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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蝉鸣时节雨纷纷 ...

  •   两人闻得动静,一齐往沈沧处望来。

      南宫煌先是一愣,继而大喜:“道友来得正好!我乃赤水真宫门下南宫煌,宫主南宫火离第三子。血冥宗的殷道友不光抢我的灵草,还伤我灵兽,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将其击退,我赤水真宫必有重酬!”

      南宫煌此言并非无的放矢。净土界中,血冥宗虽也称七宗之一,却与其余六宗极不对付。许多人暗暗议论,血冥宗根本就不该被纳入到七宗,而是该被分进魔道才是,也不知是否天机子当年手一抖写错了。

      故各宗弟子出门在外,不论内部多少龃龉,只要血冥宗人在侧,必定在表面上显得团结一致,免得“被妖人所趁”。魔道宗门倒是有心与血冥宗结好,却反因此吃了大亏,算是自讨没趣。

      南宫煌想来,只要沈沧是个正经玄门弟子,就多半会答应他一同对付殷朱。

      谁知沈沧却不紧不慢地把酒葫芦挂回腰间,摇了摇头。

      南宫煌急了:“不与我联手,难不成要与血冥宗妖人同流合污?须知他收拾了我,下一个便轮到你!”

      沈沧还是摇头。

      南宫煌还欲劝,旁边冷眼看了半刻的殷朱却怪笑起来,说道:“三公子就算病急乱投医,也该看看这大夫的执照。否则强援未得不说,反给自己惹上拖累。”

      沈沧终于点头,赞同道:“正是。”抬腿欲走。

      却被一道血影拦下。

      “你这般有自知之明,又怎会天真到以为我会放你过去?”殷朱对沈沧阴森道,“你若走漏消息,我岂非麻烦?”

      “留下吧!”

      左手轻轻一捏,那血影猛地将沈沧死死缠住,顷刻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将他变作个“血人”。“血人”黏腻的表皮蠕动了几下就迅速干瘪,被殷朱招手回收时,内中只剩一包脓血。

      “遇上我是你运气不好。但话又说回来,谁叫你一介练气士到处乱走的?”殷朱阴笑一声,对杀死沈沧毫不在意。能够轻易被杀死的人,必然重要不到哪儿去。

      他转而将视线移回南宫煌脸上,罕有地露出了玩味的表情:“三公子,你的强援可是被在下杀了呢,哈哈哈哈哈!”

      南宫煌盯着他,一改此前的傲气,目光极为阴沉。不知是恼怒自己没辨认出沈沧是练气士,还是痛恨殷朱的凶狠残暴。

      “好了,余兴节目结束,”殷朱收住笑声,慢慢伸出右手,那枚悬在半空中的血刃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意,调转刀尖对准南宫煌,通身血光大盛,“让我好好送你上……”

      他的话戛然而止。

      殷朱怔了半晌,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空中的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最后转头看向几步外的南宫煌。

      南宫煌的面色还是那么阴沉、恼怒、慌张……

      但他的眼睛分明在笑。

      讥笑。

      殷朱脑海中闪过明悟,神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他对南宫煌说:“你对我下了毒。”

      “下毒?下什么毒?”南宫煌皱眉,仿佛不解地说道,“你血冥宗人有替身血影护体,能绝一切秽气,我何来机会给你下毒?”

      殷朱不言,用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好像要看透那颗隐藏在锦绣皮囊下的真实的心。

      半晌,殷朱寒声道:“你若不曾对我下毒,我怎么会调动不了灵气。”

      南宫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殷道友自己学艺不精,如何怪到在下头上?”

      殷朱没理他,闭目想了半刻,说道:“我明白了,我自与你相遇从未启开五感,唯一一次是在与你相见之前——辨认血灵芝气味的时候。”

      “你定是早就发现血灵芝,因察觉我也在附近,便没立刻摘取,而是把毒散在了灵芝周围,躲在一旁,待我走近,就装出一副也初来乍到的模样,让我对血灵芝失了警惕。”殷朱语气平淡地说,“至于后来假蛟呼救等事,不过是你在拖延时间,等毒发作罢了。”

      他话说到这地步,南宫煌情知再演也没意思了,咧嘴一笑:“是又如何?”

      “不如何,”殷朱诡笑一声,“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死后神魂自会回归宗祠,将此间情由一一告知。少宗主知道,必会赶来为我报仇。”

      血冥宗弟子入门时便将自己神魂寄于宗祠之内,平日里行走只仗一副血魄,若血魄消亡,其神魂便有感应。

      “那可再好不过,”南宫煌朗声笑道,顾盼之间一派枭雄姿态,哪里还存半点窝囊气,“在下年轻历浅,正缺薛少主一颗脑袋扬名呢!”

