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阮西东

5、第五章

　　日子在波澜不惊中一天天走过，江景川最近几乎天天黏在顾家，他不吵也不闹，像个沉默的小尾巴，跟在顾夕影的后面。没了一开始的孤僻，慢慢展露出了柔和乖巧的一面。他会在顾夕影做饭时，积极的递上需要的调料，吃完饭主动要求收拾碗筷。顾夕影看书时，他就默默的坐在一旁发呆。顾夕影怕他无聊让他去客厅看电视，小家伙却死活不肯，非要在一旁坐着。只是看书时一直被人盯着，着实有些尴尬。两人几次四目相对时，江景川打破了沉默，有些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
　　“好看吗？”好奇宝宝继续问
　　“还不错。”
　　“那你读给我听好不好。”某人一头黑线，从此多了份读书的差事。
　　江景川不挑，什么都喜欢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双大眼睛，趴在桌沿处，读到精彩处还会配合的大笑。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窗外的知了吱吱的叫着，酷夏的炎热却在慢慢消散，标志着这个暑假也快接近尾声了。顾雅丽找人托关系，费了一番功夫把顾夕影转进了本市的一所重点初中。
　　第一天开学，顾雅丽还破天荒的把她送了过去，学校很大，几座白色的教学楼错落在一个大的操场后面，墙上写着‘自强不息，勤奋乐学’几个大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道路两旁树木葱茏，不少同学都是结伴而行。毕竟是本市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以前的老同学。只有顾夕影一个人闷声不响的找了好久，才找到她所在的初一3班。
　　新学期第一天，并没有正式上课，发了新书，安排了座位，班主任过来做了个总结发言，下午就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江景川家时，看到一群人围在那，七嘴八舌的争执不下。顾夕影担心江景川出了什么事情，忐忑不安的走到了外围往里张望。
　　“老江，我们不是第一次来你家做工作了，能答应你的条件我们尽量帮你安排，但你不能每年一到开学就来这套啊。”一个卷发的中年女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是啊，孩子是你自己的，才这么小，你不让他读书能让他干嘛呢。现在都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国家负担，也不怎么花钱，你说你到底想干嘛呢？。周围这一片的孩子今天都去了，只有你们家的没去，你说你也不怕被街坊说闲话。”卷发女人旁边的一个带着眼睛的胖女人接过话头。
　　“我说了给我安排个工作就让他去。”江国强一手抻着大门，一手插着腰，俨然一副无赖的嘴脸望着女人，全然不顾周围还有这么多邻里。
　　“工作都给你安排了多少个了，你不是不想干就是干不了两天不见人影，这能怪我们啊。我们也很难办的，我们这是社区，不是就业中心。”胖女人听了江国强的话，嗓门一下子提了一个度，要不是做这份工作，谁来管你家的这些破事，这种烂人，怪不得老婆跟别人跑了。她在心里暗暗嘀咕。
　　“这样，你先让孩子上学，工作的事我们再谈。”卷发女打圆场，拉了拉旁边的同事。
　　“工作不安排，其他都免谈。”江国强说着转身就准备回屋，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江国强，这是你应尽的义务，你这么做是违法的，要坐牢的。这么多年的邻居了，我们不想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卷发女人看跟他好说不行又换了个方式，想要吓唬吓唬他。
　　“对，这种人就该抓起来。我来打电话。”人群中有人起哄。果然，江国强被吓住了，伸手要去抢对方的电话；“关你屁事，我他妈说不让上学了吗？我是没钱给他上，这钱你出吗？”
　　“我们出，社区组织个爱心捐款，书本费也没多少是不是。”见他话语有了松动，两个社区人员连忙接过话头。
　　经过一番闹腾事情总算解决了，从头到尾顾夕影都没看到江景川的人影，人群慢慢散去，她猫着腰转到了后窗，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果然，江景川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间里，背对着窗户，低着头，看起来弱小无助。然后就看到江国强摔门而入，顾夕影连忙蹲下了身子，耳边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跟你那贱货老妈一样，过来就是给老子添堵的，滚开，别在老子面前碍眼。”啪的一声，又听到身体与凳子相撞的声音，顾夕影知道，江景川又被打了。她躲在那，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有些恨自己的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他。蹲在那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顾夕影的腿都觉得麻掉了，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随着哐当一声，江国强拿了钥匙又出去鬼混了。
　　顾夕影看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景，再也忍不住，起身敲开了江家的大门。屋里一片凌乱，江景川神情冷漠，面色苍白，看到门外的顾景夕时，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委屈，他毫无征兆的扑在她的怀里，紧紧拉着她的衣角，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顾夕影不知道答案，她的人生也不由自主，她只能在江景川抬头时沉默的报以微笑，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拉住他走向了屋外。
　　“晚上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回去的路上，顾夕影提议。顾雅丽今天晚班，照例留了些零钱给她。顾夕影想以这种方式让他快乐，好暂时逃避这些悲伤的生活。江景川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地抓着顾夕影的手，好像一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一般。两人去顾家将东西放好，并给江景川稍微整理了一下，要出门时又回头拿出了枕头旁的铁皮盒，想了想拿了一张毛爷爷塞进了口袋。这是她攒了大半年的成果，取出来时还是有些心疼的，她对生活没有安全感，这个铁皮盒是她唯一的依靠，但想到江景川，她还是没有后悔。
　　两人在路边徘徊了好久，看了看手里的钱，才了家看起来不是很贵的饭馆走了进去。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不大的店面里挤满了人。两人等了一会才在角落里找到个座位坐了下来。老板娘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热情豪放，她拿了个菜单走了过来，声音洪亮掩盖周围的人声嘈杂，问：“同学，你们要吃什么？”
　　顾夕影停在那，一时回答不上了，她第一次过来，也不清楚，于是拿起菜单问对面的江景川。老板娘热情的推荐了几个，就去邻桌招呼了，让顾夕影慢慢看，不着急，等想好了再告诉她。
　　顾夕影盯着菜单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问江景川喜欢吃什么。江景川摇了摇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最后顾夕影点了个小碗鸡蛋拉面给自己，和一份大碗牛肉拉面给江景川。一是想着身上的钱不太多，待会说不定还要买东西，要省着点用。二是江景川是男孩，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自己小份正好，多了也浪费。只是面端上来时，江景川看到两碗的差别时，死活要和顾夕影换。最后在顾夕影再三解释自己真的吃不完那么一大份后，才将信将疑的吃了起来，却坚持把那仅有的几片牛肉夹给顾夕影，还一直说自己已经吃了几块，味道怪怪的，不好吃。一碗面，两人吃的甚是满足，吃完面，慢慢的啐着汤，一口一口，升腾着雾气，带着空气里食物的芳香，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从面馆出来，江景川看着自己鼓鼓的肚皮，打了个嗝，抬头对顾夕影说：“等我以后赚钱了，天天带你下馆子。”
　　顾夕影看着江景川稚气清秀的脸庞上煞有其事的郑重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好，我等着。到时候你可不能不认账。”
　　一句普通的承诺，于顾夕影不过是小孩子的童言稚语，当不了真。于江景川却是执念的开始，他想给的岂止是一碗面，而是他整个人生。只是此时的他所知道的的幸福不过是相对而坐，吃上一碗盖着牛肉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