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千百度》云深处

18、Part18

　　实习十天之后的大年二十九，春节临放假的最后一天，我坐在他的车上，沉默终于被打破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天要是没什么事儿，我想请你吃饭。”

　　一直想为他做些什么，尤其是在我声称要放弃实习机会却被他严肃的批驳之后，即便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如此“无言以对”，我对他的感激与感谢都已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了。左思右想了很久，发现认认真真地为他做一顿饭，是我所能用心表达的最好的礼物。

　　谁知道这一句话其实已在脑海中演变了无数次，包括表情，神色，甚至是眼睛所看的方向，天哪，这比之前在摄影棚摆POSE还难上N倍。并且，对从小练舞的我来说，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这句承认勤学苦练才能有上佳表现的名言，在这里却完全失灵了。待我紧张快速地讲完这一句邀请的话后，之前所有的演练顿时化为无用功。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身旁此人的回答。

　　“不行，今晚有事。”

　　我不敢望向窗外，我害怕看到车窗上倒影的我失望的面容，即便那倒影有些失真，我却能清楚分辨那无力的唇角。于是，我按动按钮把车窗降下，凛冽的风吹着我的脸，能让我有些苍白的面容有了可以解释的借口。

　　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因为他开会，所以我只好在张璇的座位上等待着，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却是无比着急。本打算在他送到楼下后，就立刻去超市把要请他吃饭的食材都准备好。下班到家估计得7点半，就算逛得细致，2个小时也一定能在超市选到心满意足的东西，而且也不怕晚睡，耽误第二天的工作。可是谁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却开会。从下午一直开到现在，也不好进去打扰说不用他送，我可以自己回家。只好傻乎乎却又焦急地白白看着时间滴答溜走。

　　等啊等啊，回到家时都10点了，计划打乱。只好一大早清晨5点的时候杀到附近的农贸市场，匆匆去匆匆回，然后才收拾妥当地准时坐上了他送她上班的车。

　　可是，偏偏等来的是这样的回答。

　　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疼，大概是风灌进来有些猛了。

　　不知看着窗外有多久，待稍微能整理情绪的时候，发现车根本没有在本该走的路上行驶。正想开口的时候，却已经停在一座陌生的小院旁。

　　他说：“这是我姥爷家，今天二十九，按我家的习惯，今天要上这来讨酒喝。”

　　一边说着，一遍就拔了车钥匙。

　　这样的转折，让我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跟着他一起下车。

　　只见他从后座拿了两瓶酒，自己却不拿，而是丢给我，酒瓶和常见的不一样，瓶颈细长，瓶身却又粗壮，拎着瓶口处当心手滑摔了，一手握着一只却又握不住，只好像小孩子捧着一大包零食一样，双手把俩酒瓶抱着胸前。

　　叶知桓把酒扔给我后，一步未抬，并没有直接往小院里走的打算，只是看着我，而我也看着他。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不知是否看走了眼，只是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些与平常不太一样的东西。

　　片刻，他便向前一步，刷刷两声，褪去手套，两只大手便贴上了我的双颊，“还以为你有多不怕冷，一路上就看你把头伸出去吹风，瞧这脸给冻的。”

　　心扑通地一声，不知被什么给重重打了一下。

　　似乎脸被捂热了，他赶紧把我怀抱的酒瓶抽了出来，与我不同的是，他一手就把它俩全提了，而另一只手牵着我的，大步领着我朝院子走去。

　　今晚所见的叶知桓，与我所知道的叶知桓，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今晚之前的他，冷静，冷漠，甚至有些冷酷。今晚的他，孝顺，诙谐，并且细致。

　　他的姥爷是一位精神矍铄，手脚伶俐的老人，虽然有保姆在家，但是晚上的饭菜却是老人家亲自下厨准备的。

　　原本还有些不知道叶知桓如何把我介绍给他姥爷，但是在见到老人家弯弯的笑眼之后，不知所措就全部打消了。

　　“姥爷，这是姜荨。”

　　“哦，”老人一听，眼睛亮了：“你知道吗？爷爷的花园子里种满了姜荨，知桓，你可是把姜荨带回家了。”

　　“来，来，爷爷带你逛爷爷的花园子。”说着老人便拉着我的手往花房里走。这样的热情，我还是不太习惯，求助似的看向叶知桓。只见他笑着点点头，让我顺了老人家的意。

　　虽然是冬天，那放眼望去的花房里却是温暖如春，姜荨青翠满园，绿意盎然。

　　我向来知道，我的名字是一种植物的名字。按照书上说的，是一种可以入药的观赏植物，曾经去翻过它的图片，只是一片片的绿叶子，并没有像牡丹，或是菊花那样灿烂的花朵。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喜欢它，今天，却在老人家的花房里，看到了平生所见的最多的姜荨。

　　回想起刚一进门时，老人家对叶知桓说，终于把我带回家了，心中温暖溢于言表。

　　就像叶知桓告诉我的那样，今天晚上，是讨酒喝的日子，老人家在桌上开了叶知桓带的那两瓶酒，同时还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白酒也拿到了桌上。即便是我这样不会喝酒的人，也被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家，这样的温暖，自斟了两杯。

　　待与老人家道别之后，双颊发烫，脑袋有些微沉的我，便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闭上了眼睛，而嘴角一直带着幸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