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毒师弟》漱雨

5、想杀便杀

　　这个时节，中洲正值夏日，天气炎热。
　　洛绛尘骤然从极寒之地来到这里，只觉浑身都不舒坦。

　　他没有合身的夏衫，又不曾筑基，无法用修为抵御炎热，每日只好仅着里衣待在马车里避暑。
　　想要出去逛逛，可月铃铛跟防贼一样盯着他，叫他烦躁得很，连带着都不给江破春什么好脸色看了。
　　江破春也不想叫他受这份委屈，便让同行中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师弟，借一套衣服给他穿，好领他出去逛逛，散散心。

　　然而这却被月铃铛阻拦。

　　“师弟的衣服，都是玄天宗的道袍，你让洛绛尘穿上了，万一他出去惹了什么乱子，到时丢的可就是玄天宗的脸面，上一回他去赌场出老千、偷东西，有我断后堵住赌场那帮人的嘴，才没有传出什么不利于玄天宗的言论来，但这也是因为廊桥湾那个小镇没什么隐士大能坐镇，我便是做了什么，也无人敢问责，可是破春师兄，这里，是中洲城。”月铃铛一双水盈盈的杏眸，瞥了形容吊儿郎当的洛绛尘一眼，随后望着江破春说道。
　　江破春闻言，便有些犹豫。

　　中洲城无疑是整个修真界最为繁华热闹之地，人族的一处皇宫便位于此地。
　　虽然玄天宗还看不上区区凡人皇族，但此地坐镇皇都的国师，却是一位化神期的高手，更不用提，这种地方隐士大能与魔修遍地都是。
　　总归，这里的确不是他们玄天宗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要是万一洛绛尘穿着玄天宗的道袍惹出麻烦事来，仅凭他们这帮弟子的资历，还不足以替他摆平。

　　“月师姐上次回来，身上隐有血腥气，莫非是为了救我，把赌场的那帮人都给杀了？”洛绛尘并不在意月铃铛话里的针对，只笑眯眯问道。
　　“……不过几个下九流的堕落之人，但你还不值当我如此大动干戈，我那样做，是为了保住玄天宗的名声，以及为民除害。”月铃铛轻蔑地瞥他一眼，不甚在意地道。
　　她这么说，无疑是承认了，她杀了几个凡人。

　　洛绛尘闻言便低下头去，却是忍不住无声发笑。
　　真有意思。

　　他继续笑眯眯地道：“师姐放心，这一回我绝不乱跑，只是想叫破春师兄陪我去买几身春夏季节的衣衫，总不能我到了玄天宗，还只穿着这一身里衣吧？如此岂不是对宗门诸位长老有些过于不敬了？”
　　“正是如此，绛尘弟弟长得这般好看，是该多买几身衣裳打扮一下，以后也好找一个道侣陪伴。”江破春一听他如此懂事，便立即欣慰地看着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又想着连日来，月铃铛对他多有针对，话里话外时常带着尖刺，可他却一点不为此生气，反而总是笑着同月师妹讲话。
　　这不正是幼时那个宽厚待人的小师弟吗？
　　月铃铛总说十二年未见，他已变得面目全非，但眼前所见，他明明就一点都没有改变。

　　江破春此刻的心情还如此笃定。
　　然而等他带着换上道袍的洛绛尘出门，买好了几身衣服，想再带他逛逛就回去的时候，却一转身，找不到了洛绛尘的身影。
　　他一时还以为是人潮拥挤，不小心走丢了。
　　可一摸腰间发现钱袋子不见了，心中才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中洲城实在是太大。
　　江破春在原地打转，四下张望却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最终决定回去找月铃铛求助，不然光凭他，根本就找不到洛绛尘。
　　月铃铛对此并未有什么冷嘲热讽的，毕竟若是洛绛尘惹出祸端来，他们玄天宗也得跟着受到牵连。
　　但两人都不曾想到的是，洛绛尘给他们惹的这个祸端，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麻烦。

　　他居然杀了皇室最有权势的长公主的驸马。

　　二人找到他时，洛绛尘仅着一袭露骨舞衣，赤着一双雪足，在坊间狂奔躲避追杀，脚腕间缠着的金色细链上缀着两只小巧的铃铛，跑动之间泠泠作响，煞是动听，又叫人感到惊心动魄。
　　他却是扮作女子的模样，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纱，不时被风拂动着，露出两片涂抹得很是娇艳的樱桃红唇。

　　月铃铛并未认出是他来。
　　可江破春却从他漫不经心地转眸之间，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曾见过洛绛尘母亲风华绝代的容貌，也是如此一般的冷漠。
　　这对母子有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是他，是绛尘弟弟！”江破春心中狂跳，却不敢大张旗鼓地拦住他，思忖再三，只有恳求地望向身侧之人，“月师妹，还请你帮忙截住这几个人！”
　　“破春师兄，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几个人穿的是皇室锦衣卫的官服。”月铃铛意味深长地看他。
　　“我知道，我看清楚了，但是月师妹，他是绛尘弟弟啊，我不能不管他！”江破春盯着洛绛尘远去的身影，那张温柔的脸庞上，神情急切不已。
　　“师兄既然这么说，那我自会帮你。”月铃铛盯着他，眼波转动，言毕便直接拔剑，飞身而上，将那几个锦衣卫当街拦下，“你们弄脏了本姑娘的衣服！”

　　江破春感激望她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去。
　　他一路跟着洛绛尘的踪影，一直追到城外一处破庙。

