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63、第六十三章

　　从书店回家的路上我手里拎着装有木兮原稿的袋子一言不发，萨林也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什么也没有问我。
　　回到家后我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坐在床上一页页翻看着木兮的手稿。上面的字迹很眼熟，和父亲书里夹的那封由黑色墨水写满的信字迹是一样，可以肯定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下。
　　这厚厚一沓的手稿里面至少有两本书的字量，其中一本我也认出正是我以前被大叔强行推荐的，那本内容关于主角失去母亲的小说。
　　每看完一页，翻动的时候我都尤其的小心，害怕有些下笔过于用力，墨水嵌得发脆的地方会被我扯碎。我就这么看着这本手稿，但却好像被上面的每个字吸住般，每看一页都要发好久的呆。
　　发呆的那段时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思想放空，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也根本什么都想不动。大叔在那个房间里对我所说的一切听起来支离破碎，不成文章。但却一字不差的留在了我的心里了，尤其是他把手稿交给我后说的那句：“妈妈在这里呢。”
　　我轻吸了一下鼻子，感觉那股酸意又涌了上来。起身将放在书架上的那几本我仅有的木兮的小说全都拿了下来，和那份手稿一起放到了床上。准备从把每一本都从头再读一遍，这些书的意义和以前被大叔强塞到我手里的意义不同了。
　　当我读完第一本回过神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了大半，眼睛也已经发酸，于是我起身离床想着出去透透气，但刚想走出房间，耳边就响起了一些声音听起来是从一楼传来的。我以为是父亲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回来了，一时间愣在门口，不知道该是进还是退。
　　我对于再次直面父亲显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就更加手足无措了。他从来都没跟我提过母亲是一名作家的事情，更没说过木兮是她的笔名，实际上他连我母亲的事情都很少提，从来也没跟我说过以前的事情。
　　而大叔他知道这件事情，他将母亲写的书交到我手里让我读，虽然我完全没能察觉这本书和我的关系，当然也是因为从没人告诉过我。或许大叔是想等我长大一些再说出口，但大叔终究是一个外人。而林重明才是我的父亲。
　　就在我还没有整理好心情准备面对父亲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并一步步地接近到了我的身边，我不情愿地抬起脸，发现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父亲，而是萨林。
　　“林羽，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啊。”我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好先直起依靠在墙上的身子后抬手胡乱摸索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将走廊的灯打了开。瞬间亮起的白色灯光刺痛了我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眼。
　　我不自觉紧闭了一下眼睛，对萨林心生的尴尬感也更强烈了些。短短的三天我已经在他面前红了两次眼睛，虽然我不清楚一个成年男性流泪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印象，但我可丢不起那个人。每次我都用力把想哭的心情憋回去，刚才从书店回来的时候我也避着萨林不想让他看清我的表情。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还会不会被看出来哭过。
　　“我以为是我爸回来了呢，你刚在下面干什么呢。”我开口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用手指了指楼下。
　　“我在厨房煮了面条，也是张姨教我的，说是比较简单我没事可以试试。”
　　“张姨也真是的，怎么总教你干活啊，你明明是客人。”见萨林的眼睛仍盯着我，觉得有些别扭就直接从他身边掠过，动身去了厨房，那里果然传出了好闻的饭菜的香气。往放在灶台上正冒着热气的锅子里看去，真的像萨林所说的已经煮好了一锅面，里面的料虽然不多，但这香味和卖相已经看得出来这面做得十分成功了。
　　“萨林，我之前就想问你，你在西南森林里的时候生过火，做过饭吗？”说着我用手还扇动着锅子里飘出来的香气嗅了嗅，立刻肚子也有了反应。于是我干脆转身从壁橱里拿出了碗，准备给自己盛一碗。
　　“没有，就是和张姨在家里的这段时间，看会的。”萨林走到我身旁，直接从我手里接过了我刚拿出的碗，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的量。
　　“你够厉害的，我看张姨做了那么多年的饭，从小看到大我也没学会。”我跟着萨林一起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刚坐好我就立刻就伸出筷子搅起了一大坨面条伴着汤汁送进了嘴里，也来不及在乎面是不是还烫着。我一边伸着舌头哈着气一边想着果然香气诚不欺我，味道相当不错，而且吃得出来有张姨的手艺在里面。
　　“林羽。”在静静地看着我三下五除二就着面汤吃完了整碗面条后，萨林轻轻喊了一声我。我抽出放在一旁的纸巾胡乱地擦了一下嘴，含糊地应了他：“什么？”
　　但萨林没有立刻说下去，我看向他发现他微微抿了一下嘴，似乎欲言又止，不明白他这是想说什么。沉了一下脑袋后他终于开口了：“你刚刚又哭了吗？”
　　这一下子我感觉刚刚最后一口面条还没有咽下去，好像被狠狠地噎了一下。难道我的眼睛还红着？我下意识地摸了下眼角，用力眨动了几下。但也只是觉得有些酸痛并没有肿胀的感觉：“咳咳，没哭。就是感觉有些意外。”我故意咳了两声。“我爸从来没有告诉我过我看的书其实是我妈妈写的……当然也可能是我爸根本就不知道我看过木兮的小说。”
　　这么想其实也很有道理，因为父亲在我的生活中就是个透明人，尤其是在我上大学以前。
　　“可你爸爸买了很多也看了很多遍，我想他一定是很喜欢这些小说。”说完他冲我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听到他这句话耸了一下肩：“他应该不是喜欢小说，或者说他比起小说应该是更喜欢写小说的人。”萨林对于我说的话迟疑了一下。
