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阁绪》酉安辰

13、第十三章

　　俩人进了车厢。

　　一个包厢只有两张上下铺，左右放着。中间有个共用的小桌，门也是可以上锁的，私密性不错。

　　黑爷为了他俩买了四张票，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俩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运气好才赶上个俩人用四张床。

　　二人把行李放在床底下，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一时不知道干什么。

　　似乎门外的吵闹与他们无关。

　　“咳……”凌升想赶快打破沉默，“为什么黑爷让我跟你回去啊？”

　　他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迟绪难受。

　　但这个问题就不怎么小心翼翼。
　　迟绪先是没有说话，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正烈，刺得迟绪闭上了眼睛，但他还是没有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不想看见凌升一样。

　　就当凌升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迟绪开了口：“放假了，几个亲戚就到我奶家蹭吃蹭喝，我得看着他们，别把我奶奶的养老钱吃光了……”

　　这语气就像是说一件小事，漫不经心。但是说完迟绪还是捏了捏眉头，轻叹了口气。

　　凌升愣了一下。

　　迟绪继续说：“我爸入狱前，他们一放假就到我奶家献殷勤，一个个叫比谁都亲。我爸以为他们真是什么好亲戚，说孩子上学的事他管了，房子首付钱他给垫着，小辈结婚他出钱……呵呵。”

　　迟绪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所以，迟爸入狱后，这些所谓的承诺不能兑现，就都到迟奶奶家里“搜刮”。

　　人心险恶……凌升想。

　　“这次他们不会再敢了……”凌升咬牙切齿。

　　迟绪被他这个要杀人的眼神吓到了：“别干违法的事啊！”

　　“我他妈的就是王法！”一想到以前迟绪放假过得什么日子心头更气了。

　　“瞎说什么！”迟绪急了，“别杀他们！”

　　迟绪真是怕了凌升，感觉对于他杀人不算什么难事。

　　凌升这话算是说对了，他的确是王法，他要真是恨透一个人，能让他生死不如。

　　不过以前别人不敢惹他，他也没有想要保护的人。这回，他有了，而且就在他眼前。

　　“不会，也就是吓吓他们。”凌升扯了下嘴角。

　　迟绪总觉得他要干做什么幺蛾子，保佑那些亲戚吧。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迟绪的脸上，一片金黄。迟绪低眸，看着窗外的景色。

　　时而高峰时而田地。

　　凌升起得早，这会儿已经躺在了卧铺上，睡着了。

　　车厢房里静得很，只能听见凌升微微的呼吸声。

　　“咚咚……”两声敲门声。

　　迟绪转头，起身开门。

　　本以为会是列车员检票，没想到门口站着一位小女生。

　　个子不高，穿着小碎花裙子，头发编着麻花辫，是个可爱的姑娘。

　　“有事？”迟绪问。

　　姑娘往里面看了看，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脸，以为睡着的是个女孩。

　　“那个……”姑娘有点难为情。

　　迟绪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

　　“我能进去说吗？”姑娘指了指里面。

　　迟绪挑眉，也不怕俩男生对你做什么，胆子可真大。

　　姑娘站在门口，迟绪把门关上了坐回原位：“你也坐吧。”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床铺。

　　姑娘坐下：“能请你帮个忙吗？”

　　声音轻轻的，迟绪也不太会拒绝别人：“你先说吧。”

　　“就……就是我那个包厢都是男的，就我一个女生……”说话时她面露难色，“而且那仨人都特别……特别……猥……琐。”

　　“所以？”迟绪问到，“你要来我们这儿？”

　　女孩点头。

　　“没人陪你吗？你看着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样子。”迟绪皱眉。

　　他倒不是嫌弃姑娘，只是俩男的和一个女生待在一起总归不太好。

　　“我都上大四了……我是去找男朋友的。”姑娘说。

　　看着真小啊。

　　迟绪犹豫要不要同意，一个女生怎么能胆子这么大的就跑去俩男的屋，自己看着很像个好人吗？

　　凌升翻了个身，把脸冲向过道，阳光照得他刺眼睛，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微微睁眼，透过指缝看见一个女孩坐在那里。

　　嗯……做梦。有迟绪的声音？

　　白天睡觉总会感觉空空的。

　　我去！

　　他瞬间清醒，回过神，猛得坐起。

　　迟绪坐在小桌旁边，姑娘离他也就二十厘米，看样子俩人还聊了什么。

　　我靠！我不就睡了个觉吗？错过了什么！！诶？不对？迟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姑娘？！！

