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归去》魚半仙

2、青山依旧在

　　劲风自面门前横扫而过，艾斯后仰，堪堪避开了朝他喉咙抓来的凌厉一击，额头渗出了冷汗。
　　明明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艾斯却明白，这种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攻击手法，比他所见识过的任何斩击都锋利逼人，比任何武器都要灵巧迅捷，比任何冲拳蕴含的力量都令人惊惧。
　　这个身法诡异的斗篷人不容小觑，是个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应对的对手。

　　斗篷人一击不中，下一招凌厉而至，立即扫向艾斯下盘。艾斯借着后仰的姿势一个后翻，双腿离地，避开了朝他攻向他下盘的一击，顺势一脚狠狠踢在这个斗篷人的肩膀上，让他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甫一脱身，艾斯立刻后退，拉开了距离。
　　那斗篷人没有再追击。他收式，缓缓站直了身子。

　　两人的交手只在眨眼的一瞬间，短短一两个回合。
　　告一段落后，在对方看不见的斗篷兜帽之下，双方的面色却都开始凝重起来。

　　萨博紧紧盯着对面那个隐在宽大黑色斗篷下的人。
　　看不清身形，看不清面相，攻击方式也暂且不知。他无法将这个人同他得到的任何一位唐吉珂德家族的成员情报联系在一起。
　　但是仅仅是刚才短暂的接触，萨博却明白，他这次遇到对手了。
　　在他的龙之爪下，任何东西都会在一瞬间化为尘埃。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龙之爪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道，速度和爆发力也是不容忽视的。
　　而这个不知具体身份的唐吉珂德家族的人，能在奇袭的一瞬间反应过来并作出应对，还能瞅准空隙喂了他一嘴灰。
　　这是个体术高手。
　　轻巧、灵敏，又慎重、内敛。
　　他此时靠着墙静静站立着，也许也正在心里默默打量着他。
　　简直就如一只瞄准猎物的猎豹一般，除非主动展开攻势，萨博无法从中估计他那身体中到底还有多少未爆发出来的力量。

　　艾斯记得，他方才明明还听见了一个更细更高的声音。
　　也就是说，这个奇怪的斗篷人，还有一个同伙。但是现在艾斯的面前，却只有他一个人。
　　艾斯是追踪着巴沙斯来到德雷斯罗萨的。在漫长的追踪过程中，他无法保证巴沙斯是否发现了他，也不能保证他的身份是否已经被暴露。
　　这个奇怪的斗篷人却在相遇的一瞬间就毫不犹豫给予攻击，目标十分明确坚定。
　　仿佛，已经知晓了他就是波特卡斯·D·艾斯一般。
　　即使艾斯现在对于世界来说已死，海军已经把他的悬赏令撤销了，但是艾斯知道，只是短短两年，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会变得更糟。在白胡子身死，海贼团覆灭后，没有了白胡子的庇佑，在黑暗中对他虎视眈眈的人绝对不少。
　　这些人不会因为艾斯已经死去就减少对他的仇恨和敌对。如果再次得到了艾斯的消息，对于现在孤零零独自一人、没有靠山也没有伙伴的艾斯，绝对是将他斩于手下的大好时机。
　　艾斯不知道面前这个斗篷人到底是何方人马。
　　也许是他的仇家，也许是海军，或者是与白胡子有怨怼的人。
　　不过他是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也许、或者说已经有极大可能，从某种渠道得知了他的身份。他来路不明，但至少目前艾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是自己的友方。
　　除此之外，最令人忌惮的是，他的实力超出一般的强悍。

　　总之，现在还没摸清楚底细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艾斯和萨博两人都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道。

