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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个自己 ...

  •   砰!

      “起来,早上没吃饭吗?”

      风一诺再次将风子卿打趴在地,不由蹙了眉,走进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被自己打得唇边都沾染上血迹的女人,语气颇为不耐。

      院中一片狼藉,中央石桌早就破碎不堪,不远处笼中的猫儿屏息目睹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斗,伏下了身子,一直惊得保持着准备攻击时的警惕性姿势。

      人类真奇怪……

      平日中那般好,近乎百依百顺,怎么这时候打得这么狠……

      猫瞳微动,猫女将自己现任主人的凄惨模样收入眼底,原本被收起的利爪都从指尖刺出,十分不安。

      “起来。”

      风一诺俯视着地上的挣扎的人,声音冰冷,耐心近告于无。

      风子卿抿唇,撑着自己被生生打断的一条腿,扶着剑柄总算还是咬牙爬起来了。

      “这才多长时间,竟是连自己以往所学东西都一并忘却了吗?”

      风一诺打量了一眼她这副凄惨模样,心中却无半点心疼怜惜之意,反是十分恼火。手腕微动,所握之剑便猛然插入地面,石板碎裂。

      “等会儿不必休憩了,就在这里练着,一直练到你找回感觉为止。”

      风一诺转身挥袖,周边破碎之物尽数归为原状,一尘不染。

      “愣着做什么,过来。”

      她走了几步,陡然停下,微侧头,朝着身后那垂头沉默的人冷声道。

      风子卿抬起眸子看她,眼中闪过几许光芒,却是不吭声,抿着唇角一瘸一拐地跟上了那放慢了脚步的人,随着她进了屋。

      “坐下,等着我请你吗?”

      风一诺拂袖坐在了屋中桌边,指尖轻敲着桌面,眯眸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吃力站着的孩子,淡淡开口反问了句。

      她脾性着实不好,之前因为迁就着这孩子才刚刚经历磨难,所以才一直温和以待、收敛了些。可是这习武修道之事,岂可儿戏?

      风一诺在这一方面,对于风子卿的要求极为严苛。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一旦她走了之后,没人护着风子卿,届时便是靠她自己的本事。可不是像素日中这孩子跟她撒个娇,她事事都能让一步。

      日后谁会让着她?

      风子卿如今已经决定转修魔道,日后一旦她曾经桓玉仙君堕魔的名声传出去,面对的将是整个正道的攻歼,以及来自于魔域众人的刺探。

      风子卿见她冷淡恼火,心中亦不好受,却是闷头,撑着桌子缓缓坐下了。

      风一诺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那条被自己打折了的腿上微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终是扶额低叹了声,弯下了腰。

      咔嚓。

      她动作很是迅速,只是一瞬便将那腿接好了。

      可是被她动作的风子卿却一瞬间白了脸,指尖下意识捏紧了桌面,唇瓣轻颤,看着她放在自己那条腿上的手一点点用了力,好似要捏碎一般。

      “上午教你剑诀的时候你恍神了不止三次。”

      风一诺冷眼瞧着她眼尾一点嫣红,指尖动了动,还是松开了。

      “若有下一次,这腿你便不要了罢。”

      她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淡淡道。

      虽语气轻描淡写般,但其中认真意味是一点也不少。

      若风子卿下一次当真还敢在教授时恍神,风一诺便敢将她这条腿捏碎了砍下来,让她好生体会一下独腿的滋味。

      风子卿对上了她的眸子,看清了其中的神色,心中也是羞愧,只垂眸沙哑了嗓音闷声应了。

      “吃一颗辟谷丹,然后滚出去继续练,两个时辰之后我再检查一遍,还不行今晚就别睡了。”

      风一诺点了点桌面,垂眸抿了口茶水,示意她出去。

      风子卿都沉默顺从做了,可是转身垂眸时还是忍不住微红了眼眶,紧抿唇角。

      风一诺半阖眸,等着她出去之后,倚着桌子撑头听了会儿,外边很快就传来了剑锋划破气流发出的爆破声。一声声,一刻未停。她细细听着,神色终于稍稍温软了些许,掐诀结印,身形消散。

      外界的变动很大,众修士一片哗然。

      那曾经威风赫赫的魔域魔君如今竟是风水轮流转地沦为了左护法尤铃的女宠,而尤铃也正式带着自己的部下血洗了一遍魔宫,成功上位成为新一任魔域君主。

      至于那个早就被废了筋脉成了林若音女宠的桓玉仙君风子卿,一众人都默认她已死在了尤铃手下。她曾经的宗门早已将她除名,她的师尊也引以为耻、与之断绝了师徒关系,那风子卿又是孤儿出身,无牵无挂,如今死了竟也找不回躯体,沦为一介孤魂,倒也叫一众修士感慨叹息。

      兔死狐悲之叹罢了。

      想当初的修真界第一天才、那般惊艳卓绝之人,如今顶着那魔人女宠的名头,死得无声无息,岂不令人感慨?

