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龙》思明路422号

2、和他重逢

　　始皇逢大风，几不得渡。上问博士曰：“湘君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於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
　　——《史记》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始皇三十六年，十一月秋，午时。
　　洞庭湘水边，水波蓦然升高，抬起了湖面上黑色大船的影子。
　　秋高气爽的天空被雷电划破，君山上的湘君祠隐于雷雨的乌云后。
　　“陛下，湘君发怒了！回去吧！”始皇的博士在船舱内瑟瑟发抖地说，船忽然一摇晃，如地震一般，博士立马跌在地上，累累若丧家之犬。
　　“陛下不该砍掉君山上所有的树，湘君乃上古舜帝，虞氏重华，不可冒犯啊！”
　　“朕功过三皇五帝，岂会怕他小小一个舜帝？”
　　嬴政走出船舱，风雨沉重地击打在甲板上，他看到船上所有人都抱头鼠窜，缩在船上的角落，哭哭啼啼地向湘君求饶，不免心中厌烦。
　　嬴政拔出太阿剑，径直穿过恐惧的人群，他举着太阿剑向前刺去，挺直地立于船头，狂躁不安的江风扬起了他的巨大的黑金色衣袂，头上的冠冕被吹走，黑色的长发飘起，又被雨点打散。
　　“湘君，出来见朕一面。”
　　水波在船下晃动，湘君依旧没有出现。
　　嬴政盯着湖面的漩涡看了一会，突然笑着说：“湘君，其实朕此次前来，是来迎娶湘夫人的。”
　　话音未落，那漩涡愈卷愈大，两个身着白纱长袖的美丽女子随着水波升起，那湖水托举着怒目而视的两人，一直送到船头。
　　因为她们的怒气，狂风骤雨在一瞬间格外猛烈。
　　“你们就是湘夫人吗？湘君呢？”
　　“就算你是人间的帝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也敢口出诳语！”
　　两人手上伸出水花凝聚而成的宝剑，一齐朝嬴政刺来。
　　嬴政挥舞长剑劈刺而去，斩断了剑气灵力带来的旋风，她们手上的水剑，一接触到嬴政的剑，立马如冰渣般碎开，如同寻常的水花滴在甲板上。
　　于剑碎掉的同时，狂风骤雨消失，天空逐渐放晴。
　　嬴政突然收起微笑，抬起冰冷的眼眸，盯着她们说：“朕手下留情留你们一命，让湘君出来。”
　　两人在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嬴政的金色瞳孔，不是人的瞳孔，而是如蛟蛇一般冷酷的竖瞳，令人不寒而栗。两人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一只□□射了过来，射在一人的肩胛骨上，女子立马感受一阵剧痛。她们往下潜去，湖面转眼恢复了平静。
　　“听不懂吗？”
　　他将□□收到背后，往船弦上前一步，湖面波澜不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湘君始终没有出现。
　　“湘君帮朕占卜一卦，得到答案朕立马离去。”嬴政对湖面轻声说道。
　　嬴政望着那水波许久，一人从水下浮现，身上没有沾染一滴水花，白色的古朴长袂，仙气飘飘一般扬起。他的乌发以发髻束起，一丝不苟，眉弓下嵌着一双细长的眼眸，在瘦削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清冷。
　　这就是湘君舜帝，凡世名称虞氏重华。
　　还未等湘君还未说话，嬴政突然一笑说：“朕把君山的树砍了，剃去你的头发都不现身。果然说要娶湘君的湘夫人，你才会出现。”
　　“那只是我的两个侍女，湘水洞庭并没有湘夫人，是人间的误传罢了。”
　　“博士和朕说湘夫人是娥皇、女英，她们不是你的夫人吗？”
　　“她们已经死去很久了。”
　　湘君的声音如珠玉般清脆，从升起的水波上，他踏到了船板，随后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玉璧双手捧上，说道：“陛下命格太过玄妙复杂，在下占卜了许久，无论多少次，都是这个结果。”
　　嬴政接过玉璧，上面只写了五个字：“今年祖龙死。”
　　他一看到那块玉牌，便知道命不久矣了。但他并没有发怒，无法取回蓬莱本体龙脉，还未向昊天宣战，伐天便已注定失败了。
　　“即使是昊天上帝，也无法弑神。”湘君重华低垂下高傲的头颅，显示出卑微的姿态，皱着眉头说，“其实尊神身上的困龙符咒，在今年发作后，并不会夺取尊神的生命，只会将尊神封印起来，形同凡人的死亡。”
　　嬴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我的力量衰弱，所以被人阴了一招。”
　　“敢问是谁在祖龙尊神身上种了这样一道符咒？”
　　嬴政的思绪回到二十年前，记起来了那个背叛他的人，那人的脸庞依旧清晰。