　　我看他这似懂非懂的反应心里觉得好笑。每次只要和萨林开口，无论之前我觉得有多尴尬，多难张嘴，这种僵局都会渐渐消失，直至无影无踪。我想着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之前一直窝在床上有些发僵的身体，余光则扫向对面墙上的挂钟，上面显示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但父亲依旧没有回来。自从我和他就萨林的事情发生争执后，他这几天都一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人影都见不到，连一句话都没。
　　如果说父亲真的执意要把萨林送回西南，我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萨林藏到江麟家好了，反正他家就他一个人，再藏一个想来也没什么碍事的。
　　第二天周一早上起床后我特意给江麟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早点来，准备在课前跟他讨论萨林去留的问题。但这根本是无用功，江麟还是按惯例地在上课铃声响过后才偷偷地从后门溜了进来。
　　“叔叔要把萨林送回西南？那不挺好的吗？”下课时我才有机会和江麟说起了这两天的事情还有我父亲对此的态度，但他听完我说后，语气却十分轻松，好像完全没明白我的重点。
　　“要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你不觉得这些人像是在踢皮球似的把萨林踢来踢去吗？”下课后教室里的人散了一些，但我还是刻意放低了些音量。“萨林在西南那边也是一个人，如果就这么送他回去，之后要是在发生什么，我们可就看不见摸不着了啊。”
　　“嗯……”可能是我说得有些着急，江麟听后也犹豫得发出了一阵沉吟声。“可你打算怎么办？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是真的是研究所一堆人要把萨林带走你也没办法啊，人家才是专业的。”
　　“所以啊！”我稍稍高了一点语调：“我想把萨林送到你家去不就没人知道了？”
　　“我家？”江麟满脸疑惑差点喊出声，我马上做出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他才慢慢放低了身子，贴趴在面前的桌子上。“靠不靠谱啊，真要是这么干了不会犯法吧？兽人怎么也算个保护物种。”
　　他这是什么话啊，还保护物种，怎么不说我绑架得了。
　　“而且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江麟接着说道：“而且最近学校里有些风声你知不知道，说是学校要进一批活体实验物。”
　　这事儿我倒是有听保安说过，在碰到谢鑫和卢柯的时候还问了他们一嘴，不过所谓的活体物不过都是些植物，和我们关系不大。“不是说是新一批植物嘛，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听到我这么说后，江麟突然直起身子扫了一眼周围后，贼兮兮的冲我勾了勾手，一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要和我说的样子。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据不可靠消息，学校的那批活体物里，有兽人。”说完后江麟还给了我一个非常坚定的眼神好像是在肯定他的说法，但我却一点都没当真地笑了一声：“呵，是啊你家拿保护物种做活体实验，你都从哪听得这些啊？”
　　“我们小组组长说的，虽然他这个人对研究以外的事情都不怎么靠谱……我也就是听听没当真，不过之前不是出过萨林的事情嘛就有些担心想着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况且现在学校的实验品都是经市研究所的手，咱们近水楼台，管他是真是假找机会问问你爸不就得咯？”江麟的眉头凑在一起两只眼睛吧嗒吧嗒地直冲我眨，嘴上说着自己没当真，但其实语气已经相当认真了，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
　　我看他这样子刚才想对他翻白眼的冲动也消失了，随着认真思考了起来：“关于萨林这件事情我爸说他是被架空的，而且他说本来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也完全没接到萨林，如果市研究所真有送兽人实验体给我们学校的话，我爸是不会不说的。”无论怎么说，我对我父亲心底始终有信任，无论他对萨林是这么态度，最起码我相信他不会撒谎。“我现在在怀疑什么你知道吗？”我将脸枕在书桌上侧脸向上看着江麟，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摸了几下。
　　“啊，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上次来我家接萨林的那个短发那女的，根本不是什么市研究所的人，萨林这事儿也许从一开始就跟市研究所没关系，根本就是有别人在里面搞得整件事。”当我把自己的想法一口气说出来后，江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睁得也大了些，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般，但却没立刻开口，好像不想把他想到的说出口。
　　我被他这一神情所吸引，总觉得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蛮重要的事情，所以立刻催促了他起来：“你怎么了？想起了什么了吗？”听到我的问话后，江麟抬起胳膊揉了揉他的后颈，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后看向教室前方的黑板，刚刚皱着的眉头也好似拧了起来，显得十分为难。
　　“那个……”看他支支吾吾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样子，我索性用脚怼了他一下催促道：“说啊，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麟紧闭了一下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了般对我开口：“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能不能证明什么，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下。”他重新转过头看着我的脸接着说道：“那天去你家把萨林接走的那个女的，我前两个星期刚去我爸公司实习的时候，见到她了，她叫周一一，是我爸公司的一名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