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钿汐

28、第 28 章

　　天心月站在那里看着宣澈，一时手足无措。

　　“我告诉你，并不是要给你负担，也不是一定要让你接受，只是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宣澈看着天心月的事情，明白自己喜欢的人在很多事情上比较迟钝，又补充了一句。

　　“哦哦好。”天心月不自然地点头，脑子已经不太清楚。

　　“你如何想？”宣澈看天心月满脸不自在，待要离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天心月如实说出。

　　宣澈看了看她，奇怪问道：“你没有见过吗？”

　　“我大约只见过追你的那个楚紫衣，听别人说，她喜欢你。”天心月想了想，认真答道。

　　除此之外，再没有见过么。宣澈一时也觉得为难，就道：“你家乡那里，也没有喜欢吗？”

　　“我家乡那里没有这种东西。”天心月如实道。魔族哪讲究什么情爱，不过是一场欢愉。她带着几分奇怪道：“难道你们那里全都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

　　“有的是因为媒妁之言，有的是两心相悦。”宣澈说道。

　　两人还没掰扯清楚，就瞧见阮迢急急忙忙地快步往前走。

　　阮迢也瞧见了他们，就道：“三清宗和万机门并一些门派都过来了，说是庆贺我们得了流华珠，我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

　　庆贺？宣澈听闻微微皱眉，四宝自来都是传说之物，如今现世，有太多的人觊觎，他们来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天心月同样觉得不妙，三人一同来到了清正厅。她随意打量着众位来客，三清宗最前头站的依旧是刘觅，比之先前海波城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而那万机门为首者并不是沈拙，而是一个样貌极其清冷的女子。

　　她悄声问：“那是谁呀？”

　　“那是汤拙的师姐，万机门门主的独女，白若卿。”阮迢热心介绍道：“这可是和我们沈师姐齐名的修仙同辈。而且，她和汤拙有婚约来着。”

　　天心月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众人，又看到了一个曾经见过的人——楚紫衣。除此以外，再无感兴趣的人，她又重新看着流云派上座的几位。

　　随安道长，镇安道长，静安道姑等流云派掌门长老端坐于此。随安道长虽已百岁，倒不似一般老人满头鹤发，而是如中年人一样头发黑亮，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只以为他刚过不惑之年。

　　却说这两刻钟以前，一散修对着堂上就道：“今日听闻四宝现世，其中流华珠到了贵派宣公子手中，上古神尊之物降世，吾等特来恭喜。”

　　“同喜同喜。”随安道长执掌流云派数年，早已经见过了各种场面，当下拱手道。

　　“宣公子是道长亲传弟子，名师出高徒，在下当真羡慕。”另一修士说道。

　　“苏掌门言重了。”随安道长客气道。

　　厅中一派其乐融融，直到他们看向天心月，一散修往天心月的方向问道。“听说清芷道姑也在贵派，可正是姑娘？”

　　天心月看着那人，待要说什么，只听得堂中有一人尖声道：“是你，是你！！”

　　众人一齐向那尖叫之人看去，那人身着青灰色衣服，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只是指着天心月，眼中满是惊恐。

　　“你怎么了？”那修士旁边有一相同服色的人喊道：“师弟！”

　　“她要杀我！”那人又尖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师弟！”一名叫赵顺的修士查看了一下自家师弟只是被吓昏了过去，并无生命危险，就道：“原来是你害了我师弟！”

　　堂中一片哗然，负责流云派戒律的镇安道长喝道：“肃静！”

　　众人安静了下来，刘觅温声道：“赵兄，到底出了何事？”

　　“我师弟前阵子有事去了临州城，回来的那日起得早了些，遇到了一魔族女子。我师弟入门未有几年，法力不敌对方被擒，那魔女反复折磨了我师弟，我师弟想尽办法才逃了出来。回到门派里，师弟神志一直有些恍惚，直到近日才好一些。”赵顺恨道：“谁知这魔女竟是扮做人形，躲在流云派里。”

　　“她竟是魔女！”

　　“怪不得才出现了几个月，就闻名修仙界。”堂中人喧哗起来。

　　天心月心头猛得一跳，强行压制了下来。

　　宣澈察觉到她几乎在一瞬间的变化，不疑有它，安慰道：“不会有事。”

　　阮迢先喊道：“既然令师弟神志恍惚，这不能说明田姑娘是魔女啊。”

　　“若不是看到凶手，我师弟怎会激动至此！你们流云派难道是想包庇？”赵顺质疑道。

　　“可这证据确实不足啊。”也有散修分析之后说道。

　　“我有一言。”一人说道。

　　“这位兄弟是南山派的弟子，不妨听他一言。”说话的人又是刘觅。

　　那南山派弟子当即上前，正义凛然道：“大家都知道的，我们门派离天荡山极近，常有弟子死于魔族之手，但也因此，得到了魔族内部的一些情报。近日，魔族左护法圩日传出一张缉拿令，缉拿一位叛乱了魔族的弟子，那弟子的画像和清芷道姑一模一样。”