　　“他叫韩非，帮朕恢复了前世部分记忆，朕曾经很相信他，将他当做朋友。但他始终是昊天的人，最终背叛了朕。”
　　“留下来吧，回咸阳马上就会出事的，在这儿在下有办法帮尊神续命。”重华说道，语气十分真诚，“即便神之魂封印于凡人之躯中，依旧是神。”
　　“谢谢，有缘我们会再次遇见的。”嬴政苦笑了一番，“我得去蓬莱，不管如何，我最后试一次，就算不成功，也不能让昊天好过。”
　　最终，嬴政离开了湘水。蓬莱仙山寻回躯体终究是无果，在回程途中，他感到头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身上的困龙符咒发作。他就这样死在回咸阳的路上，整个大秦帝国，那个因为祖龙而存在的帝国，都为始皇帝的死亡覆灭殉葬。
　　一抔俱焚，如同一场虚幻的梦。
　　-
　　两千年后，X大。
　　X大位于一座海滨城市，历史系排名第一，开学这日来了一位青年教授韩斐，二十八岁，研究古代法律，以先秦最为熟悉，开了一门《先秦律法》院系选修课。
　　在上课前五分钟，韩斐在镜子前又一次整理了黑色领带，手指微微发抖，反而让领带多了一道褶子。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上课了，但是他却无比紧张，生怕出一丝纰漏，而这仅仅因为花名册的一个名字：赵政。
　　他认识赵政的时间，比赵政认识他的时间要长久。赵政即是嬴政，是先天神祇烛龙。
　　我一定会让你脱离痛苦的。韩斐走进教室，默默地想。
　　历史院系女生很多，都叽叽喳喳地挤在前排，八卦着新来的教授，朝讲台上冒出星星眼。
　　“教授比照片还帅！”“又帅又贵气！”
　　韩斐径直走上讲台，他穿了一身工整的黑色西装，一根蓝色领带扎在细长的脖子上，内里的白衬衫整整齐齐。他温柔的眉目儒和文雅，透露一身文人风骨，站在阶梯教室的中心，如同一只高傲美丽的孔雀。
　　“同学好，这是第一天见面，我叫韩斐。”
　　大部分人没看老师名字就选课了，所以下面突然又引起一阵骚动，“韩非？和法家的韩非子同一个名？”“哇，老师好厉害。”“难怪老师教法律呢！”
　　韩斐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韩斐。学生们看到名字，又有些失望，开着玩笑说老师骗人。
　　他低头一笑，放下粉笔后，又很认真地说：“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前排胆大的女生起哄说：“老师，什么秘密啊？”
　　“其实我就是韩非。”
　　说罢，哄堂大笑，众人都笑得直不起腰。
　　韩斐目光始终在课堂内搜索，却没有找到那个人。在正式上课前，他拿出花名册，打算一个个点名过去。
　　“老师不是吧，第一次就点名？”
　　台下一片哀嚎遍野，不少人拿出了手机慌忙的发消息。韩斐知道他们要提醒翘课的同学过来，忍着笑说道：“这次只是为了认识各位同学，不记入出勤统计分数，下次记得来上课。”
　　韩斐按照学号一个个念下去，这是一堂一百人的大课，第一堂课来了差不多六十多人。
　　他一直在等一个人回答他的名字，最后他念到：“赵政。”
　　没人回答。
　　他又念了一遍。
　　韩斐看着那个名字，心中有千钧的石头压在上面，沉重无比。韩斐连这个名字，都多年未能叫出口了。现在，居然又遇到他了。
　　后世称呼他为千古一帝，称呼他为嬴政，为秦始皇。
　　可是韩非知道，他不叫赵政，不叫嬴政，人间加给他的任何称呼都不能形容他。
　　他不甘心地第三次叫了一声，“赵政。”
　　一个前排的女生举手说：“老师他病了……”
　　“到。”
　　话还没说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韩斐不抬头，便知道是他来了。
　　随后走进来两个穿着运动服的学生，均是个子高大，一人眼眸清冷却不失威严。另一人头上戴着黑色运动发带，叼着面包，在众目睽睽之下塞进了嘴中，完全没有管任何形象。
　　他飞速吃完那个面包，笑嘻嘻地说：“我是赵政，老师对不起，早上我去运动了一下，就来晚了。”
　　韩斐大吃一惊，烛龙变了，阴冷的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的散漫飘忽感。
　　在讲台下，另一个学生也举起手说：“老师您好，我叫虞重华，对不起来晚了，帮我划一下名字吧。”
　　韩斐听到下面学生在说悄悄话，“赵政和我们一届，都是大一，身边的虞重华是学生会主席，一个很有名的风云学长，长得帅，每年都是绩点第一。”
　　他心里摸到些底，朝两人笑了说：“没关系，不计入考勤，你们快坐下吧。”
　　那个前排代答的女生给他们两人占了位置，两人商量了两句，便顺势坐在了她身边，又引得下面学生一片惊叹。
　　历史系男生向来很少，突然一下子来了三个英俊的帅哥，比天上掉馅饼的概率还低。女生们悄悄拍照发朋友圈发微博，教授的脸，比课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