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钿汐

16、第 16 章

　　小黎哭得十分入戏，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天心月和宣澈都已然警觉，只等山神出现。

　　“新的美人儿。”另一个微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大约是更近了。

　　一浑身是毛的巨大活物蹿了进来，直朝着天心月而去，那速度太快，天心月未来得及动手，只来得及往单手向旁边一撑，躲开了一击。

　　“竟然敢躲本大王，小娘子好大的胆子。”那活物猥琐笑了一声，慢慢走过来。

　　天心月这才看清楚，享受供奉的所谓山神，竟然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巨大老鼠，她当即捏了一个诀，火苗从指尖蹿起。

　　“竟然是修士，是假货。”老鼠精十分生气，那群村民竟然从外面请了修士蒙骗自己。他战立起来，背后的翅膀呼呼扇动，旋风吹起，那火苗竟是朝着天心月的方向回弹过去。

　　天心月又是一躲，宣澈趁此机会召出灵剑，逆风而上，朝着老鼠的脖颈直刺而去，那老鼠吃了一惊，没想到尚未动手的宣澈如此厉害，当即前爪挥动，一只巨大的三叉戟浮现在手中。

　　一人一妖在山神庙中斗了起来，供桌被掀翻在地，贡品洒了一地。天心月并无趁手兵器，且走得是人族法修的路子，又忌惮着旋风，顺手翻上了屋顶，寻思着找机会偷袭老鼠精。

　　站在屋顶横梁上，天心月观察了许久，有了一个新发现。宣澈是一个极强的剑修，时常能在几招之内寻到老鼠精的疏漏之处，正要将其逼入绝境的时候，那老鼠精就突然强了不少，躲过致命一击。反复几次，都是如此。

　　老鼠精难道是在隐藏实力？天心月心里泛起疑惑，向四周打量起来，发现每当老鼠要变强的时候，殿中山神像额间一点就有亮色闪动。

　　莫非这个山神像里有什么玄机？天心月决定不去攻击老鼠，先把山神像打碎。她在村里听村民说过，这山神是由铜打制而成，外面裹了一层金箔，既结实又不生锈。以自己可以驾驭的火球，一时是烧不穿神像的。

　　该如何呢。天心月快速想起来，若是不能打碎这铜像，也许堵住铜像的额间，不让那眉心一点能沟通到老鼠精，也能有用。

　　一时间斟酌不出更好的法子，天心月决定冒险一试，当即将红嫁衣扯了下来，从横梁直接跳到铜像上面，将嫁衣盖在了铜像头上。

　　那老鼠精见状，大怒，就要放弃宣澈，挥动着三叉戟刺向天心月。天心月毫不慌乱，灵活一躲，躲在铜像后面。那老鼠精一时控制不住，刺向了铜像。

　　那铜像受力一震，竟是偏离了底座少许。天心月见老鼠精反应，明白自己赌对了，又看见铜像动摇，心里一喜，直接一脚踹开。

　　她力气极大，铜像应声倒地。老鼠精气急，正要冲上来，可宣澈趁之前的机会，已然一剑刺在了老鼠精身后。

　　老鼠精得不到铜像上传来的灵气，再也躲不过去，浑身一颤，断了气息。

　　老鼠精死在了地上。至此，村里两百年的活人祭祀终于结束了。

　　天心月和宣澈对视一眼，都是松了一口气。

　　“砰”，有瓦砾和木块接连不断掉在了地上。

　　“这庙要塌了。”宣澈一边说，一边拉着天心月的胳膊向外一跃。

　　二人刚跳出来，山神庙就全然垮塌了。

　　“原来这庙是靠这神像才能支撑这么久的。”天心月轻轻挥动袖子，略微压下眼前的烟尘。

　　宣澈原是想在庙中查探一番的，如此一来，只能作罢。

　　二人返回村中，刚到村长家门口，一群人就迎了上来。

　　“真人，如何了？”

