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阮西东

3、第三章

　　顾夕影不知道自己站了多长时间，直到拎着袋子的手觉得有些疼，才开门回了家。回到家顾夕影简单的做了一菜一汤，房东留下了一些简单的厨具，足够两个人日常用。午饭后又将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借着今天的好天气，该晒的晒，该洗的洗。一阵里里外外的收拾之后，顾夕影累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脑子里却异常清晰，早上的事还一直萦绕在脑子里，顾夕影想了很多，一会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种种，一会又会出现那个男孩的样子，脑子里乱乱的，好像自己的某些伤痛，某些过往突然被放大，又重新经历了一下。顾夕影觉得那是另一个自己，不自觉的想靠近他，了解他。
　　顾雅丽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只是夏天的日头长，天色并没有黑。顾夕影站在院子里远远地就看到了她。两人并不习惯太过亲昵地举动，顾夕影也只是站在那等着，然后和她一起进屋。顾雅丽的心情似乎不错，一路哼着小曲，还带回来一些熟食，随手递给了旁边的顾夕影：“回来的时候发现路边有卖猪头肉，特意给你买的”顾夕影接过袋子拿了个盘子装好，嘴角扬起一个笑容，脚步轻快的热了中午的饭菜，并给顾雅丽盛了饭。回到客厅时，就看听到到浴室里传来的小曲和水流的哗哗声。饭吃到一半，顾雅丽已经洗好澡，穿了条棉质的白色长裙，靠在门框边，边擦头发边说：“吃完了吗？吃完妈带你出去逛逛，看看家里缺些什么，顺便买回来。”
　　“哦”顾夕影扒拉着碗里的饭，问道：“妈，我给你盛了饭，你快坐下吃吧。”
　　“我在外面吃过了。”顾雅丽放下毛巾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了顾夕影对面，看了一眼桌上的西红柿鸡蛋和冬瓜汤，还是尝了一口，突然问道：“小影，你喜欢这里吗？”
　　顾夕影一时不知道母亲想说什么，低头回了个“嗯”
　　“那我们以后就在这不搬家了好不好。”顾夕影还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顾雅丽今天心情不错，并没在意，继续说道：“妈妈今天找到工作了，这两天帮你把学校找好，以后我们母女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搬家了。”顾雅丽单手托着脸，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女儿，看起来温柔妩媚，顾夕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淡淡的说了声：“好。”这种话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之前还会抱有期望，可一次次匆忙搬家的记忆历历在目，再听顾雅丽的话，她只觉得有些麻木。顾雅丽看女儿兴致缺缺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早熟懂事的女儿交流，这些年东奔西走，有时候会觉得她更像一个妈妈在照顾她，这让顾雅丽觉得自己对她还是有愧疚的。顾夕影吃完饭，麻利的把碗筷收拾好，就跟着顾雅丽出了门。两人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日用品及吃的，顾雅丽还在旁边的服装店给她买了一身衣服。两人抱着大包小包一前一后，难得的温馨时刻。
　　只是走到小巷时，顾雅丽的烟瘾犯了，包里掏了半天才发现已经抽完了。看着一包包东西，顾雅丽决定让女儿待在原地守着东西，自己去小卖部买一包。巷子口昏暗的灯光把顾夕影的影子拉的老长，往里看黑乎乎的，外面的车流声夹杂着妈妈的高跟鞋声离她越来越远，她的内心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从刚刚开始还憋着泡尿，此刻有些忸怩的站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局促。正东张西望时，一个人影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身上，惯性作用下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面又追过来两三个人，风一样的从她身边略过消失在巷尾。顾夕影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就听到巷子里故意压低声音的咒骂声，离得远听不真切，没说几句就传来一群人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瓶子破碎的声音。从刚刚的身形和现在的声音，顾夕影大概猜出是几个学生在欺负一个小孩，刚刚撞过来的时候，那个男孩才到她胸口的位置。顾夕影担心会出事情，现在这个点，巷子里一个大人都没有。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去干涉，进退两难间她悄悄挪到拐角处想看看里面情况，刚探出头，里面突然发出‘砰’的一声，顾夕影借着微光，看到被围在墙角的小孩，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疯了一样砸在了其中一个男孩头上。三个人一瞬间呆住了，没了动作。不知道过来多久，顾夕影听到那个被打的男孩‘啊’了一声，抱着头蹲了下来，血从手心里流了出来，其他两个人看到后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男生看到自己头上不断流出的鲜血，不停喊道：“流血了，我头上流血了。”而那个小孩手里紧紧地握着破碎的玻璃瓶，朝他们挥舞并喊道：“我要杀了你们。”虽然矮了他们一头，但他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周身散发的狠决的气息，把对方给震住了。双方对峙了几秒，小孩似乎杀红了眼，像地狱的恶魔一般，竟要把瓶子插向另一个人，三人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学生，碰到这种场面慌了神，虽然武力上占上风，却还是被吓着了，嘴里嘟囔着：“这小子疯了，下次再来找他算账。”就不在和他纠缠，慌忙逃散。
　　那个男孩拿着瓶子站在那良久，确定他们真的走了，才扔了酒瓶，一瘸一拐的收拾地上被打翻的饭盒，还有幸存的啤酒。饭菜已经洒在了地上，混着泥土石子，他蹲在那用手又捧回了袋子里。站起身时，看到了站在那的顾夕影，并没有任何意外，神情漠然的朝她这边走来，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顾夕影松才认出原来他是中午见到的那个男孩，他实在漂亮的能让人过目不忘，哪怕是此时他狼狈的要死，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撕了个大口子，全身到处是伤口，也挡不住他精致的五官。他看起来差不多七八岁的样子，却比一般小孩瘦很多，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看向顾夕影的眼神里透着倔强，敌对与防备。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将嘴角的血衬的格外刺眼。
　　“你没事吧。”顾夕影踌躇良久憋出这么一句话。男孩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答话，径直从她旁边走了过去。顾夕影看着他有些艰难的挪着步子，手里还死死的抱着酒瓶和饭菜。想要他醉醺醺的爸爸，她知道这一定是给他买的，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会不会被责怪呢？
　　“我是今天刚搬过来的邻居，就住在你家对面。”顾夕影并没有因为小孩的态度感到尴尬，边说边扒拉一旁的袋子，找出来一袋面包，一盒饼干，走过去递到小孩面前：“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顾夕影，这个请你吃。”说完这些，顾夕影有些忐忑的望着被自己堵住路口的小孩，她并不是个开朗的小孩，也很少会主动和别人交往，只是看到眼前这个小孩，她本能的想要关心他，却也笨拙的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份善意。小孩站在那，探究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胡同里从没有主动找他做朋友的人，学校里不时还会有人欺负他，喊他穷鬼，邋遢虫。他不在乎，每次都用拳头打到他们闭嘴，刚刚来打他的人，他也能猜到是谁找来的。但眼前这个留着长发，一笑眼睛弯成月亮的女孩，他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顾夕影举着面包饼干，见小孩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小声解释道，“我看你的菜饭撒了，所以。。。。这个给你当晚饭。”说着硬塞到了他手里，转身让开了道路，怕自己再次遭到拒绝。好在顾雅丽回来了，蹬蹬蹬的高跟鞋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小孩听到声音看了一眼顾夕影，有些生硬的说道：“我叫江景川，长江的江，景色的景，山川的川。”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眉宇间似乎还有些不自然的羞涩。顾夕影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越缩越小，在心里默默念道：你好，江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