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妈妈 ...
-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祈唯依就动身去爸妈那里了。
祈爸爸和祈妈妈是设计院的井下巷道设计工程师。这种职位现在已经几乎很少见了，因为老一代的专家服役时间非常长，越老越吃香。对于超大型的战略资源开采单位来说，保证井下的高效和安全是第一要务，这个职位的重要性非常人可比拟，是他们工作的系统内部一种非常受尊敬的职业。
祈唯依小时候他们常出差，轮流在外地待。那年有一个极有价值的超大型的稀有金属矿山要兴建，单位需要派他们常驻外地。当时祈唯依又正好上大学离家了，那个城市离家也并不是很远，几百公里的路程，于是祈唯依给他们敲了敲边鼓，最终祈爸爸和祈妈妈就来到这个小城常驻了。
祈唯依还记得大学第一个暑假来到爸妈的新家的时候，变成了从一个大城市来的刘姥姥来到了小城市的大观园。房子是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独门独户，带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了很多漂亮的花草，君子兰、蝴蝶兰开得非常漂亮，还有一颗桃树，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桃子。她养的小猫在家里四处翻滚，在花丛里面扑蝴蝶。
虽然后来每次来的时候，都发现这个漂亮的花园里花越来越少，菜越来越多。祈唯依抗议妈妈把那些漂亮的花都拔掉拿来种菜的时候，妈妈还一脸不以为然地吐槽：那些花要来有什么用？又不能吃！种菜还能吃，是花的话我都懒得给它们浇水。
祈唯依听了是阵阵吐血，最郁闷的是如此“理所当然”的说辞，她全无反驳之力。
这种单位分配给特殊专家的房子，没有所谓的产权，可是却是不会轻易收回的。在许多城市的老单位里，建国初期就有的老房子五六十年住了几代人就是这样。所以无论是祈爸爸祈妈妈还是祈唯依都很自然地把这里也当成了家。
祈唯依第一次来的时候，当时就豪宅豪宅地尖叫着，开心地四处参观去了。
祈唯依一直都觉得，他们在外地工作的这几年是非常开心的。因为那个城市其实是祈妈妈的娘家，有不少亲戚在，并不会举目无亲。而且他们到了那边以后，成了有钱有闲又没有孩子在身边的中年阿姨大叔，一下子交了很多朋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让祈唯依这个天天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苦逼学生非常羡慕。
时常过各种什么母亲节端午节中秋节的时候，祈唯依打电话给他们，没讲两句，通常不是妈妈说：嗳你还有什么事，我正在打牌没空聊天……
要么就是爸爸说：讲得差不多了，挂了，我和你妈在外面玩，我点的歌要到了，我进去唱歌去呀……
要么就是：唯依，傍晚你打电话来呀？哎哟，都没听见，我们去参加活动去了，刚刚才到家……
有时候周末有空吧，和他们说：爸爸妈妈，我星期五没课了，要不周末我去看你们吧。
然后妈妈会说：哦，别来，这个周末没空，我和你爸约了朋友一起开车出去赏银杏/看桃花/吃鹅肉/泡温泉（各种玩乐项目可以替换）。
祈唯依这时才发现，她本来很担心他们在外地工作会想她。得，结果人家两人玩得不知多开心。要说谁在想谁，那都是她在想他们。
所以有次祈唯依去探望爸妈的时候，上高铁前忘记给妈妈带她想吃的龟苓膏的时候，妈妈说“生嚿叉烧好过生你”，嫌弃之情毫不掩饰。
（生一块叉烧也比生你好，意思是生一块叉烧还能吃，生了你没什么用。粤语里妈妈用来吐槽孩子没本事，不算是骂人，算是又爱又恨的语气。）
祈唯依心里超不平衡，晚上聊天的时候在群里对听得懂粤语的小乱吐槽，辛辛苦苦休息时间来探他们，结果就为了一碗龟苓膏，妈妈说“生嚿叉烧好过生我”。小乱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妈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该有多爱你有多骄傲。
他们生活挺丰富的，祈唯依也就忽略了很多他们这几年的生活和思想心态上的变化。直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祈唯依到了以后，妈妈知道她要来，已经收拾好自己从她把自己关了三天的房间出来了。看着妈妈神色恍惚，却一直打起精神对她笑，给她准备好吃的东西的时候，祈唯依只觉得阵阵心疼。
在家呆了两个晚上，祈唯依和祈爸爸商量了让妈妈跟她回去，转换一下环境，省得心里总想着那件事，钻进死胡同里绕不出来。本来还以为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妈妈，没想到她倒是很快答应了，也许是她自己也不想一直纠结在这种巨大的打击里吧。
第三天一早，祈唯依就带着妈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
祈家现在的房子对于祈唯依来说并没有多少童年回忆，童年住的地方在市中心，充满了一种缓慢而古老的节奏，尽是温暖的街坊气息。市井坊间有一句俗话流传甚广：“东山少爷，西关小姐。”说的是东山是官宦人家的聚居地，而西关则是大商人大户人家的聚集区。东为豪门，西为富户，左右逢源，是广州的一大很有特色的人文景观。
不过小时候并没有这些古早以前的概念，也没有后来才有的什么人文景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概念。她只知道出了自家小区，外面似乎是个古老的世界，有很多漂亮但是旧旧的老房子，有藏在小巷子中间的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比如糖水、糖画、鱼皮、萝卜牛杂；还有草编动物，面人之类的小玩意。
