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灭之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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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废物，却还敢嘲笑于我！”柳凛一看刚才那般出言讽刺自己的，居然只是这么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的东西，气得当即一手狠狠捏住他脆弱的脖子，恨不得一下子就给弄断。
“咳咳……哈哈哈哈！”洛绛尘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敢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柳凛浓眉一凝，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洛绛尘一张白皙的脸庞被掐得瞬间涨红。
他这样，当然也答不出来什么话，但一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却依然满是讥讽，就那么看着柳凛。
若柳凛能看得懂，自然知道这是一种怎样轻视鄙夷的眼神。
“混账东西！”柳凛怒得又一拳重重击中洛绛尘，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击得粉碎。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修士，都是如此欺软怕硬吗？”然而他这一击，却只是引来洛绛尘更为狂桀的大笑。
身体明明痛得要死，他却只是极其随意地一抹嘴边的鲜血，望着眼前之人那满是狠戾厌憎的神情，突然语气轻飘飘地问道，“柳凛，十年前你被一名化神期的魔修重伤，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好心将你放走，你可还记得他？”
他这话，当即让得柳凛一怔。
十年前，还正是仙魔大战。
作为一个只拥有一半妖族血统，却不被妖族承认的存在，柳凛自然是站在人族这边。
战争中，他的确被一名魔修重伤，也的确被一名六岁的孩童所救。
也正是那一次他得救了，后来才有机会被国师陈端选中，成了如今大周皇都的锦衣卫指挥使。
“是你？”柳凛盯着眼前的少年，见他果真是约莫十六岁的年纪，而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庞，也逐渐和他记忆中那张满是稚气的天真脸庞重合起来，特别是这一双眼睛……
“那时将你放走，那魔修为了惩罚我，饿了我三天三夜，我一直以为好人会有好报，可当时，我求你去玄天宗报信，结果我等到了什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这些，洛绛尘便又是为自己幼时的愚蠢，而忍不住大声狂笑起来。
他对旁人的信任，对人性的希望，便是这样开始，被一点一点，击得粉碎的啊……
每每想起这一路上所经历的一切，他所有的天真善良都被那魔修当做一件玩具，不厌其烦用尽手段地戏耍，洛绛尘的心中，便为他曾经所付出的善意，而悔痛得难以言说。
“当年之事，我很抱歉。”柳凛眸中却并无一丝歉意，“但我的确曾托人前去玄天宗报了信，至于玄天宗究竟有没有收到，我确实无法保证，不过，当年那个孩童有一双温良纯善的眼睛，至于你，哪里还存有半丝的善念？对于一个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救命恩人，我能做的，也只是饶你一条性命！
“你走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
“这边是你对我的报答吗？当初我救你一命，如今你饶我一命，可是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游戏，我却想换一种玩法。”洛绛尘倚着墙壁，此刻已是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作为报答，你杀了我吧。”
柳凛闻言，转过身来，看向这个少年。
却见他神情认真地凝望着窗外明媚灼人的夏日光芒，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这总被辜负的人生，我活够了。”
“我满足你的愿望。”半晌，柳凛回应道。
他抬起右掌。
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掌心渐渐凝聚起来，随时都会将洛绛尘给吞没。
“住手！”然而这时，江破春却破窗而入，警惕地挡在洛绛尘身前，“你若敢伤他性命，整个玄天宗都会与你为敌！”
“又一个玄天宗的？你是之前那个杀害驸马的女弟子的同伙？”柳凛顺势收下攻势，右手背向身后，转而对着江破春，说道。
“月师妹不在卫所大牢里，你们把她关到哪里去了？”
“国师大人听闻她是玄天宗绫星长老的亲传弟子，便想与她探讨一番观星术，于是将她请进了国师府。”
几乎就在柳凛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禀告声。
“柳大人，国师大人命您护送这两位玄天宗弟子到国师府。”
“知道了。”