      但也仅限于此,她的死很快便被淹没在了新一轮风起云涌的变故之中,渐渐的也无人提及了。

      风一诺要处理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新任的君主尤铃。

      很是蹊跷。

      她前世与这人交集不多,但也有所耳闻,单凭她的实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这种决断、成功登位。

      更别说,风一诺感觉到了。

      这个位面的气运正在一点点倾斜,脱离原来的宿主而寻找新一任的宿主。

      林若音凭什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机缘不断、以着一种近乎于可笑荒谬的速度修为直追而上?

      是因为她身上缠绕着的气运,天道之子,天都眷顾着她。

      所以风子卿前世时百般挣扎都奈她无何,最终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最为惨烈的道路解脱死去了。

      如今风一诺脱离六道,不受天道束缚,所以在她救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也顺手将林若音身上的气运线尽数斩断、让她沦为了废人。

      被斩断的气运线按照天道法则将会被天道收回,直至新一轮纪元时才会降下寻找新一任的宿主,而非像如今一般非但没有被成功收回,而且还尽数倾斜进了另一个人的体内。

      尤铃。

      魔域的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味,周边寂静无声,生命气息虚弱。

      风一诺踏入此地,眸前光线稍黯,阴沉晦暗的气息弥漫于周身,无意识的亡魂食人鬼在她身边凝聚,蠢蠢欲动,似是想要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吞入腹中、占据这副皮囊。

      袖中指尖微动,风一诺眯眸打量过了这些魂魄,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所有的魂魄都发出了尖锐的灵魂中的声音,随即的是它们被什么东西慢慢咀嚼的可怖声,不过一会儿,这片空间中彻底空寂、什么也没有了。

      半挽墨发的黑裙女人低低地笑,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瓣,眯着眸子颇为愉悦的模样,苍白纤细的指尖轻抚唇角,似是吃到了极好的食物。

      身形消散,云烟般朝着远处最为嘈杂的魔宫涌去。

      那里,除了有很多的食物外,还有一个东西。

      位面偷渡者。

      违反天道规则,肆意汲取气运,占据未死之身,吞噬生人魂魄。

      其罪当诛。

      一只瞳孔一点点变幻为了银色,无情无波,入目无尘。

      “执法者?!”

      正含笑搂着魔域歌姬举行大宴、饮酒作欢的魔君神色一凝,猛然抬眸看向了半空之中。尤铃脸色大变,推开了怀中的歌姬,身形一转,便想逃去。

      来不及了。

      她的动作被陡然显出的结界拦下,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如静止一般一动不动。

      “去哪儿啊?”

      “这般着急作甚?”

      女人歪着头,似有不解地含笑望着她,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脸来。眉宇间似笑非笑,眼尾微挑间戾气浮现。

      “疯子。”

      尤铃咬牙暗骂了声,万万不曾想到竟是碰上了这个煞神。

      “风部别来无恙。”

      她微不可见地后退了一步,却是陡然勾唇朝着女人轻声笑了下。

      “托君之福。”

      风一诺立于殿中央,亦是含笑回应。

      “风部何必这般无情,某好歹也曾与风部共事过一段时日,只不过一时误入歧途罢了。”

      尤铃软下了身段,含情而笑,眸光潋滟。

      “风部且放我一回,铃儿下次便是不敢了。”

      “铃儿这张嘴着实会骗人,我听闻你都骗过了好几个新人呢。”

      风一诺神色微动,似有所触动,软下了声音。

      “铃儿可对那些个崽子们没兴趣,但看风部肯不肯饶过铃儿一回了。”

      尤铃含笑眯眸,袖中指尖微动。

      “看来是黔驴技穷了。”

