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阁绪》酉安辰

55、第五十五章

　　魂冥一生只对一人虔诚且真心，把迟绪当成是另一个自己，是那个本应该单纯美好的魂冥。第一次见面送他唯一的渊斯，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他。

　　就好像在迟绪身上多做点好事，就能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过般。
　　其实渊斯从到达迟绪手里那一刻，就已经认他了。

　　“渊斯。”迟绪一边喊着一边寻着声音的来源，“渊斯。”
　　“铃铃——”声音近在咫尺，就好像在耳边撞击，振动发声。

　　“渊斯！”魂烛同迟绪一起喊了声。
　　“…………”没有响动。
　　凌升一把上前捂住魂烛的嘴巴，使劲往后拖走他，低语：“绪绪说管用！你不行，别添乱。”

　　我、不、行？！添乱？？！
　　大哥，我现在单手能把你打趴下，说我没用？！

　　“……你……你放开。”魂烛口齿不清道，双手扒拉下凌升的大手，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古晏：“…………”小孩子吵架么？

　　迟绪没管他们，继续喊着。声音又换了个方向。
　　几经周折，迟绪终于看见了微弱的光亮，是珠子上的反光，那如碎钻般的闪亮，在此刻让每个人充满笑容。

　　罗墨却是一脸怨恨，咬着牙跟在他们身后，魂烛对古晏使了个眼色，古晏秒懂。
　　他动作流畅，从罗墨背后擒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心里还没计划完就被人制止，罗墨太难了！
　　“老实点。”古晏道。

　　那串珠子伴随着荧光浮在半空，迟绪慢慢伸出手，张开手心，渊斯似个乖巧可爱的孩子，落在迟绪手上。最后碰撞了一下，便不动了。

　　“找到之后呢？”凌升发现一个问题。
　　真是一步一个坎，找到之后渊斯也把阴灵送出来，怎么拿它净化厉鬼？
　　热气是从手心传来的，顺着手腕上肉眼可见的动脉窜到肩膀，随之是心脏。

　　迟绪猛然升空，脚底似乎有两团热火，燃烧着他的全身。
　　但却没感到不适，相反还很温暖。
　　“迟绪！”凌升见他升起来吓坏了，仰头吼道。

　　“我没事。”迟绪轻声安抚他，顺着体内的温度，渐渐适应。三万年没有了阴灵，冷不丁这么多，多少有点不适应。
　　“这……没事吧？”魂烛一时也出了神，愣愣地看着。

　　罗墨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磨着牙，想挣扎的胳膊被古晏死死押住。
　　凌升担心了几分钟后，迟绪回到地面，一身轻松。凌升迅速上前搂住他，慌张问道：“哪儿不舒服？”

　　“没，就是阴灵多了好多。”迟绪说道。
　　罗墨冷哼：“那都是冥主子的阴灵！”

　　魂烛淡淡睨了他一眼，反驳道：“不，大部分是第四代阴主的。”
　　罗墨：“…………”
　　古晏发问：“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做？”

　　凌升和魂烛纷纷看向迟绪，等着他的回答。迟绪沉吟片刻，道：“把厉鬼吸入渊斯。”
　　先不说吸入耗费阴灵和精神之多，光是扫一眼地面，厉鬼的数量令人望而生畏，又怎么敢冒险去把他们吸入呢？
　　凌升蹙眉看着他：“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只不过这是最保险的。”
　　“……太危险了。”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魂烛说道：“把阴灵给我，我来完成吸入。”
　　“这阴灵只跟我。”迟绪叹了口气，“而且渊斯根本就是躲着你的，怎么吸入？”

　　迟绪其实不怕死的风险，他怕得是死后凌升怎么办？这苦尽甘来的重逢来之不易，还没怎么享受，他不想放弃。
　　“那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凌升问他。

　　迟绪艰难地开口：“……重演当年……亦或是更恐怖。”
　　其实他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以前没有人试过。迟绪只能往最坏的地方想，才能让自己之后不太震惊。
　　再次陷入沉默。

　　这可真说对了，一步一个坎！
　　最后，魂烛一脸凝重地让他们回去，自己趁机会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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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抬头，是黑色的天。这黑色看了好几万年，也看腻了。
　　“等一觉醒来，我就去做迟到了上千万年的事。”迟绪靠在凌升的肩头，昏昏欲睡。
　　“……我陪你。”

　　只这三个字，便是舒心。

　　生死分离过后的两人，不强求对方独活，虽没明说出来，却已是双方心里默认的事情。
　　凌升轻轻抱起睡着的迟绪，放回卧榻。
　　管他的呢，今天还能在一起就已经是赚到的了。以后的事……再说吧。
　　迟绪在凌升的怀抱里醒来，戳了戳他的鼻尖，轻笑：“该起床了。”

　　凌升哼了一声，在迷糊当中搂紧迟绪，把下巴垫在他的头顶：“乖……”
　　后来凌升是怎么醒得呢？他感觉怀里有东西在颤抖，能感受得出来，怀里的人在强行冷静。

　　“怎……怎么了？！”凌升瞬间清醒，一低头就对上迟绪颤抖的发丝。
　　迟绪深深把脑袋脑袋埋在他怀里，好久，带着通红的眼睛抬头，有些鼻音道：“只是舍不得你。”

　　“没事昂，我说了我陪你。”凌升用食指擦去迟绪眼角的泪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无论结局如何。”
　　“嗯。”迟绪被凌升哄着，软糯地点头。

