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自古多奸邪》赵十司

1、第 1 章

　　“韩彦，你今天跑不了啦！”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名中年男子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长剑，望着面前已经无路可逃的少年。
　　青衣少年斜靠在石头边，苍白着一张面容，嘴角含血，身上血迹斑斑，手捂胸口，似是受了重伤。
　　“薛非，你狼子野心！我自小叫你一声叔叔，没想到，竟然是你！”他语中含恨，悲愤至极，单手指向来人，却在话音刚落，随着“你”字出口，顺势抛出一道袖箭，化作一道寒光，射向中年男子面门。
　　被唤作的薛非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地微微闪身，轻巧避开了袖箭。
　　正午日光的照射下，长剑映出他毒蛇一般的眼神，闪着冷血的寒光。
　　薛非轻轻抚摸着剑身，望着韩彦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他似是有些恍惚，竟然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他微笑着一如从前，“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负隅反抗了！韩子卿已经死了，你今日也逃不掉了。只要你交出《寒山秘籍》，念在以往的情份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闻言，被称为韩彦的少年低声笑着，笑出了眼泪，“原来……就为了一本秘籍啊……”他的父亲纵横江湖数十载，枉为一代枭雄，谁会想到，到头来竟然会为了一本秘籍被亲随出卖。
　　* * * * *
　　好死不死。眼看着还有十米左右她就要爬到山顶，本想这片山没人来，居然还能碰见这般狗血的剧情。
　　听起来，说话的中年男子是为了一本秘籍暗害了少年一家，现在又要斩草除根。她冷笑，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江湖恩怨的戏码让她给撞上了。
　　这叫薛非的也是，如果想要秘籍，何不耐心哄骗一下，先拿到手再下杀手也不迟。这样摆明要杀人夺宝，对方横竖都是死，肯给你才怪！要么他是真蠢，要么他就是有十足把握，仗着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有恃无恐啦！
　　陈媛悄悄放开手中的藤蔓，屏住呼吸，眯眼趴着，藏身到一颗凸起的石头边，只容一人大小的平地刚好给她一份安心。
　　她思绪不断翻滚着。虽然不知自己这具身体从何而来，可是基本的武功底子还是有的。如今，她只能凭借本能自保，暗暗提气隐住身形。
　　* * * *
　　“薛叔叔！”少年抬头，眼中含泪，突然唤出以往的称呼，仿佛还是原来亲切的模样。
　　薛非一愣。
　　就在这一刻，韩彦一个纵身，恶狠狠地扑向薛非，拼着气势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愚蠢！”薛非冷嘲，看着眼前不自量力的少年。
　　突然，眼前崩出一道火光。
　　不好！他闻到火药味，心中猛然一惊，“旱天雷！”
　　薛非匆忙闪避，可还是闪避地不够及时，火光瞬时点燃了他的衣襟。
　　“该死！”他一脚用力踢开韩彦。
　　可韩彦竟然死死抱住他，被踢得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却还是不肯放开。
　　火光在俩人之间蔓延开，眼看着就要爆炸。
　　“薛非，我今日就算死，也决计不会放过你！”没想到这小子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这般狠！居然想抱着他一起死。
　　“你找死！”薛非抬手，集结内力，用尽全力拍向韩彦胸口。
　　掌风袭来，韩彦的身体被拍飞起来。
　　随后，爆炸声响起，震动了飞沙走石。
　　韩彦的身子被抛在在空中，甩向不远处的山崖边，直接越过了岩石……
　　迎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向她。
　　混蛋！陈媛甚至来不及咒骂，第一反应是迅速闪避。可为时已晚，一股剧烈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开来。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她就知道，流年不利。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够衰的了。如今，就连能平安活着都是妄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试着动了动身子，然后发现身体好像被重物压到了，根本起不来。她尽量仰起头，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她挣扎着起身，使劲推推身上的重物，发现压在身上的是一个人的半边身子。
　　就是他！在掉落的时候砸中了她。
　　想当初，她曾经听说过有跳楼的人没死成，结果路过被砸中的人死掉了。如今要不是她现在这具身体怀着武功底子，可能就被砸的一命呜呼了。
　　她满腔愤恨，狠狠地瞪着旁边这个身躯。自己死还连累别人！
　　环顾四周，她现在应该是被一棵大树给吊住了。
　　大树距离地面数米高，粗壮的树身和茂盛的枝干影影绰绰，貌似已有百年，刚好托住了她的身子，以及，砸她的这个混蛋。
　　现在看来，如果不是被大树承托住了，缓解了冲击力，她和他早已经该摔得不成样子，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
　　哼！这就是所谓的悬崖不死定律。
　　她冷哼一声，感觉自己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
　　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强忍着疼痛，慢慢挪动。
　　她感觉不到身上的重物有任何呼吸，像是尸体一般沉重。