      风一诺轻叹了声,抬起了指尖,随后划下,将那袭面而来的法器撕裂了。

      方才还颇为神气的人此时被一股无形的强力掐住了脖颈,脸色逐渐泛红,徒劳地抬着手想要接触这种禁锢,嗓子中发出些许气流破碎的声音。

      周身气运封存凝结、随后一点点被剥离。

      尤铃睁大了瞳孔,血丝遍布,拼尽了力气挤出几字来。

      “……不……你、不能……林……”

      咔嚓咔嚓。

      风一诺不甚在意地收紧了指尖,将她的脖颈一点点碾碎了。

      身躯破碎,魂魄犹在。

      一道冰冷幽火灼烧升起,将那尖锐发出灵魂波动的魂魄灼烧殆尽了。

      风一诺只负手淡淡瞧着,确认一丝魂魄都不曾落下后,才拂袖转身去了。

      身后大殿之中禁制解除,重新恢复了喧哗,却惊恐地发现方才还张扬着寻欢作乐好不快活的现任君主,此时扭曲了面容,被硬生生碾碎了脖颈扔在地上,神魂泯灭。

      魔宫后殿中是被锁链捆绑起来的前任君主,此时如同真正的下贱女宠一般,衣不蔽体,被困在床榻上,等待着被人在其身上寻欢。

      林若音筋脉俱断,身上气运被剥夺,神色麻木,终于是体会到了曾经风子卿的一份痛苦。

      她听见了脚步声,下意识地轻颤着身子,以为是尤铃归来了。

      可是抬眸时却看见了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

      林若音记得她,正是她将风子卿救走、将自己毁成了这副模样的。

      林若音眸中不禁闪现出浓浓的阴翳怨恨之色,死死盯着她。

      “你到底是谁?”

      风一诺垂眸瞧着她这般模样,倒是饶有兴味。

      恶人终得恶人磨,她怎么就没想到让林若音也尝尝当女宠的滋味呢……

      啊,是太恶心了。

      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自然是不曾多想。

      “你猜?”

      她用了自己的声音。

      林若音一怔,随即睁大了眸子,瞧着面色勾唇而笑的女人,瞳孔中一片惊愕,随之的,是惊恐。

      “风子……”

      风一诺懒得听她多说,将她打晕,用灵力拖着拉走了。

      她留下的神识告诉她,那孩子这会儿很是认真。

      风一诺颇为满意,所以……想送她一份礼物。

      她将这小畜生扔进了一间空房中,布下了禁制。

      两个时辰很快也就结束了,她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那孩子练剑,打量着她眉眼间的认真和周边浮动的剑气,微软了神色。

      “过来。”

      风一诺直接提起了一把剑,剑尖微挑刺向了风子卿。

      她没有动用灵力,仅仅是运用剑气发力。

      风子卿抿唇,不曾再犯上午的错误,沉下了眉眼,手腕翻转,利剑横挡。

      风一诺说要检查,自然不是让风子卿给她从头到尾的练一遍那般简单,而是要她能运用到实战中去。

      风子卿亦知她苦心,此时也使出了十分的气力去应对。

      不知不觉中,那剑气愈加凝厚起来,有了几分曾经的模样了。

      啪。

      风一诺的剑尖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风子卿手腕轻颤着,却未曾松开一分自己的剑。

      “不错。”

      风一诺收了剑,将人拉起,垂眸为风子卿接上了被她打折的手腕。

      “今日便到此为止,晚上泡药浴休憩。”

      她淡淡地说着,才松开了指尖,便被这孩子抱了个满怀。

      “阿姐……”

      一天都闷不做声的人埋在她肩上,一声声轻唤她。

      “……什么毛病,松开。”

      风一诺有些无奈地低声叹息,却还是纵容她搂着自己了。

      “不想松。”

      风子卿微红了眸子,抬眼看着她,手却一点也不松。

      今天上午风一诺打她骂她,她知道是为自己好,可是还是忍不住地难受,怕风一诺会对自己失望。

      “你……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怀中的孩子眸子陡然湿润起来,低声抽噎着问道。

      “若是太笨,便不要了。”

      风一诺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抬着指尖为她抹泪珠子,闻言轻瞥了她一眼。

      “不、不行。”

      “我不笨。”

      风子卿偏过了头,埋头闷声哽咽着。

      风一诺感受着自己肩上愈来愈湿的衣料,哑然失笑。

      “莫哭了,给你准备了份礼物。”

      “什么礼物?”

