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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年关(5) ...

  •   苏颜沫第一个被淘汰,剩下的几人继续接龙。
      苏恒:“并蒂连技朵朵双,偏宜照影傍寒塘。”
      苏悕:“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苏颜妤:“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苏憬挑眉,三姐姐说的,又是他没听过的,“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苏恒:“霏微小雨初晴处,暗数青梅立树阴。”
      ……
      又是两轮,苏颜妤念完“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淡定接口,“我接不下去了,我要休息。”
      苏启平第一个发表意见,“妤儿不争取一下,上一年你可是魁首。”
      苏颜妤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我要养精蓄锐,为明年做准备。”
      苏悕失笑,“三妹妹是遇到软肋了,上一年看她滔滔不绝的劲,还以为今年又会是她夺魁。”
      夏小蝶倒了半杯温水,送到苏颜妤面前,笑道,“我可记得前两年,小悕是魁首。”
      “哈哈哈哈……”
      ……
      苏憬继续接道:“茅店儿前,竹篱笆后,初见横枝。”
      苏恒:“层绿峨峨,纤琼皎皎,倒压波痕清浅。”
      苏悕:“翦[jiǎn]横枝,清溪分影,翛[xiāo]然镜空晓。”
      苏憬:“雪里犹能醉落梅,好营杯具待春来。”
      ……
      又是两轮,三人中年纪最小的苏憬最先被淘汰。
      苏恒:“暗香浮动,疏影横斜,几处溪桥。”
      苏悕:“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
      苏恒:“寒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
      苏悕想了半日,笑道,“这次,是大哥夺魁了。”
      苏恒饮下半杯果酒,爽朗大笑,“承让承让。”
      节目既已结束,那惩罚也该实行了。
      苏启平笑着看向苏颜沫,心情大好,“沫儿,又到你讲笑话了,要是笑话不好笑,就罚你多做一副刺绣。”
      刺绣与苏颜沫来说,不亚于洪水猛兽,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苏启平,想了想道,“有了,有一书生准备去赶考,却日夜发愁,那副怪模样看得他妻子莫名其妙。于是妻子问他:‘瞧你那窝囊样,难道男人写文章比女人生孩子还不好受吗?’书生叹道:‘女人生孩子比起写文章来,总还是容易些!’妻子疑惑,问为什么。读书人回答:‘女人肚子里有孩子,总是能生下来的,而我腹中空空如也,怎么能写出文章来呢?’”
      饭桌上安静片刻,下一秒整桌人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苏启平半口酒呛在喉咙,夏小蝶一边捂着腰腹大笑,一边要给苏启平顺气;苏恒半醉半醒,慢半拍,一个不稳,顺手打翻了桌上未喝完的酒杯,撒了一地酒香;苏悕眼疾手快掺住苏恒,自己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大笑,然而不停抖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他憋笑的辛苦;苏憬笑弯了腰,拿着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连带着刚涮好的冬瓜一块儿进了脚下土地的嘴巴;贺兰桢笑弯眼尾,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苏颜妤大约是这群人中最淡定的,反应过来后,一面无奈失笑,一面帮苏憬换新筷子。
      成功逗笑一桌人,成功避开多绣一副刺绣的苏颜沫心情十分美妙,心满意足地把锅里最后几块萝卜捞进碗里,小口小口吹着气,小松鼠般把萝卜吃完。
      欢笑过后,是一群小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给压岁钱。
      苏启平缓过气来,笑着对桌上的人说,“沫儿的笑话真是百听不厌,来,今年的压岁钱,第一个给你。”
      “谢谢父亲。”苏颜沫双眸亮亮的,盯着苏启平递来的,用红纸包裹着的一串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给自己家孩子发了压岁钱,苏启平把最后一个压岁钱塞到贺兰桢手里,笑得有些悲悯,“你父母不在,今年的压岁钱就由叔叔给你,过了年,就又长大一岁了。”
      圆滚滚的压岁钱还带有人体温暖的温度,贺兰桢想要推辞,却被苏启平严肃下来的神色震慑,乖乖留下。眼眶被水汽蒸染得有些烫,贺兰桢低头轻声道谢,“谢谢,苏叔叔。”
      放了辞旧迎新的晚炮,苏启平和夏小蝶将几个孩子都赶回了房间,“回去睡吧,丑时已过,守岁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苏颜沫和苏憬年纪小,吃过年夜饭,苏启平就早早的打发两人去睡了,贺兰桢和苏憬一个房间,也早早地去睡了,剩下三个年纪大些的,一直守到了丑时。
      “去吧,我和你们母亲再过一个时辰也就去睡了。”
      既然一家之主的苏启平都开口了,三人也没有再多逗留,道了新年祝词,也纷纷回房间休息去了。
      连着晴了两日,清亮的天际又纷纷洒洒下起了雪。
      白雪红梅,篝火小筑,黎老先生和小七相对而坐,闲暇处,执子厮杀。
      黎老先生黑子落下,截断小七所有退路。小七执子凝视思忖半晌,最后无奈放下棋子,失笑道,“先生的棋艺越发精湛了,小七佩服。”
      黎老先生抚须而笑,“哪是我棋艺精湛了,不过是你心不在焉,才给我了可乘之机,若真论棋艺,我可是远不如你的。”
      小七拱手敬礼,“先生说笑了,小七愧不敢当。”
      窗外银铃轻响,风拂雪飘,紫金铜炉里银屑碳“噼里啪啦”挥散热量。小七裹了裹自己身上的鸭卵青刻丝灰鼠大氅,侧头对对黎老先生道,“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些,往年这件大氅我都是放着没穿的。”
      黎老先生对着棋谱下棋,听见小七如此一说,白子放置的位置略一偏差,陷入了黑子的包围之间。他若无其事地将白子挪回原位,放下手中棋谱,披上厚绒披风出门,站在廊下,静看白雪纷扬。
      “今年的初雪来得也比往年迟些。”
      雪压树枝,白影残红,穿过院墙向远望去,绵延而去的茅屋、房屋、大山好似诗卷上小小滃染开的点点水墨,又好似层层叠叠的画卷交织成一幅静极的图案。
      “隔牖[yǒu]风惊竹,开门雪满山。”小七半倚朱红圆柱上,颇有兴致地伸手去接轻若浮云的雪花。
      黎老先生双手附在身后,苍老的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是在看院内的红梅,又似乎是在看院墙之上厚厚的积雪。“绿蚁新醅[pēi]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想来刘十九听见醉吟先生如此发问,该是何等欣喜?”
