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笙湘

7、七

　　也不过才一天的时间，这陆家就走的走，散的散
　　也是昨儿下午传来的消息，说昨儿青帮打死的那个是个卖国贼，死得好，可还有个没死的，暂且被压在青帮里
　　或许这陆家百年基业，也就毁于此啊

　　昨天去后无果，今天陆英一早便等在院子里，送走荣家少爷，就是她陆家至今最后一项任务
　　外面先是传来汽车的声音，然后是敲门声
　　冬儿前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冬儿没见过，难道不是荣家的人？
　　“我是荣晋杰的夫人，今天来接他回家的”
　　原来是夫人，后来还跟着人推着轮椅，冬儿连忙指路带他们过去

　　陆英站在前厅看着他们往小屋那边走过去，没有三爷…
　　或许今天三爷并不会来
　　自个儿站在这儿又在期待什么，陆家出事，荣家自然不会再联姻，三爷也会找别的女人，现在不是她陆英不想要了，是她陆英配不上了

　　荣晋松从车上下来，双腿都在打颤，旁边的人想过来扶一把，被荣晋松挡回去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自己过去”
　　三爷的话，他们不听也得听，就看着三爷整理好自己，深呼吸一口，慢慢朝大门迈进去
　　一步一步走到前厅下，那里有十五阶梯子，荣晋松数过一遍，一抬头，就看见梯子正上方的陆英

　　荣晋松笑了笑，挥手说到，“下来”
　　陆英看着他身后一群人，所以她下去干什么，既然要说事，不应该到上面来，单独说吗
　　荣晋松就知道她不会下来，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脾气，要是真像外边的女人一样，对她言听计从，那还真对不起这跪了一晚上的膝盖

　　后边的人看见三爷打算上那破梯子，立马想要阻止
　　三爷一回头，示意不准有人过来
　　他还是可以慢慢走上去的
　　陆英已经坐到椅子上，等着三爷上来

　　荣晋松每上一步台阶，背都得往下弯一个度，双手撑着大腿，想去揉膝盖，可是自个儿知道那里是什么惨样，碰不得
　　陆英只是奇怪这短短几步路，他怎么还没走上来
　　一转头，好巧不巧就正好撞见三爷没站稳，整个人往前倒去，幸好手撑地及时，才稳住身形

　　这是怎么了，梯子都上不来了吗
　　陆英在下面一众人喊着三爷的时候，她飞快跑过去看他，并把他扶起来
　　“你怎么了”手掌有被擦伤，但更让她关注的是他几乎站不直，双腿一直颤抖
　　三爷正想摆手说没事，哪知陆英一下就按上了他的膝盖，他痛的差点晕厥

　　她扶着他的一只手臂，又抢过他手里的扇子，转头对下面的人，“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扶你们的三爷”
　　于是立马上来两个人，架起三爷就走到了最近的椅子上
　　陆英敲着手里的扇子，“你们家是不是就爱弄整腿？一个二个的，非得缺了才好”
　　被这奚落，三爷也不开口，扇子在陆英手里，也没伸手要回

　　后面的人看不下了，张嘴句说，“三爷被罚跪还不是因为你们陆家…”
　　后面的话没有再被说出口，就被另一个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三爷讪讪道，“只是犯了一些错，被家父责罚而已”
　　陆英把扇子还道三爷手上，“你就编吧，你三爷何许人也，何至于编这种谎话”

　　三爷不说话了，看着刚嘲讽完他的陆英离开，不一会儿又拿了药膏出来
　　蹲在他面前，“自己把裤腿卷上去”
　　说话冷冰冰的，可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看着不管的
　　荣晋松把裤腿卷到膝盖上面，陆英一看，好家伙，都肿成原来两个大了，还全是淤血，这得是跪了多久啊

　　陆英把药膏在手里捂热了又才抹到他的膝盖上
　　起初那一下是痛的，握着把手的手指甲都白了，就知道这是握得多有力了，可是又不能出声，不然堂堂七尺大男儿，跪都跪了，治伤的时候还不能忍痛？
　　后面有感觉膝盖处火辣辣的，掩盖了一部分的痛感
　　等两只膝盖都揉搓结束，陆英也出了不少汗，当然不及三爷，当时去扶他的时候，可是看见他汗如雨下

　　“好了，你把裤腿放下来吧，这盒药膏你带回去，让别人每天都至少给你揉一次，我去洗个手”
　　三爷再次看见她离开，想起昨天父亲声声质问他，“你保陆家，你凭什么保陆家，青帮打死的那个刚传了密报给日本军方，原本以为是私仇，但上升到这个沉面，难保那个女人没有做些什么”
　　他也只是跪在地上，这么多年，谁还见过三爷跪在地上的样子，在外面手握别人生死的人，此刻却保不住自己想保的人的命

　　刚放下腿裤，就看见嫂子推着轮椅上的大哥走过来，荣晋杰也是听说自家三弟昨儿被罚了，好端端的，三弟以前也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家国面前，他从来都是国家为大
　　“不能走路了？”
　　荣晋松扶着桌子站起来，“还勉强行吧”
　　荣晋杰摇头不想说话，政府那边的头上都还阵阵冒绿烟，现在又查出来卖国嫌疑，若不是人压在斧头帮，若不是三爷顶着，这陆家早就被抄了

　　“走吧，回家再说”大哥也发话了，也没看洗过手走过来的陆英
　　他有他的原则，上战场打死的都是侵虐国家的人，他们荣家拼死守护，不是让那些人拿来挥霍糟蹋，为自己升官牟利的
　　荣晋松点点头，看着大哥被推出来，转过身看着陆英，她还是那个样子，若是但凡有一份害怕，他或许也会安慰两句，可偏偏她也不是那样的女人
　　苦笑一声，算了，他总会给他们正名的

　　陆英送三爷到车前，一句话没说，看着他上车
　　没有遮荫的地方，顶着日光晒，冬儿撑着伞跑出来，遮住陆英，“小姐，我们回去吧”
　　陆英看着开远的车，“冬儿，你愿不愿意走”
　　冬儿大惊，小姐这是要赶她走了，待在她身边快十年的时间，她怎么舍得！！！
　　“冬儿不走，冬儿誓死要跟小姐在一起”
　　陆英转过身看着急的都要哭了的冬儿，笑着拿过她手里的伞柄，“那就不走吧”

　　爷爷躺在床上一病不起，本来也就没几年的身子，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夏天
　　她握着爷爷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爷爷，我怕，他们还是真的来，我自然没事，你怎么办呀”
　　她跪在床前，已经不敢再去看爷爷的眼睛了
　　爷爷张着嘴，说不出来话，发出来短暂的几个音节，最后也放弃，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出来

　　一天，没有消息，两天，依旧没有消息…
　　没有人的老宅，清净寂寥，她去检查每间屋子的时候，发现里面几乎都被搬空了，也是，毕竟是要重新开始日子生活了，什么都没有肯定不行
　　她关上空荡荡的房间大门，回到自己卧房
　　冬儿在给她打扫，“你放下吧，以后我自己来”
　　“小姐，这怎么能行”
　　陆英笑到，“这怎么不能行，或许再过两天，这陆家就不复存在了”，说完好像又想起什么，“到时候你就偷偷跑掉，他们不会抓你的”
　　冬儿扑通就跪下，拉着她的裙摆，哭着说，“小姐，你说过不赶我走的”
　　陆英想扶她起来，“我没赶你走呀，只是教你保命而已”
　　“小姐…”
　　“听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