　　女孩看见床上的人起来了，眼睛看了过去。

　　？！

　　男的？

　　“你怎么是个男的？”女孩瞪大了眼睛。

　　所以刚才自己如果请求同意的话，今天晚上就是俩男一女……

　　凌升被问得蒙头转向，起得太猛了有点不舒服，他抓了抓头发，往墙上一靠，双手抱胸：“你们在干嘛？”

　　凌升头发已经很久没剪了，变得很长挡住了眼睛，刚起来的凌升脸色总是不太好，这个时候看起来非常不友好。

　　迟绪倒是一点不怕，说了事情经过。

　　过后，女孩又介绍了自己。她叫璐悠，跟俩人的目的地一样，都是一个叫花安的小镇。

　　璐悠知道这两人是学生后，嘿嘿一笑，放心了。

　　“那我能搬来吗？”璐悠说。

　　“哦。”凌升听完就凑到迟绪跟前，抱住了他胳膊，“听绪绪的。”

　　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璐悠“…………”

　　就这样，迟绪同意了，俩人跟着璐悠一起把行李搬了过来。

　　璐悠口中的人长得真是太……一言难尽了。

　　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不说，往那里一坐一笑，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感觉，够渗人。

　　璐悠说他们摸自己的手，还一个劲的凑到她床边，吓坏她了。

　　迟绪柔声安慰着，凌升倒没管那么多往门框一靠看着俩人拿行李。

　　“这男孩子长得真俊嘿……”一个男的说，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另外俩人嘿嘿一笑，表示赞同。

　　迟绪的确长得很漂亮，眼睛水灵灵的，皮肤白嫩，往那里一站标准的美人，可惜是个男孩子。

　　但是现在这个时代管你男生女生呢？

　　我操你大爷的俊！凌升想着，挎着大步走到迟绪跟前。

　　迟绪和璐悠倒没听见男人说话，一心赶紧收拾东西。

　　凌升眼睛直直的看着说话的男人。
　　那人被看得发毛，身子不禁往里靠了靠。剩下俩人也不再多说话了。

　　凌升借着温阮黎的脸不生气时挺温和的，给别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但是他只要脾气一上来，什么好面孔都能被他搞得凶神恶煞的，眉宇间的狠劲透露出来。

　　迟绪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背后的杀气。

　　“好了。”迟绪拍拍凌升的肩，“走吧。”

　　凌升秒变温柔：“好的绪绪。”

　　那仨人：“…………”

　　出门前，凌升瞪了一眼，意思是你们敢他，我敢动你们。

　　“让我睡下铺呗，我穿着裙子不太方便……”璐悠开始撒起了娇。

　　正当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凌升瞥了他一眼：“绪绪只能我叫，你叫他迟绪就行，我是凌升。你要不上铺，要不地铺，选一个。”

　　璐悠刚才看见了凌升对那仨人的态度，身体不禁一颤。

　　迟绪感觉不对，赶紧说了一句：“要不我跟你换？”

　　凌升一脸平静地看着璐悠。

　　“不……不了……”璐悠摆摆手，悻悻的爬了上去。

　　凌升自从运动会以后就没再真动过脾气，就刚才自己一起来看见迟绪和女孩聊天，心里就不太顺。经过这一系列的事，心情更不好了。

　　自己害怕再吓到迟绪平复了一下情绪，理出来原因了。自己不喜欢迟绪和别人有说有笑的。

　　包厢突然安静了许多。

　　迟绪看了眼表，一点了，自己有点饿。

　　“要不去餐厅吃点饭？”他提议道。

　　“我就不去了。”璐悠的声音从上铺传来，“我先睡一觉。”

　　“嗯。”迟绪应道。

　　“那咱俩去。”凌升笑了。

　　这个时间餐厅人挺多的，假期很多人是出去旅游的，但是迟奶奶家太偏了，以至于凌升觉得他们都是放假回家的人。

　　二人拿了菜，坐在餐厅人比较少的地方吃了起来。

　　凌升特意借了杯子，倒上热水，放到迟绪面前：“先晾着，一会儿吃完饭喝。”

　　夏天的饭菜都是放凉了的，迟绪胃不好，吃凉的菜伤胃。

　　迟绪笑着低头吃了口菜，旁边的热水冒着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看不清对面的凌升。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城市风景变成了大片的庄稼地，一片绿油油的，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渐渐落日余晖洒在田野，反射出金黄的光，凌升很久没看见这么漂亮的景色了。

　　一时间他忘了自己应该属于哪里，是那个冰冷漆黑的阴界，还是这个充满人情味的人间。

　　他的未来好像还是一片黑，黑得没有热情生活的念头。

　　想到这，他苦笑了一下。

　　凌升和迟绪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后，各自躺了下去，俩人都累了，不一会儿就只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一觉睡到大亮天，凌升起来时，迟绪还没起，璐悠倒是洗漱完毕刚进来。

