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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小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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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班长,程纯不是滥用职权的人。一方面是出于自我的道德约束,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不想辜负班主任对她的信任。但是每当她面对那个冤家彭翰时,心头总会窜出愤怒的小火苗,那套大公无私的做派就失效了。
发试卷的时候她会故意把他的试卷放到最后给他,收作业的时候则是第一个就把他的作业抽走。一纵排八个座位,她坐第四个,彭翰坐最后一个。
她使这点小伎俩刁难他都是因为他最近那次对她的奚落:你不知道你有多丑吗?
程纯因为这句话气愤了好久,被泡面汤浇头已经够倒霉的了,平白无故还遭他一顿埋汰。气愤之余她心底升起一股自卑感,要是自己好看一点,他也许就不会嘲讽自己,谁知道呢。
他要是一无是处她还能在成绩上压倒他,可偏偏他是个物理天才。
每次物理考试彭翰几乎都能得满分,尽管其他科目成绩平平。连最让程纯头疼的动量守恒分析大题他常常都能另辟蹊径,给出一个和老师讲课时截然不同的答题思路。
在物理方面,他简直拥有化繁为简的超能力。
彭翰常常被物理老师叫到讲台前跟其他同学阐释自己的思路,他从来不会把人绕得云里雾里。当其他人还在草稿纸上演算或者在脑海里思索每个细节时,他已经用自己宏观且细微的视角洞悉了一切。
程纯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她控制不住自己对彭翰的仇视和反感;一方面她又敬佩这种天才般的人物。
物理课上同学们往往把书翻到新的一页便开始安静地钻研起来,字斟句酌地揣摩每一条定律。这个时候,程纯总会听见从背后传来哗啦哗啦的翻书声。
刚开学那会大家都误以为这是一种心浮气躁的表现,再后来所有听见这种声音的人变得心浮气躁了。彭翰虽然无意炫耀,但那快速的、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刺激到很多人敏感脆弱的神经。
那与众不同的声音仿佛在说:好好啃书本吧你们这些平凡的人类,只有我才是这门学科的天选之人。在天赋面前,你们的勤奋不值得一提,我的境界是你们难以望其项背的。
语文课代表心里是这么想的,数学课代表心里是这么想的,英语课代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要不为什么所有的课代表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呢?
管雨菲有一句话说到程纯心里去了:要不是彭翰英语成绩始终在及格线徘徊,语文成绩也勉强处在中上游水平,班上的同学才不会容忍他的傲慢。
可怕的不是你优秀,而是你方方面面都优秀。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才是常规,是大家能接受你的前提。程纯想到管雨菲口中所谓的“至理名言”,忍不住同情起他来。
彭翰卷着英语试卷从程纯旁边经过,刚刚老师念了他的分数:62分。她耐不住好奇心去看他的表情,除了一如既往的傲慢和呆滞并无其他。
“62分有什么好骄傲的?”程纯心里忿忿然,该骄傲的人是她才对啊,她这次英语成绩是班级第一名,差八分就满分了。
后面的人拍拍自己的背:“给你的,从后面传过来的。”程纯转过身接到一张纸条:死记硬背的东西归根节底都是在浪费时间,只有物理才是宇宙的真谛。
即使没有落款人,程纯也能猜出这张纸条出自谁之手。纸上狂放不羁、遒劲有力的字体和他平时在黑板上写的数字公式如出一辙。
她转过脸,怒目圆睁,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从草稿纸撕下一角写道:归根结底不是归根节底!宇宙永远是个悬案,人文在你眼中是尘埃但也有人甘之如饴。
程纯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把纸条悄悄递给后面同学,同时小声叮嘱她:“后面再有人传给我纸条就不要给我了,你直接给传回去。”
课间休息,程纯把彭翰写给自己的纸条拿给管雨菲看。
“光物理成绩好有什么用?神经兮兮又古里古怪的一个人,程纯你以后离他远点,尽量不要理睬他。物理好的人都是奇葩。”管雨菲的语气里多多少少有点嫉妒的情绪在里面。
“说不定在他眼里,英语成绩好的人才是奇葩呢。”程纯把她怎么回复彭翰的话跟管雨菲重复了一遍。管雨菲哈哈大笑望向彭翰的方向,意味深长地拖着音调:“哦,原来归根结底的结是这么写的呀……”
彭翰面色铁青,不发一语。
轮到程纯值日这天,她将教室打扫干净正准备和管雨菲去吃晚饭,走到后门忽然发现垃圾桶旁边莫名散落许多碎纸屑,在洁净整齐的一隅显得格外刺眼。
教室里没几个人,晚饭时间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刚才扫完地只顾着洒水根本没注意是谁干的。程纯默默地将碎纸屑清扫干净,心里憋着一股闷气。
不管那个人是谁,程纯断言他一定是故意的,空空如也的垃圾桶就在眼前为什么不丢准一点?