      小七侧头笑而轻问,“先生是动了醉意?”
      黎老先生伸手捋了捋雪白的前须,哈哈大笑,“这样好的雪景,不配上点小酒,是少了些趣味的。”
      小七嘴角微微扬起,直起身,弯腰行了半礼,“先生若有如此雅兴,小七自当奉陪。”
      一场冬雪下到了正月初十,十一这日晴空万里,溪山村各家各户开始拿着铲子铲去家门口的厚厚雪堆。秉承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的理念,苏恒和苏悕也扛起家里的铲子,跟着苏启平一起铲雪。
      如此忙碌了几日,元宵灯会的热闹被提上了进程。
      元宵佳节,花市灯如昼。
      正月十五,岐县的大街小巷早早地挂满了各色的灯笼,青石大路上,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容颜娇丽的年轻姑娘换上簇新的衣裳,三五成群结伴而游;风流多情的俊俏公子哥们摇着各色纸扇,或身姿笔挺或自由散漫;调皮可爱的孩童或手持一盏红灯或手握一架竹蜻蜓穿越在充满欢声笑语的人群间。
      长街之上,红光照亮夜的清冷;沿岸而往,善男信女对着蕊心一点辉煌的莲花灯阖眼祈祷;灯火通明的雅座之间,歌女婉转的曲调咿咿呀呀,伴着夜风飘呀飘呀远去。
      苏颜妤一早换上簇新的西施粉束腰厚棉长袄,脚步欢快地和苏家父母等人一同前往岐县逛元宵灯会。
      “今年的元宵似乎比往年更热闹了。”苏启平一手牵着苏颜沫,笑着对夏小蝶道。
      夏小蝶莞尔,“今年冬雪来得晚,去得也晚,这几日,被关在家里大约都闷了,好容易等到了元宵佳节,自然是要好好放松一下的。”
      “母亲,父亲,我和二哥去那边摊上卖一个灯笼,去去就回。”苏颜妤一到岐县,躁动的心就一直没法停下来。今年好容易早了些,她一定要买到她惦念已久的灯笼。
      苏启平知道苏颜妤心中执念,看了看时辰,笑道,“去吧,我们在前面的桥头等你们。”
      得到苏启平的允许,苏颜妤拉上苏悕的手腕,提起裙摆穿过人群直奔她熟悉的摊位。
      摊主是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对这几年年年都来摊前询问灯笼的小姑娘印象深刻,这不,他一见到苏颜妤,心里就小小地叹了口气。
      “老板,灯笼,灯笼还在吗?”苏颜妤小口喘着气,眼巴巴地望着摊主。
      摊主指了指摊位前的一大空缺,无奈笑道,“姑娘,你来晚了,半个时辰前,你要的那个灯笼被一个公子买走了。”
      汹涌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浇了干净,苏颜妤挂在嘴角的笑容瞬间消散。
      察觉到苏颜妤的心情变化,苏悕缓了缓气息,一面朝摊主点头致谢,一面拉过苏颜妤,笑着哄道,“罢了,这个灯笼没了,二哥给你买个新的,一定比这个更好看,如何?”
      其实苏悕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苏颜妤会对这样一个普通手绘兔儿灯笼念念不忘。如果比精巧,它比不过造型新颖、制作别致的胜芳花灯;比技巧,它的画没有苏颜妤自己手绘的兔儿生动,所以苏悕很奇怪,他也曾问过几次,但苏颜妤从没正面回答过他。
      “无妨,我们回去吧,父亲还在等我们呢。”苏颜妤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数秒,刚才那个满脸失望的人瞬间恢复了原态,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摊主见苏颜妤真心喜欢,想了想道,“小姑娘,你喜欢那个兔子灯笼是我父亲扎的,父亲年纪大了,每年只做这一盏,所以……不过,我,我这里有个新扎的,是我自己扎的,手艺不好,你若喜欢,我半价卖给你,你看如何?”说着,摊主从摊子下的隔层里拎出一盏画着两只雪白垂耳兔的提灯,递到苏颜妤面前。
      苏颜妤提过花灯,细细打量片刻,对着摊主粲然一笑,“多谢,这盏花灯,很精致。”
      摊主被苏颜妤倏然明朗的笑容惊动,结结巴巴道谢,“是,是吗?谢,谢谢。”
      得到兔儿花灯的苏颜妤心情明显好了好几个层次,苏悕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但见苏颜妤一门心思扑在花灯上,笑容满面,到了嘴边的话也就问不出来了。
      既然他家三妹妹开心了,那使她开心的理由就显得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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