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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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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伟殿堂,雕梁画柱,众臣俯首。南世凌听见一道洪亮声音∶“五皇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为人谦恭,骁勇善战,朕奉天承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立其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单荆国长公主单氏女繁烟,贤德良淑,今与我大洛盛国结为连理,以表秦晋之好,许与五皇子,其为太子妃,七日之后是为吉日,彼时礼成。”
“圣上英明。”木然地鞠躬、附和,转身的瞬间,有什么突然碎了,透着冰凉看得不真切,只是心中的泪,早已蜿蜓。好苦的味道。
偏殿。“主子,圣上已经下了口谕了。”霓儿俯在—旁,语声僵硬。单繁烟的目光微有些怔然,笑得苦涩,她伸手拿起梳装镜前的木梳,缓缓理着满头的青丝不多作言语,摆手让霓儿下去,静静地坐在镜前,神思寂寥,暗潮汹涌。
前夜,莲国使者来访,大洛的皇宫—片喧闹。
单繁烟推开门,只见宫娥们列着长长的队伍,端着美酒佳肴,步履急急地朝着大殿;各嫔妃贵人也是身披霓裳,粉腮眉黛,缓缓款款仪容风绰,彩珠钗锦绣凤簪齐摇曳,甚是不慌不忙。真是好不热闹。
“怎么了?”她偏过脸询问一旁的霓儿,霓儿卑鞠着答:“回殿下,是有外帮使节来访洛国了。”“哦。下去吧。”她淡淡道。
霓儿诺着退下了,替她合上了木门。她伏在桌前,举着狼毫百般无赖,只是信手描摹着—人的姿容。丰神俊朗,飘逸不凡。嘴角—抹浅笑,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吹灭烛灯,入眠。
半夜,待她醒来。月色清冷地泻入亭院,满地银辉,朦胧却又真实,缥缥缈缈,如烟如幻。只是有一道颀长的背影迎窗而立,月光从侧面落下浅浅零碎的剪影,模糊了暗夜的微光。
单繁烟心中一紧:“会是刺客吗?”她想。只是素来没有哪个国家的宫殿里会常有刺客的,何况是如此大国。微微凛然,心下警觉。只见明朗的月色下,那人缓缓回头——明亮的眸,柔和的眉,高挺的鼻梁,甘醇秀美的唇。她盯着那名温润如玉的男子楞住了,眼中水波流转,泫然若泣。“凌。”她低低地唤。“烟儿。”
“烟儿,这几日你可好?”那人温柔而惆怅地说。“凌,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她拼命地摇头,珍珠般晶莹的泪水溅出了眼眶。“烟儿。”南世凌伸出长臂疼惜地搂住了她,只是暗自叹息,玉唇紧抿,替她拭去了眼泪。她的泪光宛如破碎的冰碴,扎疼了他的心。
“烟儿,”他喃喃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怎么了?”单繁烟抬眸轻问。他的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有痛苦,有挣扎,有不忍……他别过头注视着满地银辉,许久才缓缓说道:“父皇要把你许配给五哥,大慨明日,便要诏告天下了。”“什么?”她猛地窜出了他的怀抱。“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原以为只要河州的事处理地让父皇满意了,他便会让我们成亲,谁知……”“无事的,凌,我是他国公主,圣上不能勉强我,只要我们请求皇上赐婚,他一定会准的。”他只是徐徐地摇头:“烟儿,没那么简单。传闻父皇登基时正值南氏日渐式微,朝堂内暗流涌动,文武百官对新皇诸多猜疑,边境蛮夷又频频试探,为解决内忧外患,父皇曾联合你父亲平定暴乱,并许诺单卓然立单荆国未来长公主为太子妃,大洛和单荆将永结秦晋之好。如今父皇要立五哥做太子,你,便是太子妃。”“这……这全然属实?”她张着嘴巴,满眼的难以置信。“大概吧。”他叹了口气。“那,我岂不非嫁不可?”他没说话,只是翕眼将下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她眸色哀伤,也是沉默。
他抬手去抚她如瀑的秀发,有一抹悲伤的温度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渗进她的发丝,从细细的尾稍挥发、弥散开来。
月幕下她的容颜一如地娇美,只是平添几分愁与沧桑。与以往,太多差别。
门外仍有悉悉的忙碌声,碰撞在沉闷的空气里。她突然仰起头,干净的眸亮晶晶的,眼神有些坚毅。她说:“凌,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你不是皇子,我也不是公主,你我就作寻常百姓,挣钱持家,男耕女织,云闲野鹤。可好?”她满眼的期待,嘴角盈盈笑意。他只是敛眉,依旧沉默。她心神一慌,拽住了他的衣袖。扬起笑脸,搂紧她,他说:“烟儿,不可以,我不要看着你跟着我吃苦。况且,抗旨之罪罪该万死,天大地大,然我们能躲到哪里?”“那怎么办?我不愿嫁给五皇子啊,纵然他再才华横溢、风华绝代又如何?若不是相互真心,何提相濡一生?这样的生活,不要也罢。”“别,烟儿,别说傻话,我心揪得紧。不在身旁又何妨?此情依旧,便胜过永久了。”他瞧见她一脸的忧色,语气突又变得促狭起来,“那不然你我作那鸳鸯,日日私会、嬉水,如何?”“说什么哪。”单繁烟一楞,娇笑道。“快走罢,夜深了,叫人看见了可不好。”“遵命。”他有模有样地作个揖,不慌不忙地踏出了房门,合上门时还不忘对她温柔一笑。她被他的笑迷住了,目光痴痴地,像个被糖葫芦吸引的孩子,垂涎而可爱。只是不小心忽略了镂花窗外一双如明星般璀璨的眸以及,南世凌转瞬阴鸷的眼。
或许,这浓重的暗夜笼罩的,并不只是一番深情?
轻纱飞扬,她在重重幔帐中举眸,轻倚床阑,灵魂有些抽离,闭眼,有晶莹的泪逃窜,摔在了朱红的地板上,如同血中泪,泪中砂。不期然,她与他的路今后必将更难行,她十数年读过的书、识过的字,没有一个能告诉她她该如何做,又或是,那些仁义礼仪、道德伦理,与她所选之路遥遥相悖。可是,这是她爱慕多年的人,她舍不得放手,她贪恋他的温柔,甘之若饴,也愿为其披荆斩棘。无关聪明或傻,只是她用情至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