　　洛绛尘落地驻足，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望着这破庙，想起三年前，他曾经试图逃离北洲城。
　　那一次，是他被魔修沈居掳走之后，逃得最远，也最绝望的一次。
　　便是从那之后，他再也不去妄想逃离北洲城，更不敢妄想玄天宗会派人前来寻他。

　　三年不曾踏足中洲城，再回到这个地方，曾经繁华的庙宇，如今却已成了一片废墟。

　　沈居兑现了当初对他的承诺。
　　——杀光这个庙里所有臭和尚。
　　但这其中，却有漏网之鱼。

　　今日一见到那个什么驸马爷，他就认出了对方。

　　昔日在这庙里念经诵佛，满口仁义道德的邪修秃驴，不但好生活着，还摇身一变，成了这座皇城里最有权势的长公主的驸马。
　　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吗？

　　洛绛尘看到对方时，这个人锦衣华服，正挥着长鞭，自街头打马而来，身后簇拥着一群年轻公子哥儿，一路谈笑风生而过，看起来真是好不风流快活。
　　但是，他怎么可能还让这个畜生活着？
　　他甩开江破春那傻子，一路尾随这帮人，来到花萼楼，假扮成楼里的舞娘，趁机取了这秃驴的狗命。
　　麻烦的是，他没有想到长公主对着秃驴还真是上心，居然派了锦衣卫的高手保护他。
　　他才不过区区练气，但这帮皇都的锦衣卫精英，最起码也已筑基。
　　若不是他早就练出一身逃命的本事，此刻只怕已经命殒当场。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受了伤。

　　洛绛尘走进破庙里，脱掉那一身舞衣，简单地将伤口包扎一下，换上江破春今日给他买的崭新夏衫。
　　正当他卸掉那一脸浓艳妆容时，身后脚步声传来。

　　“谁！”洛绛尘当即戒备地拔刀转身，却见是江破春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他顿时放松下来，收起短刀，不当一回事的口吻，“原来是你啊破春师兄，你是如何找来这里的？”
　　“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个人？你可知，他是长公主的驸马？”江破春盯着他脸上的残妆。
　　只觉如他此时这般的形容，便好似一株冰清玉洁的白玉兰花，开得正好时，突然被人刻意泼上了一抔凄艳浓烈的鲜血，却叫人心甘情愿地认为，这根本也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一个当死之人，我想杀便杀了。”洛绛尘也不否认，只一点一点的将脸上的残妆擦掉，露出他白皙如玉的精致面容来。
　　他的语气是如此随心所欲。
　　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不见半点愧疚心虚。

　　“如果他仅仅只是一个凡人，你杀他便杀了，这也没有什么，可他偏偏是皇都最有权势的一位长公主的驸马，如此，你杀了他，就有些麻烦了。”江破春视线从他唇角扫过，语气微沉地说道。
　　“破春师兄，你这番话，真是有些引人发笑。”
　　洛绛尘这样说着，便也真的就笑了起来，“同样是凡人，仅仅因为身份不同，所以杀与不杀的可行性，便也随之而不同了吗？先前月师姐也是如此，杀几个赌场的打手，便如杀几个牲畜一般随意。
　　“照这样说来，我自小便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不过因为有父亲的庇护活着，所以父亲一旦不在了，我的命便也如草芥一般，不值一提，任人摆布了。”

　　话说到这里，他脸庞上的笑意却已消失得一丝也不见，语气深沉得甚至有几分可怖。
　　江破春几乎立即就要从他这话，窥探到当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这不过一瞬间的念头。

　　还不待他想明白些什么，下一刻，就又听洛绛尘说道：“你能独自前来追到我，莫非是有人帮你拦住了那帮锦衣卫？是哪一位师兄师姐吗？我们还是快些寻他去的好，要知道这锦衣卫如今的指挥使柳凛，可是拥有着结丹期大圆满的实力……”
　　他话还没说完，但江破春已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帮锦衣卫奉长公主之命保护她的驸马，如今驸马死在一个“女人”手里，月铃铛又当街拦截，势必会被当成凶手、抑或是与凶手一伙的，与之发生冲突。

　　若她再不慎杀了锦衣卫的人，便定然会惹到这位锦衣卫指挥使。
　　结丹期大圆满的实力，月铃铛必然不是他的对手，一旦对峙起来，恐有性命危险。

　　“是你月师姐……”江破春顾不得去想为什么洛绛尘多年身处千里之外的北洲，怎会如此了解中洲城的形势，忙上前拉住他，“先去救你月师姐！”
　　“破春师兄，你总是这般意气用事吗？”然而，洛绛尘却不肯走，只一双清澈狭长的眼睛，幽幽地望着他，“你可曾想过，柳凛身为锦衣卫指挥史，从资历上来说，又是前辈大能，他为人向来杀伐果决，便是你去了，他又凭什么给你面子要放过月师姐呢？你以为你是谁？玄天宗的掌门人吗？到时，他指不定连你也一起抓，甚至是玄天宗的其他同行弟子……”
　　他说的话，句句在理。
　　可不知为何，江破春却听出一股讥讽的意味。

　　“那你有什么能稳妥地救出你月师姐的办法吗？”他只得压下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沉声问道。
　　“自然是用你和月师姐都极为擅长的法子，以势压人啊。”洛绛尘不知想到什么，说到这里，嘴角一勾，一双眸子熠熠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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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到受女装那里，虽然距离见到攻还有一段距离，但我却已经想到攻日后知道受曾经女装，以及被江破春看到…然后化吃醋为力量，要求玩特殊play…时的各种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