吃完饭回到宿舍,偏偏管雨菲送给她的水晶球还被打碎了。宿舍当时只有庄雅芳一人,她如实相告水晶球是唐忆旸打碎的:“班长你放心,她说过几天就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你。”
“我放什么心,损坏别人的东西道歉赔偿不是应该的吗?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老喜欢随便翻别人的东西。”程纯心情本就不好,语气自然生硬。她知道唐忆旸和庄雅芳走得近,但现在她不想隐瞒自己的不满。
果不其然,晚上回到宿舍趁着其他人不在,唐忆旸就开始为自己开脱了:“班长,我又不是故意碰你东西的,你看看我们的桌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平时放一点生活用品就够拥挤的了,你摆了一个这么大的水晶球在这占地方……而且,我什么时候乱翻别人的东西了?”
程纯心里冷笑着:果然又都是别人的错,她唐忆旸永远是最清白最无辜的那一个。
“我这个水晶球再怎么占地方,也比不上你的东西多吧,一张桌子你的东西占了有三分之一,这是六个人的公共空间。至于乱翻别人东西……你自己心知肚明。”程纯这次没有惯着她,她撞见唐忆旸翻别人的柜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她都满脸堆笑解释自己正好要用某样东西,而自己碰巧没有,记得谁谁有之类的。
两人正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其他人进来了。唐忆旸突然呜呜哭起来:“不就是不小心打坏了你的水晶球吗?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吗?多少钱我赔你!”她越说声音越高,到最后简直泣不成声。
“我不要钱。”
“这星期放假……我给你……买一个。”唐忆旸声音断断续续的,任谁听了都不忍心继续责怪她,一股像晕车时候的恶心感向程纯袭来,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
一见到唐忆旸哭得梨花带雨,宿舍的人纷纷倒戈到弱者这边。
程纯不想再争辩下去,她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谁哭谁有理?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吗?一个人选择不留眼泪不代表她不伤心。
第二天全班女生都知道班长在寝室刁难唐忆旸的事了,尽管她们对真相一无所知也根本没兴趣。吃午饭的时候管雨菲装作食不知味的样子看着程纯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唉……”
“发什么神经,有话就说。”
“听说昨天你把你室友欺负哭啦?”
“哭是哭了,但被欺负的人是我。”
“唉……”
“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现在班长大人成功树立起了一个小肚鸡肠的母老虎形象,亏我平时在宿舍忽悠她们你是一个天下难找的好人。”管雨菲忍住不笑,“你被欺负了?究竟因为什么吵架啊?”
“不是吵架是理论。她把那个水晶球碰碎了。”程纯盘子里的饭吃得一干二净,最近心情不好食欲倒是不差。
“我靠!那可花了老娘半个月的生活费!必须让她赔!”
“刚才不是说我小肚鸡肠吗?”程纯看着管雨菲面前的饭菜还剩了一大半。
聊着聊着就扯到军训时程纯把彭翰绊倒的事了,管雨菲连连摇头。程纯那种强硬、倔强的形象已经树立起来了,在别人眼中她不会是服软、吃亏的那一个。
“所以,依唐忆旸那种爱占小便宜的性格,她赔偿你的几率很小。你再提赔水晶球的事,她只会到处宣扬你小气。”
程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提了,但我还抱有一点希望。”
唐忆旸接下来几天突然就不和程纯说话了,庄雅芳对她也冷淡起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有两个月才渐渐恢复正常,但是直到高中毕业她也没有赔给程纯那个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