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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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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鸿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花谷,确认那人未追出来后方才停下。他气息不稳,额上满是冷汗,唇不自觉地颤抖着,两股战战,几欲跪倒。有几人站在不远处,谈笑声隐约入耳。戚鸿影眼尖,可以依稀辨别出为首的那位湖蓝色长袍的男子是——
“夏景曙!”戚鸿影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却在看见夏景曙回头的那刻哽咽了。
“阿影?原来你没走?”夏景曙见戚鸿影倒在草地上,颇有些惊愕,和几位同伴小跑到他身旁。
“你先一声不吭地突然跑开,后我们几个在谷中寻你好久无果,还道你是不是提前离开了。”其中一人道。
“阿影你刚刚去哪了?……发生了何事?脸色怎这么差。”夏景曙见他面色苍白,俯下身问他。
戚鸿影吸鼻子,咽了咽口水,正欲开口作答,脑中却不禁浮现出孟乡血肉模糊的身体、那个阴驽的男子,脖颈上的红痕仿佛也在隐隐作痛,喉头一阵泛恶。他干呕起来,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他恶狠狠道:“我要回去。”
夏景曙似是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直直地站在那不敢说话,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答应,同几人一起搀他站起来,向来时的马车走去。
等会到京城,已是傍晚时分。夏景曙将戚鸿影安全送到府中方才肯安心离去,临走前担心地看了他好几眼,张了好几次口,却也未问出来。戚鸿影回到熟悉的家,却依旧心悸,冷汗直淌。他不理会丫鬟们的问话,径自回到房中。戚夫人只当他今日玩的不尽兴,少爷脾气上头罢了,也无甚在意,就由着他去了。
等呈“大”字躺在松软熟悉的床上时,戚鸿影方才觉得大梦初醒,周遭的一切变得真实起来。他裹着被褥,将头埋入被中,暂停许久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杀孟乡?那人既然决心杀我,为何最后又要放我走?我看见他杀人,他会不会以后报复我?
这些问题充斥在戚鸿影脑中,快要炸裂开来。他甚至已经在心中想好他的千万种死法了。
他想的太投入,连张管家敲房门喊他吃饭都叫声都丝毫未听见。
“少爷,该用晚膳了!您出门前就未进食,会饿坏身子的!”张管家见房中没有动静,急了,在门外更大声喊道。
张管家的大嗓门将戚鸿影的思绪拉回现实,被他这么一说,戚鸿影还真有些饿了。
饭不吃,可是会要命的。
晚膳很丰盛,戚夫人还特意嘱咐庖厨准备了戚鸿影最喜吃的醋溜排骨和四喜丸子,吃饭时还不停地给他添菜加汤,只道他下午玩得太累多吃些。这顿饭戚鸿影吃了不少,最后打了个嗝,一脸心满意足,连缠绕在心头的愁绪都少了许多。
难怪原来夏景曙拿他打趣,万般皆下品,惟有吃饭高。戚鸿影第一次觉得夏景曙说的话是对的。
用过晚膳,戚鸿影又被戚老爷拖着讲了会儿话,无非就是劝他赶紧去考科举求仕途。这些话戚鸿影听的太多,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到后来不耐烦了,便直接甩手离开。
戚老爷近四十才有了这个独子,自然宠爱非常,见状也只是笑笑,摇了摇头,无甚在意,由着他去了。
等戚鸿影真正闲下来时,已过亥时。戚鸿影心道那人要是有意追杀,便早就杀到家中了,哪还会等这么久?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松下来。
可戚鸿影又想,对方除了轻功在自己之上,其它的也未必比自己强。他开始暗骂自己先前的那股子怂劲儿。
自己是谁?京城戚大少!堂堂峨山掌门的亲传弟子!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有辱师门名声?岂不是有辱师父对自己“峨山弟子,胸藏大义,心怀苍生”的淳淳教诲?
想到这,戚鸿影打开一只梨花木柜,里面呈放的是一柄泛着凌冽寒光的长剑。此乃“碎珠”,是自己拜入师门后的第三年时师父赠他的,是把世间不可多得的宝剑。
戚家祖辈是靠做买卖致富,家中也未出过几个文化人。戚老爷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戚鸿影能做个儒官,当个风雅人儿。故这把剑也从未用过,就被戚鸿影小心翼翼地收在定制的柜中。
戚鸿影举起剑,依照峨山的“弄月十四招”的第五招舞起来。剑气冷冽,寒光粼粼,想必也定是刃如秋霜,削铁如泥罢。
而少年身姿宛若蛟龙,翩若鸿影,是块上好的练武料子。
这柄剑虽许久未用,但戚鸿影很快便上了手。他有信心,也有决心在那人杀上门时同他决一死战。
时候已不早,再加上白天里的遭遇,戚鸿影只觉困得慌。正当他他脱下外衫,准备就寝之时,一位小厮匆忙跑来,直敲房门。
“何事?”戚大少困意正浓,极烦被人打扰。
“少,少爷。有位男子来到府中,自称是您的好,好友,想同你……叙叙旧。”那小厮听戚鸿影不耐烦,紧张得结巴起来。
戚鸿影纳闷儿,哪位好友?
“就是,个子很高,一身黑衣,嗯……长得还挺好看。”小厮描述,又补充道:“不过没您好看。”
戚鸿影平生最厌恶的事之一,就是有人长得比他好看。全府上下都晓得。
他不解,随手拿起外衫披上,趿拉着鞋朝堂屋走去。见堂中亮着灯,戚老爷正坐在那同一人交谈。可戚夫人向来早睡,定不会是她。
“父亲。”戚鸿影板着脸,对有人打扰他就寝一事表示很不爽。
“影儿,你来了。”戚老爷闻声转头,见是戚鸿影,笑了。
戚鸿影瞥了眼那人,但由于被戚老爷的身子挡了个严实,看不太清。
“这谁啊?”
还不等戚老爷作答,那人便站起身,作辑,道:“在下温云容,冒昧来访贵府,多有叨扰。”
那人一双含情噙笑桃花目,玉似的面庞,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戚鸿影一愣,彻底懵了——
他他他,是下午那个人!
换了身月牙色的长衫,穿的人模狗样,刚刚差点还没认出来!
“怎么是你!?”戚鸿影没忍住,大声道。
“影儿,对待来客,休得无礼!”戚老爷低声呵斥了句,又道:“来者即是客,更何况人家千里迢迢从北燕地赶来拜访你。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呸,什么狗屁北燕地!分明下午还在谷中杀人,唬谁呢!戚鸿影怒,话到嘴边转了转,但转而又咽下。
戚老爷没看出异样,只当是戚鸿影少爷脾气上头,习以为常了。他爱屋及乌,自家儿子的朋友那就是上宾。于是笑眯眯开了口:“这么晚了,要不小温你先住下罢,过几天回去也不迟。正好同影儿叙叙旧。”
戚鸿影:“?”
叙甚么旧?叙下午被他掐的旧吗?!戚鸿影郁卒,不停拿眼睛瞪温云容。
温云容自动略过他的目光,也丝毫不客气,点头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麻烦伯父了。”
戚老爷见温云容相貌谈吐皆不凡,还在心里感叹,影儿终于不和那帮毛小子鬼混,开始结交文人雅士了。
戚鸿影袖中的手紧握,咬牙,不再理会两人,径自向自己卧房走去。
这真是应兆了那句老话,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