　　她一个用力，使劲推开身上的重物。
　　“砰！”是重物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除此以外寂然无声。
　　她慢慢地顺着树干爬下来。
　　她努力平复气息，忍着胸口翻腾上涌的感觉，踢了踢地上的尸体，依然没有动静。
　　挪动几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转过身，在尸体旁边蹲下。
　　掀开满是血迹的衣襟，翻出几个瓷瓶，以及……几张银票。她在手上晃了晃，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穿到这个未知的世界，不论如何，有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更何况，正是这个人害得她无故被牵连受了伤。银子全当补偿了。
　　白面，青衣，这人样貌长得倒是不错。不过，看这少年应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看样子还身负血仇，年纪轻轻就葬身于此，这幅容貌倒是可惜了。
　　陈媛细细摸索了一番，又找到几个碎银。还有，少年胸口挂着一块成色通透的玉佩，她也微一用力，掐断绳子，顺手牵羊了。
　　她拿着玉佩对光看了一下，温润的玉身上面刻着山水图。既然是贴身携带的玉佩，想来应该价值不错。看样子他也是个富家公子，结果落魄至此。
　　不过这种东西就怕是个信物之类，陈媛在手上掂了掂，聊胜于无吧。随手塞进包袱里，寻思着回头找个当铺把玉佩当掉，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眼下，她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离开这是非之地，那几张银票起码也可以让她捱过些日子，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她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她回身低头一看，一只血迹斑斑，五指张开的手，不知道何时握住了她的脚腕。
　　这个“尸体”居然没死。一双冷酷、充满恨意、幽深如古潭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啊！”陈媛惊吓非常，声音有点打颤。
　　“你……谁……”他嘶哑着问道。
　　她几乎快听不出来他喉咙里残破的音，但是警惕如狼一般的眼神依旧死死盯住她。
　　陈媛眯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看起来也就剩一口气在努力支撑着了。她试着挪了挪自己的脚踝，还是被这人死死拽在手里。
　　她的目光微垂，手慢慢摸到了自己身上斜背的包袱边上，那里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她思索着要不要补他一刀，逼这个人松开的可能性。只是……不知道他几时醒转的，还存有多少余力。
　　她不敢赌自己的动作够不够快，会不会激起眼前的猛兽凶性大发。
　　陈媛轻舒口气，抬起头，圆睁着孩童般纯真的眼睛，“公子，我……我……路过，你……”她似乎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躺在地上的韩彦强撑着一口气，握住她脚腕的手微微用力。
　　她感受到疼痛，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落到了她的包袱上。此时，包袱边微微敞开，露出了玉佩一角。
　　陈媛略微尴尬地笑了笑，“这位公子，你看你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我……以为你……我就……”她连忙拿出玉佩塞到他手中，“喏，还你！”
　　结果，他并未松手接过，任由玉佩落在地上，他的手依旧牢牢握住她的脚腕。
　　她和他大眼瞪小眼一般，僵持了一息。
　　陈媛叹了口气，“那个……我拿了你的东西……玉佩也已经还给你了……你想怎样呢？”
　　“救……”韩彦言简意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剧烈地疼痛叫嚣，翻涌的气血已经快压不住了。
　　眼前这个少女非敌非友，却表面得太过淡定，她假装害怕，可行事哪里有半分慌乱。可眼下，他必须依靠她，才能活下去。待会儿如果他昏死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吧。”她一副少女娇憨的神态，带着认命的语气，软软的娇声打着商量，“你看，我还拿了你几瓶药。”她掏出包袱里的瓶瓶罐罐，“我给你看看，如果有能帮你治伤的药，你就告诉我。”
　　“我发誓，你把手松开，我保证不走，先给你看看伤，好不好？”她举手发誓，信誓旦旦地许诺。
　　韩彦狐疑盯紧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可如今，他别无选择。
　　陈媛首先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打开晃了晃，里边装着一些白色粉末。
　　他的目光冷了冷。
　　她举起瓶子示意，“你看，如果是毒药，你就眨一下眼，如果是疗伤的药，你就眨两下，好吗？”
　　他的眼睛丝毫未眨。
　　果然……不是。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是求救的态度吗！想要她救，还不信她。
　　第二个瓶子，几粒粉色药丸。
　　还是毫无反应。
　　第三个……黑色药丸。
　　他终于眨眨眼。
　　两下。这回拿对了！
　　“你看我没骗你啊！”少女笑颜如花，“来，我扶你起身，先把药吃了。”
　　温暖的笑容绽放在眼前，韩彦微微松开钳制住她的手，被她轻轻扶住，坐起身来，靠在大树边，努力调试气息。
　　“嗨！我走了。”少女闪身，在五米外冲他笑着招手，笑容依旧灿烂如花。
　　“你……”骗我……他怒火中烧，也终于压不住胸口的翻滚上涌，一口黑色的鲜血瞬时喷了出来。
　　黑暗袭来，韩彦的意识陷入模糊，无力再反抗，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