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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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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两手抓紧水缸沿口稳住身体,他可不能暴露了。
“老六~”
花蝴蝶欣赏完自己的新宝贝,紧喊护院来运进新人楼里,左右喊不上来人,这才想起自己把人调前头了。只好费劲起身,骂骂咧咧地,快步跑去找人。
“真是要谁谁不着!”
周四看花蝴蝶远去的身影,哪还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弹起窜进虚掩门的屋里,一把抱起绵软的月亮,浑身跟铸上铁水似的,又烫手又带劲儿。
他眼睛泛起红光,瞄准了方才吴拐子夫妇离去的方向就是飞跃似的冲。
这会儿正是大厅歌舞时,后院没落下几个人,只剩三两个窝灶房的婆子娘,就算听着动静,也惯了装聋作哑。
周四两个呼吸间,便抱着月亮经后厨院的小偏门逃出。想也没想,抄小巷拐到他们往常歇脚的客栈旁,才停了下来。
“嗬嗬嗬……”
周四耳朵因为使劲而嗡嗡作响,高度紧张中,全然听不到任何旁的声音,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在脑子里反复。而起起伏伏的胸膛,还有炙热的气息也把刚退了药效的月亮震醒了。
迷迷糊糊中,月亮觉得自己像筋骨寸断般疼痛。
“嘤……”
她艰难地想要睁开千斤重的眼皮,无论如何挣扎都睁不开。身边似有人声,她却一点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小姐……周婶……是谁?请帮帮我……
周四一点点平复下来,愣愣看了一下四周,低头瞧怀里昏迷中不安的月亮,才想起方才的惊心动魄。
手上的绵软似乎越来越重,周四强撑着无力微颤的手脚,将月亮放下靠着墙根,打算先将她唤醒。
奈何周四手掌才贴上跟水豆腐一样的小脸蛋,立即酸软使不上劲儿。只好一只手扶着月亮,一只手吊着无力,轻声唤她:
“月亮,醒醒,月亮,醒醒……”
是谁?我知道是谁,是周四哥,那就好……
周四之间怀里的月亮眉头一松,直接扎进他的怀里。这结结实实的投怀送抱,吓得周四像被冻住般,一动不能动。
眼看天越来越凉,周四没得办法,只好咬牙将月亮抱进客栈。
“噗咚哐啷”
月亮被一阵声响吵醒,缓缓睁开双眼,周围黑漆漆一片,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酸臭味。她吃力地支起身子,寻找发出声响的地方。
周四咕噜一下从地上滚坐起来,也是一脸迷糊地看向月亮。一时间,两两无语。
月亮隐约记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确定地问道:“周四哥?”
“啊,你醒了?”
周四赶紧起身。
“你……”,月亮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出去捡毽子,被人捂晕了过去,再后来她似乎听到了一些人声,然后就到现在了。
“周四哥,我怎么到了这里了?”
月亮不解地问道。
“我是,在花满楼看见你被拐子卖进去,然后就,也没问你意思,把你扛了出来。当时你不省人事,我就……把你安置在这里了”
随即又指着不远处的长板凳解释道:“我整晚都是坐在那守着的,你放心!”
说完,周四在炕边乖乖站好,不安和窘迫地扭着衣角。
月亮庆幸地捂着胸口,幸好能遇到了周四,不然自己可能找不到回张家的路了。
“得亏遇见你呢,周四哥,不然我可不知如何回去。”
周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外面天将将起亮,这会儿出城最不引人注意,那花蝴蝶是有能耐的,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不如我现在送你回去吧,晚点怕不好出城门……”
“好呀,有劳周四哥了~”
月亮听周四这么说,高兴极了,她得赶紧回去,也不知一晚不见自己,小姐该有多担心。
一想到这里,月亮蹭到炕边就要下地,谁知脚刚踩到地面上,骨头没个支撑,直接“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呀!”
“小心!”
周四来不及接住,赶紧蹲地上找人,将泪眼汪汪的小人儿抱起,放回炕上。
“疼……”
月亮疼得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钻心的疼。
周四手足无措的虚扶着问:“是哪疼?”
“脚……”
月亮吃力地抬起受伤的左脚,周四顺手接住。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脱了月亮的袜子便去探压。按到脚踝处,关节有明显的断裂,便知道是崴骨折了。
“你这……挺严重的,得找大夫才行。”
月亮委屈憋不住,带着哭腔问:“这儿离得远么?回去要多久?周四哥劳烦你带我……嘤……回去吧”,回去小姐就能治好脚骨头了。
周四哪看得了女子在自己面前这么哭,更何况还是小仙女落泪,二话不说,便把月亮背起,往城门口走去。
出了客栈,月亮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低矮的土房子,凑近周四耳边悄悄问道:“周四哥,这个客栈不收钱的么?”