      殷朱嘿然一声:“且看你自家本事了。”语罢,伸手一拍天灵盖,就此倒毙。

      几在他倒毙的同时,其颅内忽燃起一丛赤火,散着寒气的火苗钻出他的七窍,顷刻便把这具躯体烧个干净,想来就是南宫煌下的毒了。

      “溜得倒快。”南宫煌颇有些遗憾地说。“南离神火”是赤水真宫三大神火之一,样貌普通,功效却歹,遭此火者殒命虽速,其体感却有如被大火焚烧三日夜。殷朱自行了断,倒是了断对了。

      不过有一样他没猜对。

      南宫煌没好气地瞥了那两条红蛟一眼,两条小蛟赶紧扭过头去看天看地看风景,怄得南宫煌只想吐血。殷朱说“假蛟”一事是他的算计……嘿嘿,南宫煌苦笑,要真是这样还好了!

      “血灵芝,血灵芝,叶上染血知不知……”

      南宫煌哼着愉快的小调,掏出个寒玉盒,要将摘取下来的血灵芝置入其中。越是珍贵的灵草越是娇贵,要是不用寒玉滋润着,灵性很快就会散失。

      他好不容易侍弄完,满意地合上盖子,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跟前多了片阴影。悚然仰首,恰好对上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戴着顶草帽,草帽下是张谪仙的脸,他淡淡地对南宫煌笑了下,说:“不好意思,你踩着我酒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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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阁。

      阁前地上,陈着六具尸体,每具尸体都着黑衣。

      白玉京仍端坐车内,眼见此景,却并不满意。

      ——因为这些尸体里没有一具属于那名黑衣青年。

      此战他打得并不艰难。黑衣青年的手段固然远胜同侪,但对上他自然毫无胜算。这点他知道,黑衣青年也知道——因此黑衣青年根本没准备好好跟他打,勉力纠缠一番后,就使用秘术逃进了阁内。他的七名手下为他断后,六名都死在了白玉京手中。

      “斩灵诀,”一个灰濛濛的镜面凭空浮现在白玉京身侧,乍看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其中有一朦胧人影说道,“陈陵果然是燕家余孽。也对,陈陵,不就是‘继承斩灵剑’吗。”

      白玉京闭目不言。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让你放走他是有理由的,”人影看了眼白玉京,说道,“燕家盘踞六界三万年,虽然表面不理世事,谁知道暗地里留了多少后手?就像狐不归与燕问道有旧,众人先都道是传言,岂料真有其事?砍掉陈陵的臂膀,再放他走,才能把隐藏在他背后的势力都钓出来。”

      白玉京冷声道:“任是什么阴谋,杀净不就好了。”

      人影笑:“那也当知晓在背后弄鬼的人是谁。”

      语毕,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白玉京几眼,道:“你似有些急躁。”

      白玉京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人影顿时严肃:“是预感到什么了吗?”出于某些原因,他可以对白玉京的推理一笑置之,却不能不重视他的直觉。

      燃尽的香炉上尚有余烟缭绕,车内一时间极为安静。

      只听白玉京说:“我感到很不安。”

      “不安?”人影一惊,连忙追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离开血海洞天的那天起,”白玉京说,“我试着卜过,但每次卜出的结果都不一样。”

      人影思索半晌:“血海洞天中孽魔丛生,你如今修为低微,或被影响了也说不准,倒不一定是事情有变。”

      白玉京不置可否。

      朦胧人影知他性情,为不使冷场,只好自启话题:“陈陵既然是燕家托在天吴门的后手,必然知晓此地的一些机关。他如今逃到天阁,想燕家纵有布置也当在天阁内才是。”

      说完又自我否定:“不,不对,说不定是声东击西之策。循此一想,在明知我等要抓他的情况下,他此番招摇也殊为可疑,那么燕家所藏之物也可能在地阁。”

      “——但话说回来,燕家究竟遮遮掩掩地藏了什么,竟需要建造一座灵机如此庞大的洞府?启阁前的那片血海又代表了什么……”

      人影自在那边絮絮叨叨,仿佛白玉京并不存在。白玉京虽嫌他十分聒噪,却知道若令他闭嘴反会招出更多说法来,于是只好化身木石,将听觉暂封闭了。

      心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自己被囚那些年也并非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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