　　忽然，一个沉闷的响声自两人身边的墙壁那边，传了过来。听声音是用拳头用力捶击墙壁发出来的。以这个力道，被捶打的那片墙肯定已经被打碎了。
　　异响立刻吸引了这警惕的两人的注意。
　　两人都在提防着对方是否会有援军来，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但不管心里多么紧张，两人也都明白绝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心理防线一退缩，战斗也没什么希望赢了。还是在这么强大的对手面前。
　　于是，艾斯和萨博依然不动声色地面对面站着，视线时刻警醒着对方，见闻色霸气却同时展开，墙壁对面的声响一丝不落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在一黑一白两个斗篷人对峙正焦灼时，离他们只隔了一堵墙的地方，路飞和弗兰奇正在逼问一个唐吉珂德家族的手下。

　　“烧烧果实？”

　　“是、是啊，在斗牛竞技场获得第一名的奖品就是烧烧果实啊，你们不知道吗？”那人困惑地反问道。

　　“路飞，烧烧果实，不是你……”弗兰奇的声音带着些许犹豫。

　　两年前的那件事，在世界上都掀起了滔天巨浪，并且还与他们草帽一伙的船长密切相关，弗兰奇自然第一时间联想起了那位英年早逝、短暂的一生却光辉灿烂足以在史书留下重重一笔的人物。
　　那位【火拳】艾斯，路飞的结义兄弟。
　　弗兰奇觑着路飞的脸色，后半截话终究还是说不下去。

　　路飞沉默了。

　　是啊。
　　这是，属于那个人的东西。

　　他到底有多久，没听到过类似的消息了啊……

　　这颗自然系的恶魔果实，几乎已经成为了那个人象征。
　　他以火筑身，以火明志，最后也如一颗燃烧着绚烂烈焰的流星般，绽放了足以与太阳比肩的极烈极美的光华后，就迅速消逝于了茫茫夜色。

　　也许是大家都在顾及他的情绪，也许是这件事确实已经是烂大街的陈年旧事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对于他来说，与艾斯一同长大的弟弟，每次想起那一天，都恍如昨日。他的手上似乎依然沾着他那炽热的血，耳边似乎还有他那微弱的最后一丝鼻息，如果放任自己继续下去，他将再次陷入巨大的悲恸中拔不出来。
　　所以即使是在外面偶然听到了别人在谈论相关信息，他也会在敏锐捕捉到关键词后，立刻将它们强制从脑海中排除掉。
　　总之，只要是关于他的所有事情，路飞都不愿意去深想。
　　他不能被已经死去的人绊住前进的脚步。
　　他还有更多更多、需要他去保护的人，前方还有更远更远、需要他一步步踏足的道路。
　　他是草帽海贼团的船长，是未来即将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即使是艾斯……

　　“我……”
　　路飞感觉嘴唇发干，于是抿起唇，润了润。

　　“路飞……”弗兰奇正担忧地望着他。

　　果然那件事留下的伤痕，还是太深了吗。
　　即使是最恶时代之一，即使是将世界搅成一滩浑水的草帽小子，即使是对于他们来说是值得信赖的船长……
　　说到底，他们的船长，现在也才只是个19岁的孩子而已啊……

　　弗兰奇叹了口气：“路飞，要不那个比赛，还是让我……”

　　“我一定要得到它。”

　　弗兰奇愣住了。

　　他们的小船长抬起了脸，草帽下双眸闪着光，脸上一派纯粹的坚定果决，丝毫没有半点伤心或迷惘的痕迹，铿锵有力地道：“艾斯是我的哥哥，那是艾斯的遗物。烧烧果实，我绝对不能拱手让人的！”

　　“弗兰奇，我们必须快点才行！这边！”
　　“喂路飞！等等我！”

　　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经过了艾斯和萨博两人所在的巷子口，一刻未停，飞快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是路飞。
　　路飞也在这里。

　　路飞和他的伙伴离开了，周围重新陷入了安静。
　　然而，依然静静站在小巷子里的艾斯和萨博两人，却能听见自己因狂喜而激烈搏动的心音。
　　两人不约而同稍稍垂下脑袋，将自己的脸彻底隐藏在宽大兜帽下，紧紧抿起了唇，生怕自己泄露了已经翻滚至喉头的笑声。