　　“是一条会飞的老鼠成精，在庙中假扮山神，为祸村中，业已被我们除掉。”宣澈说道。

　　“死了，当真死了。”沈妻先流下泪来，一家人抱头痛哭。其余村民见状，想起村子里的百年苦楚，不禁一时间哀嚎遍地。

　　村长的老脸上亦是浮现出几分喜色来，说道：“两位真人留下来，多住几日，我们要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宣澈做事并不需要别人感激，且要同天心月继续查访，正要推辞。

　　村长又道：“二位恩人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我们村里向来有编撰村志的习惯，最早的一本，有二百余年了，你们可以随意翻阅，也许能找出一些什么来。”

　　听闻此话，宣澈觉得看看为妙，就答应了下来。

　　村民们去准备晚上宴席，宣澈和天心月去了村长家中，翻阅起村志来。

　　宣澈依着封面上的年号，找到了最早的一本村志，对应到了前朝，大约是两百年多前所编撰的。看纸质及上面的笔墨，应当是近些年誊抄过的，并没有快要碎裂的样子。他认真地翻阅起来，试图找出是否有异象的记载。

　　天心月是跟着母亲学习的人族文字，旧日里学过的字句向来是她母亲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从来没有看过村志这种东西，当下好奇，拿出一本看了一会儿。村志所记载的事情，无非是孝悌善行，看了几页，又翻到封面，好奇起来。“瑞和三十年是哪一年？”
　　她对凡俗了解的不深，知道人族有朝代和年号的区别，只是不能对应起来。

　　宣澈没有思索，直接道：“本朝高宗的年号，一百五十年前。”

　　几乎在瞬间，他察觉到了不对。这个村子快两百年不向外沟通了，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天心月见他脸色变化，同样觉得汗毛顿起，说道：“也许是同我们一样进来的外人说的？”

　　“可村长没提过其他外人。”宣澈一时拿捏不准近两百年来，这个村子是没有外人来过，还是外人都没能走出去。

　　走出去，对了村长说过，村里的人都不能走出去，可村长先前答应他们派人去山外的村子里打听。那是托辞，还是纯粹的谎言？

　　宣澈抿起唇来，天心月心中亦是觉得疑惑满腹，不免向外看去，透过半闭的窗子，看见那些去置办早饭的村民竟然围在房间四周，村民们的脸上依旧满是笑意，可原本应该有神的眼睛逐渐空洞，那笑着的嘴巴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露出森森白牙。

　　“不好。”宣澈和天心月看着窗外景象，只见村民张着大口扑了上来，二人忙从另一个方向的窗子翻出房间，往山上跑去。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人？”天心月边跑边问。前世加今生，这种场面，绕是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宣澈同样没见过类似的场景，一时判断不出村民是遭到了蛊惑，还是本来就有问题，只能先拉着天心月躲开他们的攻击。

　　好在二人体力不错，今日又熟悉了上山的路径，宣澈在半路上召出灵剑，一路飞回了山神庙附近。

　　“山上的路径他们可比我们熟多了，追上来是早晚的事情。”天心月正平复着呼吸，她袖中的小黎爬了出来，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有毒，山里的东西有毒。”小黎吐完后，虚弱说完后，昏睡了过去。

　　天心月也感觉到胃里一阵不舒服，只有平日辟谷的宣澈没什么反应，他忙扶住身旁的人，等她缓过来疼痛后，方才松手。

　　“先前你们吃了没有问题，可当山神庙垮塌之后，问题都浮现了。”宣澈想起那个不知从何处汲取能量的山神像，说道。

　　天心月正要接话，忽得福至心灵，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浑身一寒。魔族的天性是能汲取月华，身为魔族，哪怕她修习人族法术，对月亮依旧有一定的感应。可天上的月亮，却没有给她任何的感觉。

　　这个月亮，是假的。

　　天心月抿了抿嘴唇，略思索了下，说道：“也许从我们上山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发生变化了。你还记得我们上山前看不到丝毫人烟，到了半山腰才看到炊烟么。那时候我们以为是北面崖壁太高被遮挡了，现在想来，是我们进入了山中，融入了这个幻境，才能看到村中的一切。”

　　先前进入千面妖狐编织的幻境，二人多少有些感觉，可这个幻境，他们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的，足以见得幕后之人的恐怖。