      风子卿通红着眸子抬头看她。

      “林若音。”

      “什么?”

      林若音。

      “阿姐说过,待你重塑筋脉后帮你把她捉来泄愤,如今便是了。”

      “方才去魔域看了眼,顺手捉来了。”

      风一诺含笑道,轻抚她的墨发。

      “去吧,当做是下午还算认真的奖励。”

      风子卿怔然,张了张唇瓣,一时忘记了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等她独自走进了那间空房中,见到了那地上被她恨入骨髓的人时,这些许的迷茫都在顷刻间化作了恨意。

      “林若音。”

      风子卿瞧着那地上趴着的人,对上了她惊恐看来的眸子,微微勾唇,眉梢边都染上了几分戾气。

      “好久不见。”

      她甚至还浅浅笑了一下,眸中却是阴翳幽冷。

      “师、师尊……”

      林若音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觉得浑身冰凉,心中终于升起了悔意。

      风一诺布下了结界,这房中的声音谁也听不见。

      她半蹲在猫儿的笼前,逗弄了几下,漫不经心地想到。

      林若音后悔吗?

      应该吧。

      这人呐,鞭子打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自然是感觉不到痛。唯有自己被打得疼了,才晓得后悔了。

      一如旁观奚落之人,一如始作俑者。

      自己所做出的伤害是不会让本人后悔的,唯有切实受到伤害,才知道痛。

      与其说林若音此时后悔伤害风子卿了,倒不如说她在后悔为何不做得干净利落点,竟让这曾经都跌进了泥潭里的人还有翻身之地。

      “阿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了,传来了一股子血腥味儿。

      风一诺闻声望去,却是看见了满身鲜血的人。

      “阿姐,弄脏了。”

      这宛如修罗的人沾着半张脸的鲜血,对着她举起了自己手,语气中略带些委屈。

      风一诺挑眉,起身对着她扔了几个清洁咒。

      “都好了?”

      她接过了这扑过来的孩子。

      “嗯,那小畜生死了。”

      风子卿蹭了蹭她的脖颈,闷声回答她。

      “既如此,便作前尘已散。”

      “日后,只看将来了。”

      “嗯。”

      怀中的葫芦闷声应了,好不乖顺。

      风子卿搂着这人,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笼中的猫儿,眸色阴冷。

      猫女竖起了瞳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咧了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来。

      但是,那冷入骨髓的眸子仍旧盯着她看。

      猫女对峙着,缓缓伏下了身子,垂下了头。

      风子卿收回了目光。

      “阿姐,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不能算奖励。”

      风一诺仍被她搂着,闻言就轻嗤了声。

      “贪心。”

      “想要什么?”

      斩杀了一个偷渡者,吃了一顿美餐,风一诺的心情还算不错,也容她提议了。

      “想……想要阿姐陪我睡觉……”

      “我害怕。”

      怀中的闷葫芦声音越说越低,直至最后近乎于无。

      风一诺眉梢微动,垂眸一眼就看见了她那通红的耳垂。

      “……娇气。”

      风子卿不吭声了。

      风一诺扶额,轻斥了句。

      “……先去给我将那屋子打理干净再说。”

      “好!”

      【师尊……哈哈哈……风子卿,你喜欢上她了,是不是?】

      【可……可笑至极,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怨不得我,我也爱你啊……就像你对她,你不想占有她吗?】

      【你还没尝过她的滋味吧……啊!!!】

      一万刀。

      风子卿不舍地松开纵容着自己搂着的人,只心中有些遗憾。

      阿姐说的没错,是她松懈了。

      若是阿姐,肯定不止这么多的。

      【爱?不过是征服欲与自私的占有欲混合成的欲.念罢了,始于皮囊的情.欲,也配称之为爱?】

      【我心悦于她,不论她是谁,不论她是何种容貌身份、地位,我依旧爱慕于她。】

      【我是想要占有,可我更舍不得伤害她半分。】

      喜欢,是怜惜大于占有,是小心翼翼不敢逾越,是平等的尊重。

      【风子卿,你疯了!】

      她是疯了。

      风子卿面无表情地掐着清洁咒扔进了屋中,又将那具尸体彻底焚烧干净了才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她站在门口,一眼便望见了屋中端坐着翻看着书的人,微微弯唇笑了。

      她疯了。

      她对自己……产生了欲.望。

      不敢诉说的畸形爱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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