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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见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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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树叶有点吵,连带着苏雾的心也是。
他的刘海比眉毛高一点,所以他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额头,或者只是额前的头发。
他只能感觉一瞬间有一种带着柠檬味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他心跳加速,却并不害怕,反而有种不好说的期待、憧憬。
苏雾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那是一种很难说的感觉,有点惊慌,但是却开心,他还紧张,脊背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带点错愕,虽然不知道做什么但大脑高速运转,很多很多心情或者想法,或者一句话,一个无厘头的字眼都像流星璀璨划过心头。
他不知道他的脸红了没有,但他感觉到了面红耳赤的热度。
他不敢摁住自己的心脏让它跳慢点,但他有种溺水的窒息。
他不愿抬头看那个人是什么表情,但他觉得这像一场梦境。
“不好意思。”
江中眠抿紧嘴唇,努力让这令人尴尬的场面尽快过去。
苏雾神经一直牵在江中眠身上,他赶紧说:“是我离你太近了,对不起!”
因为大脑转的比以往更快,苏雾他还接了一句:“我没把你撞疼吧?”
就轻轻擦了一下,用“撞”形容,而且主宾搞反了。
江中眠揉了揉太阳穴,他说:“算了,你在这里等吧,我回去了。”
苏雾立刻拉住他:“别啊,我可是病人,你放心我一个人?别走,一起吃点,!”
折菜的阿姨端着菜筐子往后厨走,看着他俩站着,好心说:“我先进去了,这凳子给你们先坐一会。”
江中眠撇开苏雾的手,向阿姨道谢后没看苏雾,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说:“我回去写作业。”
恰好中年男子撩开帘子出来了,他听到这话赶紧说:“小江你回班吧,你同学我帮你看着。”
“谢谢!”江中眠道谢后就离开了。
中年男子招呼苏雾坐下来:“小同学,过来吃。”
苏雾挺嫌弃早上的粥,他想追着江中眠离开,但肚子确实饿得受不了。
中年男子见苏雾不动,主动过来把纸碗塞到苏雾手里,说:“不知道你喜欢吃甜稀饭还是加腌菜的,后面一时找不到糖,所以给你拈了点榨菜和腌萝卜,快吃吧。”
粥是冷的,但没放冰箱,握在手里挺舒服。碗里面是煮得很烂的米,不是一粒粒,而是像被炸开的不规则小片片,往嘴里一抿就能吞。米汤很少,被榨菜的红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榨菜和腌萝卜分了两堆,像小山堆在粥上面。一双筷子插在白粥里,和榨菜泾渭分明。
如果是以前,苏雾已经把碗丢在地上了,但他手里的这碗粥不同,它是江中眠给他的。
苏雾看了眼花纹缝里都是黑色脏污、看起来油腻的塑料小板凳,嫌弃但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神,只专注看着手里的粥。
中年男子推了苏雾一下:“吃啊!”
苏雾避开他的手,冷淡的“嗯”了声,开始往嘴里扒粥。
“有凳子不坐?”
“我就站着。”
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的,苏雾被萝卜呛到了,嗓子眼里很不舒服,特别想咳嗽,他还觉得鼻子也不对劲。
他侧过头低声咳了几下,还是不舒服,但是他确实饿了,把那股想咳嗽的辣与痒压下去后快速吞完碗里的粥,纸碗准备扔掉时旁边的中年男子还挺好心的:“还要吗?个大小伙子吃这么一点不够吧。”
“不用。”苏雾说完就觉得自己太冷漠了,想起江中眠说谢谢的样子,连忙补了句:“谢谢,我生病,食欲不振。”
这借口还是江中眠想的呢!
苏雾也没等中年人再说些什么,肚子里有点东西,就不会那么不舒服,反正他现在对着江中眠喊不出口“我好惨我好饿”了。
他把纸碗和筷子丢到一个餐余垃圾痛里,赶紧往教学楼走。
食堂除了饭点,其他时候人都特别少,等苏雾走到教学楼的时候才看到几个出来买水的男生。
他没有上二楼回班,直接走过十一个班级加一个办公室,到1班后门站定。
苏雾敲了敲后门,他知道门后就是江中眠。
江中眠放下笔起身,稍微挪了一下椅子,拉开门栓链子的时候似乎没想到会见到苏雾。
“江中眠!”苏雾一口白牙,朝着江中眠笑得贼灿烂:“放学了我带你去玩吧!”
江中眠眼睛盯着一闪而过藏在对方牙缝里褐绿色的腌菜,再看一眼笑得眉眼特别帅气俊朗的苏雾,觉得好笑,他张嘴指了指牙齿,语气是苏雾不曾听过的爽朗:“这里!”
看苏雾还有点懵,江中眠添了个关键词:“腌菜!”
苏雾这下明白了,他赶紧住嘴,用舌尖舔了一下,真的勾出来一点腌菜细叶子。
我靠这也太丢脸了吧!他心想刚刚他还特意对着江中眠一直保持笑容,里子面子都丢到姥姥家了!
苏雾用手捂住嘴:“所以你去吗?”
“不去。”
“那你去哪?”
“勤工俭学。”
“哎你怎么老有事做啊?”苏雾想了想:“你陪我玩,我给你钱。”
江中眠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沉下来了,他又一次深刻明白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
苏雾一直看着江中眠在,知道自己说错话后赶紧弥补:“或者你教我写作业?我给你交辅导费?”