　　“起来了？”璐悠放好洗漱用具，“我给你们买点早餐吧。”

　　凌升刚才来，懵懵的点头。

　　“小孩子起床真可爱呢。”

　　我他妈比你太太太太爷爷都大！去你妈的小孩子！！

　　璐悠对上凌升忧郁的眼神，侥幸的溜出去买早餐了。

　　迟绪好像被吵醒了，伸了个懒腰，糯糯地说了声早。

　　“早。”凌升笑着回应。

　　上午十点到站，仨人吃完饭后收拾好了东西就开始等着时间。

　　迟绪拿出平板，点开了连连看。

　　凌升一看凑了过去，俩人玩了起来。

　　“这么幼稚的游戏……”璐悠嘲笑着。

　　不一会儿也凑了过去：“让个地方。”

　　“大姐，脸不疼么？”凌升嗤笑。

　　大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迟绪让出了地方。

　　一个姿势仨人待了两个小时，中途迟绪会转转脖子。

　　“你脖子不好吗？上次做题你也爱转脖子。”凌升关心的问了一声。

　　“还可以吧。”迟绪仰着脖子。

　　“上了大学就好了。”璐悠说。

　　一晃广播就播报了目的地。

　　仨人拖着行李下了火车，璐悠和他俩就分开了，走时还说了句：“加完微信以后记得联系哈！”

　　俩人点头。

　　花安镇是个很小很小的城市，最贵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车，而迟奶奶家还要往小镇下面走，是个小村子。

　　火车站破破烂烂的，大厅一共不超过五个人，一个工作人员足够了。

　　安检设施极为简陋，门口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牌子“欢迎您来到花安镇！”

　　这简直一个八十年代火车站啊!

　　花安镇，听着很好听，但是……这也太破了。

　　镇子里最高的楼不超过二十层，街上到处贴着小广告，几个不良混混在街边抽着烟打游戏，门市的牌子上的字都没有完整的，掉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本地人，你都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夏天很热，街边树上知了一个劲的叫，随时还能听见几声吆喝声。

　　“买西瓜喽！自己的西瓜喽！”

　　凌升走了一道，看了好几眼迟绪，想问什么也没说出口，嘴张了又张，合了又合。

　　虽说地方破，但是很大，走了很久也没走出小镇，一点村庄的影子也没看见。

　　“要不打车吧。”凌升提议，“这太远了。”

　　迟绪想了一下，打个电话。

　　“虎子，你来接我吧。我在镇子的那个串店。”

　　凌升抬头看了看，真有一个挂着“串”的小店，但是前两个字已经掉没了，只留下了印子。这时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镇子真有人住吗？”凌升四周看了看，路上只有两三个老人在树下乘凉，莫名感觉有些渗人。

　　“有，到晚上人都出来了。”迟绪点着头，走到了串店门口的椅子边坐下了。

　　凌升也坐了过去。

　　太阳虽大，但不算太热，坐在阴凉处吹着小风，很享受。

　　“嘿嘿嘿！”远处传来憨厚的少年声，伴随着摩托的引擎的震动。

　　凌升闭着的眼睛睁开，眯着眼看见了一个少年带着摩托头盔，边开摩托边挥手。

　　摩托开得歪歪扭扭的，感觉随时都要开偏。

　　“这是……虎子？”凌升想了一下刚才迟绪在电话里说的人名。

　　虎子，是迟绪儿时的玩伴，迟父入狱前每到放假都会带迟绪回乡下，而虎子就是那个陪他玩耍的朋友。

　　“嗯。”迟绪点头。

　　说话间虎子已经开过来了。

　　他摘下头盔，甩甩头发：“这谁啊？”

　　声音很洪亮，问得也很直接，没有私下和迟绪问而是当着凌升面问他是谁。

　　是个爽快人。

　　“我是温阮黎，迟绪朋友。”凌升笑着说。

　　“哦。”虎子说，“那上车吧！”

　　“这能坐下吗？”凌升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小摩托。

　　“能啊！”虎子傻傻一笑。

　　还好仨人都是瘦子，只要有一个人胖点，就得把最后面的人挤下去。

　　“这算超员吧！”凌升坐在摩托车后面喊道，耳边都是风的呼啸声。

　　“超员咋了！我就超，警察来抓我啊！”虎子在前面吼着。

　　迟绪夹在中间一脸无奈，他又喊不过这俩人，只能默默承受着前后声波的夹击。

　　行李箱一个放在虎子的脚边，一个被凌升拎着。

　　幸好村子不远，车也少，要不肯定会翻车的。

　　凌升歪着头，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小村子，坐落在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