月亮说得轻,气息全打在周四的耳朵上,惊得他脚一虚,差点摔了两个人,赶紧把头往另一个方向歪,回道:
“咳……客栈都是入住时给的钱,我昨晚给了”
“哦……”
月亮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鼻子里还有那股臭臭的味道,皱了皱鼻头,老老实实地趴在周四背上,放空自己。
才走出不到两百步,月亮不适地频频拿手撑起上半身,不知为何,平日里趴着睡觉都没事的她,今天被周四的背压得胸口胀痛,特别是那两处,巨痛无比。忍不住又对周四悄悄说:“周四哥,要不我自己下来走吧……”
“要不,我找辆马车?”
周四觉得自己太不周到了,月亮一个姑娘家家,跟自己搂搂抱抱被外人看见,有损名声。
而且,背后贴着面团似的人儿,他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的,脚跟踩在云上一样,不真实,脑子也越搅越糊,这是大问题。
还是费点钱找辆马车吧,一来有个遮挡避免被花蝴蝶找着,二来也省得两人别扭。
想到做到,将月亮安置在一户未开商铺的门廊,周四难得果断地跑去包了辆走两地的马车,心疼地捏了把有些干瘪的钱袋子,把月亮提上马车。
“来,你自己找个稳当的位置做好。”
月亮被周四提着小胳膊,跟拎小鸡似的拎上马车,然后掀开帘子就往里塞。好在马车还没开,月亮借力一跃,轻巧地落到厚实的草垫子上。
环顾四周,虽不清楚别的马车如何,但这个比张家的马车不差多少,应该是要花了好些钱的,月亮心想。
帘子外,车夫撇了眼跟他挤在驾驶板上的周四,虽说不算壮硕,但也是四大五粗的汉子,缩手缩脚挨着自己,他拽辔的手都伸不利索。
“那个……老爷,这后头太轻,舆座路上容易起跳,颠着小姐,您看要不您也到里头坐着?”
周四一听,不乐意了,摸了把自己参差不齐的络腮胡。小姐确是小姐,怎么他白毛还还没一条,就成老爷了?他有这么显老吗?有吗有吗?!
月亮闻声看出去,外面两个大木墩缩在一起,自己却独占这么大个空间,确实会失衡,便唤周四也进来坐,方便些。
“周四哥,你也进来坐吧,里面地方宽敞,也舒服。”
“哦,好……”
周四放下自残毛发的手,乖乖地钻进车厢里。
“我们起咧!”
待客人都坐稳,车夫拽着缰绳一甩,马蹄踢踏启程。
月亮听着马脖子上的铃铛叮咚,想到不久就能回到张家,回到小姐身边,忍不住眉眼弯弯,暗自欢喜。
她突然记起小姐说过,租马车是很费钱的,每天几趟就把赚的那么点辛苦给赔进去了,所以张家才一咬牙,自己重金买了辆载货的马车。
重金有多重,月亮就不知道了,但住宿和车马费她可不能让周四哥赔了。
她从里兜将小巧素净的荷包拿出来,将她攒下来的十五文钱取出,郑重地递给周四说:
“周四哥,住店车马可是费了你好多钱,这些铜钱你拿好,定是不够的,回头我零钱再也不拿去巷口买绿豆饼子了,都留你好吗?”
月亮言行真切,小脸诚恳,周四瞧着心窝窝像热锅上的猪油般,一下就融化开了,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月亮见他愿意接受,高兴地把钱放他手里。
整整齐齐的十五枚小铜钱在月亮手上时,很有体量。如今搁周四手心,看着就小小一撮,十分可怜。
但周四觉得手里的铜钱比任何时候拿到的钱都烫手,毕竟,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姑娘送他东西,而且里头似乎还包裹着经久不散的女子香。
莫名地,周四觉得脸皮发烫,耳朵跟火烧似的。匆匆将铜钱放进里兜,说了声“我看看到哪了”,屁股就往车门口挪过去,伸出头去,迎着风吹打脸庞。
刚赶紧去的人又钻出来,车夫奇怪地回头看了周四一眼,见他面红耳赤、春风得意的模样,了然一笑,松一松缰绳,让马车更加平稳地行驶。
年轻真好啊,搭个话也能红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