　　凌升宠溺地看着他笑：“真像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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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二人通知了魂烛，要开始吸收厉鬼了。
　　迟绪来到阴界的中央地带，腾空飞起，停在半空。那渊斯珠子被迟绪扔出来，散发出金色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迟绪是一头短发，上身穿着雪白毛衣和深棕色风衣，风衣敞开怀，尾端伴着烈风疯狂舞动。

　　他深吸一口气，大地开始晃动。
　　先是奈何桥边的厉鬼一个接着一个窜出来，满身殷红的厉鬼嗷嗷叫唤，阴森的吼叫响彻阴界，各个宫殿的阴官急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地上的凌升沉重地驻足仰望，紧张得忘了呼吸。
　　“呜——”一声、两声……厉鬼被吸入渊斯。原本的渊斯好像是大了几倍，碎钻般的闪亮暗了几分。

　　奈何桥的厉鬼还没弄完，亡谷那里开始暴动，愤怒地低吼，听得人人心里慌张。
　　以为迟绪就是个靠凌升才能保命的官，没想到是个能与魂冥匹敌的人。让人大吃一惊。

　　有些阴官想去帮忙，被凌升压下，低声对他们说道：“别乱动！”
　　每个人只能替迟绪揪着心，保佑他没事。

　　“凝神！”凌升看得出迟绪有些吃力，嘴唇开始干裂，脚下不稳。
　　被他这么一提醒，迟绪手上的力度变大，更多的厉鬼奔涌得出。
　　一瞬间，迟绪被厉鬼笼罩，渊斯还在散发金光，与厉鬼的猩红交相辉映，地面影影绰绰。

　　提着的心脏更害怕了，魂烛眯起眼睛和身边的古晏低声说了句话：“让阿东把轮回准备好，随时打开。”
　　“是。”古晏弯腰作揖，退下往缘起殿里走。

　　凌升丝毫没发觉他们做的事，一心担忧迟绪的身体。
　　怒吼声渐渐低沉，刚刚还吹着的狂风一瞬间停下来，就好像一切按了暂停键。

　　无数包围迟绪的厉鬼被吸入渊斯，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凌升以为成功了，喜出望外。但随后发现不对劲！

　　迟绪身上包围着黑雾……不，准确说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凌升指着迟绪，大声问魂烛。

　　魂烛早就料到了：“厉鬼反噬。”
　　“什”凌升舌头突然打结，嘴边的话说不出来。

　　“有什么办法吗？”
　　魂烛看了眼紧张得不行的凌升，再想想以前天塌了也不慌的凌大人，判若两人……

　　他啧了一声：“简单。入轮回，永不回来。”
　　“厉鬼顶多在阴界反噬，人间？”魂烛冷笑，“他们还没本事过了我这关。”
　　凌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原本他是考虑过陪迟绪回去，但办法他也没有啊。

　　此时，迟绪平稳落地，脚尖一有了支撑，他再也撑不住，腿一软，身子倾斜。
　　凌升快速扶住他。

　　满怀担忧的众人一下拥上来，想凭自己的力量帮帮迟绪。
　　“升……我难受……”迟绪眉毛拧到了一起，手指紧紧攥住凌升的衣角，脸色惨白，身体里的黑雾愈来愈浓。

　　空中的那个渊斯还浮在那里。
　　凌升无视身边的人，道：“魂烛，你快让他进轮回。”

　　魂烛一愣：“那你俩可就分开了……”
　　“我会想办法的！先救迟绪。”凌升打断他。
　　“抱着他跟我来。”魂烛也不再多说废话，看了眼天上的渊斯，立刻往缘起殿方向走去。

　　所有人让出了一条宽大的路。
　　众阴官在他们离开后，守着天上的渊斯。那是迟绪用命换来的安稳。
　　那边，阿东已经打开了轮回，等候着他们。

　　迟绪看见那个又亮又大的圈，可怜巴巴地看向凌升：“我想和你在一起……别扔下我……”

　　凌升看着他这委屈的样子，心里不禁酸软一片，柔声道：“相信我，我会去陪你的。”
　　迟绪眼里氤氲一层水汽，密密的翘睫毛挡住他眼底的不舍，良久，他抬脚走去轮回。

　　不了解他们感情的阿东都觉得他们情深至极，不免为他们遗憾。

　　在最后一步时，迟绪转过身子，略带鼻音的沙哑：“我信你了，你不能负我。”
　　“……好。”凌升点头，嗓子发紧。

　　说罢，迟绪身子向后一倒，最后时刻，他眼里只有一身玄衣的凌升。
　　虽融于黑夜，却还是那么亮眼。

　　“你要如何去人间？”魂烛转过头问凌升。
　　去人间分为两种办法。一种就是入轮回，另一种……擅自跑到上面，附着在他人的身体里。

　　凌升入不了轮回，后者他也不愿意。
　　凌升低眸思虑，抬头：“大不了自己修炼一副身躯。”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阴官来说，修炼个上千万年也未必修成……不没人尝试过。这很容易走火入魔，风险大得连魂帝都未曾尝试。
　　凌升真的有把握？

　　虽说他是天地孕育的，总得有点外挂，但大部分都得靠自己。自己的魂魄是否能承受得住？是否有足够的阴灵支撑他清醒？
　　凌升轻“啊”了一声，回到至善殿。自此他便不再出来，只等一天能真正修成实实在在的身躯，重返人间，与迟绪共度余生。

　　他不想让他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