”
南宫煌心念一转,推测出来龙去脉,恍然道:“原来二哥是去接应先生了。”
中年人轻轻点头,笑而不语。
——话说这江宁先生也是个奇人,不知道姓甚名谁,只知道他长住江宁。此公素爱对天下大事发表雄论,故追随者众,颇得朝廷青眼;若仅是如此还得不到修仙界的重视,真正使他在修士中间小有名气的是一套颇高明的隐匿身法:常常你还没察觉到半点异状,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到你身边来了。江宁先生自己管这套身法叫《莫测》,取“神鬼莫测”之意;但他人却为其取了个诨名,叫做《不请自来》。
“先生来得正好,”南宫煌喜道,他再如何解释对南宫炾也是鸡同鸭讲,但江宁先生颇受他们父亲重视,他说的他二哥兴许会听,于是说道,“刚刚我正与二哥说此事,二哥似乎以为……”
不料,江宁先生却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此公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淡淡一笑道:“三公子毋须多言,我懂。”
南宫煌:“……”
你到底懂什么?
南宫炾眉头一皱,招呼南宫煌靠近:“休要拿你那些腌臜事去劳烦先生,先生心怀天下,岂能为这等小事纠缠——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南宫煌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走到一半,忽然看见他二哥仿佛极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微露挣扎,最后似是下定决心,竟又挥手招呼沈沧道:“算了,那谁,反正以后也不是外人了,你也过来一并听吧。”直看得南宫煌目瞪口呆。
——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沈沧倒是面不改色,闻言径直走了过去。
南宫炾似乎对他的“顺从”颇为满意,转头就训斥弟弟:“你还不如人家稳重!”
又回过头面对沈沧,这一次语气缓和不少:“阿煌生性轻浮,你以后可要替我好生管教于他。”
沈沧眉梢微扬,若有似无地“唔”了一声。
南宫煌:“……”
影子里的莫是已经笑掉好几个头了。
“闲话少叙,”南宫炾正色道,“我赶着进天地阁来,是为了父亲刚刚传来的一道命令。父亲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活捉那名燕家余孽!”
“活捉?”这条消息太令人震惊,以至于南宫煌都不再纠结“家庭会议沈沧为何在场”,连忙追问道,“此人身份查明了?”
南宫炾点头:“天吴门,陈陵。”
“竟然是他?”南宫煌先是惊讶,紧接着便觉恍然,“原来如此。若非潜藏在天吴门这种隐世宗门,他这十年里绝不可能一点消息没有。”
“正是,”南宫煌难得赞同他一句,“父亲特别嘱咐我,就是抓不着他也不要紧,但一定要寻到他——切忌不能让别人杀了他!”
“若是七宗有人要杀他呢?”
“那就除掉他们,”南宫炾轻描淡写地说,“但七宗之人此时也应当得了嘱咐,不会如此不晓事;反是怕他宗弟子得了些不清不楚的消息,抢杀此人要向七宗邀功。”
江宁先生捋了捋胡须:“古今坏事者,大半是这等一知半解之辈。”
南宫炾深以为然:“先生好见地。”
许是毕竟沈沧在场,南宫炾没有说得太透,但南宫煌稍微琢磨也就明白了:那个叫陈陵的燕家余孽上一定藏有什么重大秘密,多半是某件极重要事物的线索;而这件线索无论是对七宗还是他们家都无比重要。他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这个秘密很大可能就跟天地阁有关!
但也就是这一琢磨,南宫煌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迟疑半晌,开口问道:“二哥,父亲有说陈陵长什么模样吗?等候天地阁开启时天吴门的人一直待在车中,似乎并未露面啊?”
南宫炾缓缓看向他,他无辜地看着南宫炾。江宁先生沉默地捋着胡须。沈沧扭头看风景,像是忽然发现今日天光甚好。
莫是刚长好的头又给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