　　“天啊，竟有画像！当真十分相像。”大家复又打量天心月，样貌特征和画像分毫不差。

　　冷静下来的天心月看着那张缉拿令上熟悉的脸，第一反应就是假的。魔族对于人族的乐器书法绘画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哪怕是历代魔尊，都没有任何一张画像留存。

　　而且，她逃跑的时候，只是魔族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因打不过而逃命的小魔们每年都会有很多，魔族最多就是追杀一阵，几天之后就撂开不管了，像这样发布缉拿令的，从未有过。

　　天心月快速整理了思路，当即不慌不忙道：“据我所知，近百年来魔族从未有画像流出，怎知如今这画真伪？”

　　那南山派的修士就道：“你这魔女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此张画作自然是从魔族所得，画纸边缘都是魔族所爱的黑色纹饰，怎会有假？”

　　“且不说这画像真假，就算是真，世间之人何其多，总有些人长相相似。更何况妖族有妖怪能变幻容貌，魔族未尝不可。”天心月这话算是诡辩了。她自然知道魔族并不能随意变幻长相，可人族修士向来攻讦魔族嗜血，其它方面亦是知之甚少。

　　既然你能说这画像是真的，那我也可以说魔族会七十二般变化。

　　果然，修士们议论起来。“就是啊，魔族说不定也能变换样貌。”

　　“魔族的画像，怎可作真？”

　　眼瞧着局面开始倾向于天心月，厅中有修士提出新的质疑方向，“清芷道姑是三个月前才现于世的，和魔族指认的时间一致。”

　　“而流云派近日得了一宝，也是在清芷道姑出现后，方才得到的。”又一人喊道。

　　“不止流华珠，当日我们发现百辟木在三清宗附近，正要查探，谁料竟被他们抢先。”王千山道：“焉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
　　“什么？百辟木也现世了？”

　　“百辟木和流华珠都在流云派？”

　　此时，流云派门人里心思明快的，已然明白，这群人明着是冲着天心月，实际上冲着二宝来
　　的。

　　众人明白了这一局的阴险之处，若是流云派选择回护天心月，那么必须解释魔族这画像之事，哪怕它是虚构的。若是不选择回护天心月，那么天心月从三清宗那“夺得”的百辟木就会被收回，且流云派仍旧要解释宣澈为何同魔女相处了这样久。横竖都有麻烦。

　　“流云派作为修仙界翘楚，保存神器，我们原是心服口服的，可如今却同来历不清之人勾结在一起，我们无法相信。”修士在下面嚷道。

　　众人僵持之际，那在上首未发一言的白若卿道：“你师弟是何时出的事情？”

　　赵顺说了一个日期。

　　“那我可以为田姑娘作证，那个时候田姑娘在临州城，赶不到你说的那个地方。”白若卿道。

　　万机门一开口，厅中数名修士都静默了，不敢轻易质疑她。

　　“至于来历问题，我宣澈愿意为她作保，她从未做过害人之事。”宣澈说道。

　　一言既出，厅中人都是一阵沉默。天心月看着宣澈，说不出话来。

　　那南山派弟子仍旧不服气道：“我不知道白姑娘和田姑娘的交情，我只知道我们门派在天荡山不远的地方，这许多年，不少弟兄折损在魔族手里。如今就这样过去，我们怎么同死去的英灵交待！”

　　宣澈冷道：“当日因着李员外家被狐妖所害，城外道观亦是一团乱，我曾给贵派写信，可贵派只有推脱。”
　　“原来是你们啊。”天心月同样对此事有印象，她冷笑道：“那时候你们怎么不出头了？”

　　“我当时只是……”那南山派弟子被问住了，临州城离天荡山那样近，他们本不欲管，如今一时想不出托辞，只是重复道：“我们只是……”

　　“够了。”镇安道长一声大喝，厅内再无多余的吵嚷之声。

　　“如今之事，看来是一个误会。”随安道长冷冷道。

　　众人见两大门派都愿意保天心月，三清宗不再主动出头，讷讷应是。

　　“我派山门，是昔日祖师亲自做的禁制，若田姑娘当真是纯血魔族，万进不得我们流云山门。”随安道长又道。

　　大家自然知道此理，当下觉得不该来的。

　　随安道长道：“我流云派立派千年，一直以惩恶扬善，除妖伏魔为己任，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天下苍生之事。各派同我派交好，自然欢迎，若是心存恶念，我派同样不惧。”

　　一群人默然下来，不再继续闹。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天心月没想到流云派竟然这样信任自己，心绪复杂。前世今生，尤其是这几个月，让她心里的天平愈发靠近人族，越来越远离魔族。

　　想起前世，她站在封魔阵法里，血液一滴滴流尽，那些同族皆是冷眼瞧着。

　　她抬起右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