“你还有事吗?”江中眠平视苏雾,目光落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神色略微不自然,视线就偏了偏,看着苏雾身后的地板。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有事没事不能找你吗?”苏雾口也不捂了,有一丁点生气,更多的是不知道哪跑来的委屈:“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你为什么总是拒绝啊!”
不是问句,苏雾不管对方有没有理由,他只是觉得总被江中眠拒绝就很让人不开心。
他觉得江中眠应该欢天喜地成为他的朋友,像张铭一样,他有需要时从不缺席,陪着他一起吃饭,一起走在校园,一起找个僻静的位置睡觉,组球队打篮球,周末的时候来他家玩游戏机,或者去网咖感受氛围,抑或去欢乐谷或密室逃脱……绝不是现在这样,他说一句被拒绝一次。
他知道他不是世界中心,没有人会围着他转,可是江中眠是特殊的!
苏雾的手又开始痒了,但他不想在江中眠面前展现自己坏的一面,留下一句“你先想想”就走了。
他到了1班隔壁的厕所,皱眉屏息,里面有人抽烟,味道太难闻了。
脚打了个转儿,苏雾上二楼,还是去24班旁边的厕所吧。
他爬楼的时候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响了,苏雾没管,他进厕所,对着镜子龇牙,纳闷舌头明明舔得到牙缝里的那根细叶子啊,怎么看不见?
哎——我都没看见,江中眠是怎么看见的?!
难道我舔着舔着,位移了?
苏雾洗了下手,尽量把自己的嘴巴张大,手试探地往菜叶子那里摸,啥都没摸到。
他赶紧把指头拿出来,看着沾满自己口水的手指嫌弃的不行,打开水龙头冲了好几分钟,还是放弃了,心想干脆用舌头顶吧,总能搞出来的,实在不行就买盒牙签。
回到班上的时候,因为他在舔那个菜叶子,所以眼睛斜着看自己的嘴,整张脸的帅气大打折扣,实力演绎滤镜版歪瓜裂枣。
上的课在黑板最边上写了,是英语。
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性,估摸着大学毕业没工作几年吧,上课比较青涩,手里拿的不是课本,是一个写满了红笔、蓝笔、黑笔字迹的软抄本。
苏雾觉得眼睛疼。
他之前可能翘掉过英语课,今天是第一次上,老师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老师。
不过苏雾每年都会去国外旅个游,所以英语是他几门课里最好的一门。
女老师正在讲语法,他也没说“报告”,女老师见他进来,貌似想严厉点让他喊“报告”的,但是脸都涨红了,苏雾回了座位都没有听见她说话。
张铭丢了个纸团过来,苏雾一看,是问他中午跑哪去了。
以往苏雾中午都是在艺术楼随便找个舞蹈室开着空调、对着镜子玩手机,或者去校外不远的网吧打游戏,今天张铭哪里都找过了,没看到人。
犯蠢大热天晒太阳的事情肯定不能说,苏雾就挑了个去过的地点回:食堂后面。
纸团再次丢到苏雾跟前,满纸大大小小红色的感叹号,还有几个大字:我找了你一下午。
苏雾手上的是张铭的黑笔,他正准备写,手下的纸被老师拿了。
女老师强作镇定,但通红的脸和起伏剧烈的胸膛暴露了她在紧张。
“同学,好好上课啊。”
“哦。”
“纸条老师就没收了,你和这位同学都要遵守课堂纪律啊。”
“哦。”
女老师拿不准苏雾的态度是合作还是不合作,她捏着纸,没看内容,又回到讲台讲另一个语法知识。
苏雾对着后桌耸肩,没理下一张小纸条,靠着张铭的桌子盯着时钟,感觉时间好慢。
女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被苏雾的目光影响了,身体站得更直,一个单词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
终于下课的时候张铭戳了几下苏雾,对他说:“临时换课的老师。”
“哦。”
他知道现在可以下楼找江中眠了,但又不太敢去,之前焦躁的心越来越平稳,算得上很冷静了,所以他给自己留了点思考的时间,想自己为什么像下了降头一样,对着江中眠就满心欢喜,见不着人就想发火。
李老师进来,看到苏雾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差点没笑出来。
他是提前进班的,站在讲台上给同学解释美术老师有事没来,这节课就换成语文了。
有活泼的女孩子问:“老师,那这节课你还不还啊?”
“还啊,怎么不还!我知道你们今天已经上了两节语文课,这是第三节,就不讲课文了,把本子拿出来,我们报听写!”
班里顿时惨叫声一片。
李老师搬了个凳子坐到讲台上,看见电脑接口没有拔出去的U盘,问:“哪个U盘掉了?”
英语课代表说:“这是11班孙老师的,我给她送过去吧。”
李老师摆手:“算了,让男孩子跑一下腿!苏雾——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
“没听见。”
李老师笑着下来,把U盘放到苏雾课桌上:“孙老师的U盘,送过去吧!不然你想盯着钟看多久?还有三节课呢!”
苏雾确实觉得自己盯着钟的样子很傻,他拿着U盘出去透气,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轻轻抠了抠,掉了点白屑下来。
他一愣,往厕所跑,看见自己脸颊边上起了红疹子,心里一跳,赶紧回班找张铭要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去厕所疯狂洗脸。
李老师拦住张铭:“苏雾怎么了?”
“过敏。”张铭说完就匆匆找苏雾去了。
助理不到一刻钟就过来了,他把苏雾和张铭带到医院,去给苏雾办入院手续。
上完一天课的江中眠等到班上的人都走光了,值日生准备锁门,他背起书包关上后门,从前门出去。
看了一眼楼梯口。
看了一眼走廊。
没有人在等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