还有一种味道不怎么好吃，但是卖东西的老头超级滑稽的“飞机榄”。那老头套在一个大公鸡身体里，脸上画了两团很好笑的红胭脂，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吹起来的时候，尖锐的声音响彻九条街。这个大公鸡啥都不卖，只卖一种橄榄，油纸包着，咸咸酸酸的，还有种甘草味。因为以前的人都住在骑楼的二楼，买这么个小零食还要特地跑下楼不方便。于是卖橄榄的收到楼上扔下来的铜板以后，就会把橄榄从楼下扔上二楼，从窗户飞进去，百发百中，技艺高超，总引得小孩子跟在旁边看热闹。因此这种橄榄也叫“飞机榄”或者“鸡公榄”。
还有空地中间有棵大叶榕树，总是坐满了人。凑孙的老人拿着大蒲扇，唱粤剧的大妈大叔，和下象棋的，卖小食的，总是很热闹。
后来爸妈一脑热要换大房子，要换到清净的地方。于是买房子不用考虑孩子上学，不用考虑上班远近，只考虑我喜欢的时候，就很可怕了，清净倒是清净，大房子倒是大房子，能整得回家像出城一趟的既视感。祈唯依为了陪着妈妈，每天上班下班奔波了几天就有点吃不消了。
这天下班了还在地铁上，蔡禹震打电话来：“喂，唯依，你又出差了吗？我刚骑车经过你家楼下，我连续一个星期没看见你房间亮灯了。”
“没出差，这个星期没在那里住。我妈回来了，回家陪她。估计要持续一段时间了，我大概没机会没机会再回去住了，等我买的房子收楼，可以考虑装修了，再看情况搬出来。”祈唯依说。
“阿姨是退休了所以回来常住吗？那她应该会很开心了。你住在你单位附近方便，不一定非要回家住的吧。”
“算是吧…不过我爸还没回来。我妈原来在这边的同事朋友，要么还在上班，要么出国了，要么就是七八年没在一起玩了，各有各的圈子了，没法再玩在一起。她现在天天在家挺孤单的，我怕她无聊的，多陪陪她。”
没说的是，现在妈妈对朋友的事情一下子心淡了，那些个和朋友一起唱歌跳舞打麻将旅游的事情似乎再没有半点兴趣。也不太愿意接触人，回来以后熟人也不多联系。天天呆在家里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祈唯依看在眼里很心疼，原来至少还有他们老两口互相做伴，现在几乎是被她一手促成分开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咦…无聊啊…”蔡禹震似乎想起什么，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架势了，可是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说：“你妈妈……喜欢小狗吗？就是…我有一好哥们，养了一只小狗，据说是什么赛级犬的后代，通过各种关系排队排了几年才要回来的。结果来得不是时候，他老婆在北京工作，这几天生了，他必须得去北京照顾老婆孩子去，这一去起码得去半年等他老婆休完产假。”
”这小狗托我照顾一段时间，唉，太闹腾了，我在家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我一上班就更是，家都快要拆了，那小狗不能离开人，一离开人不停的嚎，狼似的，就两天时间，左邻右舍都投诉了。阿姨要是喜欢小狗，要不…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养那只小狗。长得真是漂亮，就是太粘人了，一刻离不开人。”
“小狗？”祈唯依开始考虑起来。妈妈对小动物最有爱心，以前家里的猫也是妈妈在照顾。后来妈妈还养过一只小京巴，结果因为祈唯依和家里的大脸猫先生都害怕狗，经常是狗一吠，吓得祈唯依和猫都跑进房间躲起来，才不得已把狗送给外婆了。
“嗯，小狗快四个月了，疫苗还没打完。要不我先送到你家给阿姨看看？她要是喜欢就请她帮忙照看一段时间，让小狗陪陪她。”
祈唯依喜欢小猫小狗，不过对所谓的四个月的小狗是怎么样的没有什么概念，如果可以让妈妈不要那么孤单无聊的话，好像也不错。祈唯依答应了。
“今天打给你本来想说件事。就是上次我们去的那家企业，那家百润生物化工，我们后来进行了强制抽样，最终的结果出来了，再一次确认了。这次肯定会重罚了，我估计起码得两个亿，再加上各种赔偿。我们的辛苦没白费。”
“那是你的辛苦。”
“你也帮了很大的忙，我们单位会给你们单位发公函的，专门会提到祈唯依同志的优秀表现和出色工作。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来，你就要当心一点，至少是最近，和百润生物化工相关的事情尽量避一避。不过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职业习惯，你不要害怕。”蔡禹震很想提醒祈唯依要注意安全，但又怕她真的太放在心上会被吓到。
祈唯依听出来了，哑声笑笑，“你想多了，我没有机会和企业联系。还相关的事情避一避，就算是我有心找联系，也没有任何相关的事情。你放心没？呵呵~”
“行。那，我们约好了是吧？我改天带小狗去找你。”
周六的时候午饭过后，祈妈妈刚收拾好碗筷，蔡禹震真的带着小狗来了。
结果小狗被蔡禹震抱过来的时候，小狗一下地欢乐地蹦哒了两下，祈妈妈见到那只小狗的第一眼，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说小狗吗？这是小狗啊？！”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妈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