柳凛朝他挥了挥手，叫他退下，随即看向愈来愈虚弱的洛绛尘，神色有些莫名，“看来，你这一条命，我只能先欠着了，玄天宗不让你死，国师大人也不准。”
洛绛尘闻言想笑，却只勉力勾了勾唇角。
“绛尘弟弟，你伤势怎么样？”江破春这才紧张担忧地问道。
“能怎么样？堂堂不灭之体，便是肝胆俱裂、经脉俱断，也能自行修复，他死不了的。”柳凛抢先一步说道，又看了一眼那依偎着洛绛尘的小白蛇，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多说话。
可光是一个“不灭之体”，他所透露出来的，已经不是一般的秘密了。
不灭之体，是只有血统最为纯正的妖族才能够拥有的。
人族若想要拥有，只能夺取。
也有修士夺得过不灭之体，但都是修为极其强悍之人，然而洛绛尘……他怎么看，都只是连筑基都不能的废柴罢了。
那么他的不灭之体，究竟如何获得？
江破春的心中满是疑惑。
原来，之前绛尘弟弟在北域受伤那般严重，却能很快便复原，便是因为他拥有着不灭之体。
但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绛尘弟弟，你……”江破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绛尘弟弟身上藏着这样大的秘密，可从相认至今，却一个字都不曾向他透露，这是因为不信任他吗？
这时候，那小白蛇徐徐攀爬着，冰凉的蛇体，钻进洛绛尘的衣服里面去。
江破春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来先前在北洲城时，那家东来客栈的晏掌柜曾说过，绛尘弟弟如今是赫赫有名的白蛇少年，北洲城对他几乎无人不知……
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晏掌柜会称呼他为白蛇少年？
十年未见，他的这个绛尘弟弟能从残忍无道的魔修沈居手中活下来，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无数的疑问，似乎一下子像烟雾一样爆开，又迅速地将洛绛尘裹挟着，让他变得神秘危险了起来。
“我送你回客栈，让师弟师妹们照顾你，我去见国师大人……”来不及去想那么多了，江破春怕他越是想得多，越是觉得眼前这个叫他疼惜的弟弟，会变得越是面目全非。
“破春师兄，可是我现在，动弹不得。”洛绛尘却道，他看向柳凛，“只能借柳大人这个地方一用了……”
“可以。”柳凛痛快应下。
“那就有劳柳大人派人照顾一下我师弟了。”
“这是自然，仙长，请吧，国师大人还在等着。”
江破春把洛绛尘抱到一张软榻上躺好，为他盖上被子，又叫他服下一粒滋养元气的丹药，随后，才跟随传话的人，去了国师府。
洛绛尘闭着眼睛，感受着五脏六腑一点点拼凑起来的那种细碎的痛苦。
柳凛则坐在一旁，盯着他看。
“今日之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办，我不欠你什么了。”半晌，柳凛突然说道。
“可是沈居让你帮我。”洛绛尘嘴角勾了勾，睁开眼睛，虚弱地瞥他一眼，“再说，我也没让你将我伤得这样重。”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柳凛自知理亏，转而问道。
这个问题，叫洛绛尘不由自主，望向了窗外。
天气真好啊。
阳光是如此的耀眼。
好想躺在院子里的树荫之下，无所事事地听听风声，蝉鸣声。
“月师姐待我破春师兄，一往情深，她将破春师兄的心愿，当做自己的心愿，哪怕她很讨厌我，但为了破春师兄高兴，也要竭尽全力地帮我，不惜以卵击石地与你这般实力的大能对抗……破春师兄若有她这样的道侣，这一生定会过得十分幸福，我想促使他们结为道侣。”洛绛尘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但据我所知，你的破春师兄，已经和玄天宗掌门之女有了婚约。”柳凛提醒道，“若你这样做，你的破春师兄，一定会怨恨于你。”
“那也好过，日后还要与他为敌。”洛绛尘重又闭上了眼睛，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
好一会儿，柳凛点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会亲自安排。”
陈端见了江破春，却没见到洛绛尘，甚是可惜：“还想要见识一下不灭之体。”
“可惜师弟受了重伤，如今动弹不得。”江破春只得说道。
“无妨，以后定会有缘相见的。”陈端笑眯眯的道。
他今年已经六十六、七岁，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模样很是年轻，气质里带着一股子儒雅，叫人只是看着他，便会平白生出许多亲切的好感来。
对于长公主驸马之死，他本不在意，没有多为难他们，便叫江破春带着月铃铛离开了。
月铃铛是被柳凛亲自出手拿下，过程中自是少不了受重伤。
且还有洛绛尘的不灭之体，修复自身需要一段时日，他们便又在中洲城耽搁了小半个月。
好在长公主死了驸马虽然恼恨，但似乎迫于国师的威压，也并未敢直接出面为难他们，便是使了一些小绊子，对于他们这些修士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罢了。
期间江破春写信回玄天宗，说了这一桩波折，只不过言辞间避开了是洛绛尘身着女装、扮作舞女杀了那驸马，而说成是他见到一名昔日的邪修残害人命，遂忍不住出手。