　　“那我们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了。”宣澈原是想找机会带天心月沿着来路下山，可刚才在灵剑之上并没有看到来时的路径，很快想明白了缘故。

　　“那我们就只能杀出去了。”天心月神态坚决起来，似乎没有受过胃痛影响。“这是个幻境，一切幻境都会有出口，而神庙中的石像是一个关键，我们也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好。”宣澈回忆着山神像原本的方位，站在废墟之上，将瓦片推开，果然露出了一个大洞。他又从剑鞘之中取下一枚石头，那石头变幻了一会儿，呈现出半人高的人形事物。

　　这同样是机关术，和弱水之上临时搭桥类似的东西。宣澈操控着假人下去，良久没有什么动静出现。

　　“甬道中并无危险。”宣澈说道。
　　天心月微微点头，二人一齐跳了进去，不知是过了多久，方才站在了实处。那假人内里的灵流已然耗尽，瘫倒在地。

　　宣澈走过去，将它收了起来。

　　天心月观察四周景象，里面并非是一片阴暗，而是一个开阔之处，开阔之地呈圆形，圆形的边缘有不同的路径，有的出口大，有的出口小，不知通往何处。

　　“这是一个阵法？”天心月不确定地问身边的正道修士，“我听说有些阵修布置的阵法，从特定的门出去才能活下来，若是选错了路径，必死无疑。”

　　“应当不是。”宣澈观察了路径的分布，并不属于八卦阵的任何一种。

　　“那我们选哪一条呢？”天心月问道。

　　宣澈反复斟酌后，说道：“走中间那条路。”那条路不大不小，危险程度应当也是中等。至于为什么不选小路，而是因为那条小路只有半人高，若是他们两个进去，遇上危险，无法在第一时间返回。

　　二人便进了那条路径之中，走了几步，他们看见地面和岩壁，岩壁及穹顶接连之处都十分圆润，犹如进了竹筒一般。四周不停地渗出透明液体，积在地面上缓缓流动，天心月闻了闻，只觉得这味道同雨后森林没什么两样。

　　走了不知多久，路径有了分叉，他们对视了一眼，依旧选择了看起来比较好逃离的路径，继续行走。走着走着，他们听到里面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宣澈直觉不好，拉着天心月躲在了一旁的小径上，二人屏住呼吸，没发出半点声音。他们瞧见一只同人一般高的蟋蟀走了出来。那蟋蟀光是两条胡须，都有常人胳膊大小，此时木盆大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什么，退了回去。

　　宣澈和天心月看着那蟋蟀走了回去，正要说话，听到身后也有东西走了出来。他们忙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顺着来时的路，走回了先前的开阔地。

　　再听不到什么动静，两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天心月小声道：“先前那只老鼠精，不会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吧。”

　　“这里每一条分叉里大约都栖息着一只怪物。”宣澈同样低语道。

　　言下之意，两个人不用说也都明白。若是只有一个两个，他们自然有把握拿下，若是一群同时攻了过来，大约只有一个死掉的结局了。

　　“我们得想办法，一个一个解决。”天心月说道。

　　宣澈思索起具体的办法：“得做陷阱，一个一个诱出来杀掉。”

　　“那这个陷阱，怕是只能我们两个做诱饵了。”天心月说到这里毫不害怕，眼睛却亮起来。魔族好战，她向来是那种越打越精神的。

　　“我们得找到他们怕什么，才能在不惊动其它路径上的怪物的前提下，将它们杀死。”宣澈提出陷阱的另一个关键点。

　　可他们怕什么呢。天心月想了又想，说道：“一般动物，要么怕水，要么怕火。我们可以这样，选一条小路前面挖一个陷阱，然后我进去诱惑它出来，哄骗他落到陷阱里，我们便先用水淹，淹不死的话，再用火烤，抑或者你用灵剑扎它。”
　　陷阱在人族的语境里有各种引申义，可对天心月这个魔族来说，只有最古老的意思。他们魔族在厮杀之外，也会挖陷阱围堵猎物，其中寒光便是这一途的佼佼者。前世两个人作为好友，天心月多少学到一些精髓。

　　“可行。”宣澈问道：“只是水从哪里来呢？”

　　一时间，二人齐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