　　萨博已经快被巨大的狂喜和激动给吞没了。
　　同时，在心里悄悄大松了一口气。
　　有路飞在，烧烧果实就不需要担心了。他可以心无旁骛认真对付面前的这个敌人，只需在任务开始前结束战斗就可以。
　　至少，艾斯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他担心了……

　　对面的黑斗篷人似乎发出了一声短音。
　　萨博没注意到具体内容是什么，却猛地从因愉悦情绪带来的稍许松懈中清醒了过来。
　　萨博重新恢复了对敌时警觉专注的状态，心中暗暗骂自己警惕性下降。
　　看着那个没什么反应的黑斗篷人，萨博开始怀疑起他是否注意到了他失态的过激反应。
　　不能让无关的人知晓他与路飞的关系。更何况他们这次来到德雷斯罗萨是为了推翻多弗朗明哥的统治，到时候很可能会爆发大战。一个七武海再加上他手下的家族成员不好对付，他不能将与此事无关的路飞卷进来。
　　如果这人已经通过他的反应注意到了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
　　萨博隐于半长金色额发下的眸子阴鸷森寒。

　　很遗憾，那就只能，让他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萨博的担心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
　　艾斯整个人完全被激昂的心情攫住了，脸颊因为强忍笑容有些不自然的肌肉抽搐。
　　他的耳边全是路飞朝气蓬勃的声音。一如既往元气、坚定、快乐的声音。
　　他在呼唤着他的同伴，他在坦然述说伤痛，他在迈开步子向前走。
　　艾斯眼中陡然酸涩起来。

　　那什么黑胡子海贼团白胡子二世亦或者是面前这个棘手的敌人，全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现在的艾斯心里想的，除了那个戴着草帽对他绽开灿烂笑容的男孩，他那个拼死来救他的弟弟，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可是路飞啊。
　　他的弟弟啊。
　　两年来，他一直担忧挂念着的弟弟。

　　路飞一直都是个孩子。单纯好吃贪玩、爱哭爱撒娇、什么事都依赖着他。
　　两年前，艾斯见过了路飞的伙伴。都是些可靠值得信赖的人，他将路飞交给他们非常放心。
　　路飞有属于自己的理想，理应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伙伴。他们将同甘共苦携手并进。
　　但是在私心里，他却希望他的那些伙伴能单方面地保护着他、照顾着他，成为路飞最忠诚、最强大的同伴，能替他看护好自己最爱的弟弟。
　　但是，路飞还是受到了伤害。
　　明明答应了萨博，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着他们的弟弟的。但是路飞所受到的最深刻最痛苦的伤，却是他亲手刻下的。
　　这两年，他一直都在担心着他。
　　那个孩子，那样一个由他陪伴着、被他保护着长大的孩子，永远的失去了兄长，他在这方海域、或是说，更多时候他在面对自己时，他该如何继续走下去呢？

　　然而，那个孩子，却总是能超乎他的意料。

　　兜帽下，艾斯的表情似哭似笑，胸中盈满了酸楚疼痛以及骄傲欣慰，他被这庞大的复杂感情冲击得几乎无法呼吸。
　　在对面的萨博看不见的地方，几颗泪珠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路飞，你没有被我束缚住，真是，太好了。

　　“怎么，害怕了不敢出手吗？”萨博调整好情绪，心情颇好地开口道。
　　“没关系的哦，现在我可以好好陪你玩玩了。”他笑着补充道。

　　“还真是，自信啊……”艾斯快速眨掉眼眶中的水汽，轻笑起来，“别说大话闪了舌头。大爷我，今天就是来送你上天的。”

　　艾斯抬起头，藏在帽子下的双眼直视着萨博，面上一片淡然。

　　不能跟他多纠缠，我必须赶紧去找路飞才行。
　　艾斯心想。

　　（大约，十分钟后。）
　　萨博：那该死的家伙说好的送我上天呢！打着打着遛了个弯儿，怎么就跑了！！
　　艾斯：有弟弟跟你还有啥好瞎扯的，滚边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