玄天宗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质疑的，很快便回信说，宗门会再派一名弟子前来接应。
于是，闻若这帮年轻弟子们便开始兴冲冲地猜测，宗门会派谁来，是惊夏师兄，还是断秋师兄。
“要我说，可千万别是断秋师兄来了，他那个人冷酷严厉得很，要是他来了，我怕是话都不敢乱说一句了！”
“对对！还是惊夏师兄有意思！总是笑眯眯的！一看就很好说话！”
“哼哼，你们这一看就是没吃过惊夏师兄的亏！他这个人，看着整日笑嘻嘻的，实际上却蔫儿坏！总是喜欢捉弄人，我才不希望他来！还是断秋师兄一派正经的好！”
“嘻嘻，宗门的这三位师兄嘛，要说还是咱们破春师兄最温柔和善了！也不知道以后谁会有福气与他结为道侣……”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咱们至清大师姐了！”
弟子们都笑嘻嘻地讨论着。
月铃铛听着，也一起跟着浅淡地笑笑，只是眼底多少有些黯然苦涩的情绪。
但这些都被她攥紧了拳头忍了下去，忍到心里头最深最远的地方，悄悄地埋起来，不叫任何人知道。
而就在他们这么算着日子，宗门派来接应的弟子马上就要抵达中洲城之时，洛绛尘知道，他的下一步计划也该开始了。
月铃铛受的伤极重。
洛绛尘叫小白用蛇涎为她疗伤，倒也好的快了一些。
江破春心中仍是有无数疑问，譬如小白蛇的来历，譬如他究竟是如何得来的不灭之体，譬如这小白蛇的蛇涎为何能为人疗伤，譬如关于“白蛇少年”的传说，都传说了些什么。
他此刻有些后悔之前在北洲城时，急于寻人，又急于将人带离，竟没能打听清楚关于这一传说背后都有些什么说法。
这一日，月铃铛的伤势终于全然好了，大家都很高兴，洛绛尘便提议喝酒庆贺。
“那可不行！师尊不许我们喝酒的！”闻若第一个反对道，只不过她嘴上这么说着，一双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着，盯着江破春使劲儿看。
她这样，一看便是知道，也是想喝的。
只是没那个胆量。
“是该庆贺一下，但是，只许小酌几杯。”江破春就笑了。
“中洲城我最是清楚哪里的酒好喝，闻若师姐，我们一起去买酒吧。”洛绛尘立即提议道。
“小师弟，你也重伤刚愈，还是留在客栈歇息，你把那酒家的名字告诉我，我和其他师兄、师姐去买便好。”闻若想到这次能救回月师姐，还多亏了洛绛尘，便立即体贴地道。
她却是并不知道，这次月铃铛之所以会受伤，根本就是由洛绛尘引起的。
“也好。”洛绛尘便把那酒家名字告诉了她，“地方有些不好找，但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我敢说，便是满天下，也没有一家能比得上他酿的酒。”
“你这样说，我定然要找到这酒家的！”闻若听得馋虫大动，当即拉了两个师妹和一个师弟一同买酒去了。
这酒买了一个多时辰，几个人才终于回来。
闻若把好不容易买来的酒放在桌上，眉飞色舞地解说了一通，她如何在一处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这酒家，又如何跟一个人抢这最后一坛子酒，且还靠着天下无双的聪明机敏，赢了那人，这样子大家才有的喝。
“这酒跟以前还是一样的味道。”洛绛尘先浅浅地抿了一口，“不过，这酒后劲儿极大，师兄师姐们可不要贪杯。”
“嘻嘻，我就随便喝点！”闻若说着，先就连喝了两杯。
看她这样子，也是劝不住的。
洛绛尘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江破春心里装着事情，不自觉间，便也喝得多了。
到了最后，一坛子酒，醉倒了差不多一屋子的人。
江破春酒量颇好，喝到最后，也仍旧神智清明的样子。
他盯着师弟师妹们各自回了房间，最后屋里便只剩下他跟洛绛尘。
洛绛尘呢，一直都小口小口地抿着，喝到现在，总共也没喝上几杯。
所以，他也是清醒着的。
“绛尘弟弟，你是如何拥有不灭之体的？”江破春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有，北洲城有人将你称呼为‘白蛇少年’，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吗？和你分别了十年之久，再见面才发现，我好像有些不了解你了，你能同我好好说说吗？”
他想了又想，决定还是直接问了。
因为这是他最疼爱的绛尘弟弟，他不想像对待一个不信任的人那样，暗中调查有关他的一切。
他要听他亲口说出。
“你真的想知道？”洛绛尘面带犹豫地凝了凝眉，好一会儿才道。
“是，我想了解你，以后也好照顾你。”江破春望着他，俊朗的脸庞上满是温和认真。
“那好，破春师兄，喝完这杯酒，我便将我这十年来，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全部都告诉你。”洛绛尘递过来一杯酒。
“好。”江破春不疑有他，接过之后，便痛快地饮下。
一杯酒下肚，以江破春的酒量，是该怎么都不会醉的。
可他却瞬间头脑发昏起来。
他使劲儿甩了甩脑袋，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眼前变得身影重重的绛尘弟弟，却只模糊地听见他端端正正地坐了那里，突然幽幽道了一句：“破春师兄，你不要怪我。”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不灭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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