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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赴牢笼 ...

  •   却扇之后,便是合卺。两人稍稍用了些饭食后,才小心翼翼地端起这瓢酒。

      随着端酒的动作,姜琼英的身上的大袖微微滑落 ,露出一截皓腕和那巧夺天工的龙凤纹玉镯。徐之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手腕,她只觉得裸露在外的雪肤快要被他点燃,故作镇定地说道:“殿下,该行合卺礼了。”

      徐之顺晃了晃神,将视线收回:“我知道。”又道:“这丝线实在是又细又短,再远恐怕就要扯断了,你再凑近些。”

      于是,两人靠得更近了,姜琼英再一次看见徐之顺白皙皮肤上那一颗不起眼的小痣。而徐之顺留心的却是姜琼英满面的浓妆,在他看来,这妆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过于庄重了,让他想到那高居庙堂的帝王和他那盛宠不衰的贵妃。他甚至现在就想叫人进来把这胭脂水粉卸个干净。

      食物和酒水都是早先备下的,如今早已凉透了。姜琼英端着这瓢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喉间又苦又冰,还有些呛人。

      徐之顺放下空空的酒瓢,不合时宜地开口说道:“姜大娘子,你今日粉涂得也太厚了些。”瞬间,室内原有的那么一点旖旎气氛就这么烟消云散。

      徐之顺白皙的俊脸上再度浮起两团红云,不知是被这屋内热气熏的,还是被这卺中苦酒给催出来的。

      “洛都新嫁娘的妆扮皆是如此。殿下若是不满,便去开创一种新妆容。”姜琼英说罢,她起身唤来晴溪、灵雪为她卸掉这厚重妆容。

      徐之顺听出王妃话中的一丝恼意,勾唇一笑,喃喃道:“我…我又不是梳妆娘子。”不知为何,他的脑子有些晕沉,话也说的不太利索。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兴许是多福又忘了嘱咐人把酒换了。

      徐之顺背对着正在卸妆的新嫁娘,靠着案几懒懒地坐着,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一开始他那双漂亮的凤眼还费力地睁着,可是随着他的脑子越来越昏沉,他逐渐合上了双眼,竟然就这么在案几醉倒了。

      待到姜琼英的面容恢复到素面朝天的模样,小内侍多福匆匆跑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奴婢参见王妃娘娘。不知殿下在何处?外边的宴席快散了,殿下总该出去送送客。”

      姜琼英转过身去,看了看被帘幕遮挡住的那一动不动的玄色身影,好像是睡着了。她原本以为是她方才出声呛了这位殿下,才让他坐在那里生了许久的闷气。现在看来,倒像是他太累了,直接睡了过去。她开口说道:“殿下今日大约是倦了,一直坐在那里,兴许是睡着了。”

      多福走过去一看,徐之顺果然将双眼闭得紧紧的,呼吸绵长,是入睡的模样。只是他眉心蹙起,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袞冕,看起来颇有几分不安。

      “啊呀!”多福一拍脑门,恍然道:“殿下的酒量不太好。奴婢今日忙着,竟然忘记叫人将酒换一换。殿下如今呀,定是醉倒了。”

      姜琼英不知道徐之顺的酒量竟然如此差劲,她喝下这半瓢酒,现在除了身子稍微有些发热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她接过灵雪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我恐怕抬不动殿下,还要劳烦公公将殿下移到床榻上去。”

      多福点头哈腰道:“这是自然。”

      多福费力地将瘫在案几边的徐之顺支起,先为他除去外裳、长靴及头冠,再为他拉上鸳鸯锦被,而后说道:“娘娘,既然如此,那奴婢便去回禀各位郎君,就说殿下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改日再向郎君们赔罪。”毕竟这样的情况,姜琼英身为楚王妃应当在醉酒的楚王身边陪着,也不适合出现在宴席上。

      姜琼英问道:“不知圣人新委任的长史是否在席上?”她记得前些日子阿爷提了一句,圣人任命刚刚调任回京的礼部尚书长子沈德纯为楚王府长史。

      多福当下就明白这位王妃的意思,他答道:“沈长史自然是在的。奴婢这就转告长史,请长史代为转达。”在这种场合,世家清流出身的沈德纯代为出面的确更为妥当些。

      姜琼英道了声辛苦,又让晴溪从匣子里拿盛有赏银的荷包给他。多福有些受宠若惊,推辞道:“奴婢是一心一意为殿下办事的,不图娘娘这些。”

      多福与徐之顺一同长大,他比这位主子还要大上两岁,如今已二十了。早年间裴皇后还在的时候,徐之顺倒也有几分大燕未来继承人的模样,除了偶尔会做做行走江湖的大侠梦,被圣人训上几局外,日子基本都是安详和平的。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徐之顺不再是从前的那位圣人嫡子,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放荡不羁,恶名远扬的纨绔王爷。

      在性情大变的楚王殿下身边待了太久,多福每日都心惊胆战的,生怕这混不吝的主子哪日就惹出大事来,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去计较赏赐的事。有时,他甚至在想,若是可以叫旁人顶了他的差事,他都愿意把养老本双手奉上。但每每想起自家主子先前的遭遇,多福又会心生怜悯。帝王子孙,虽然穿金带玉,仆从如云,但是未必就能比庶民白身过的快活。

      幸好这嫁来的王妃娘娘虽然看着文弱,但到底还是个靠谱的,能拿得定主意的,往后楚王身边总算又多一个人陪他头秃了。

      姜琼英哪里知道面前这白净小内侍心中所想,她只道:“今日是我与殿下大喜之日,这点银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个彩头赠与公公。”

      多福犹豫片刻,终是伸手接下来这荷包,行礼道:“多谢王妃娘娘的赏赐,奴婢这就出去禀告各位郎君。”

      姜琼英轻轻点头,即便没有九树花钗和青色翟衣加身,婚礼之后的她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让多福不敢再多看一眼。

      “夜深了,你们也退下吧。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呢。”姜琼英吩咐着,她指了指一旁未被使用过的热水和绢帕,补充道:“这盆水不必撤下,我待会为殿下洁面。”

      晴溪、灵雪齐齐应下,收拾好东西,悄声退了出去。

      姜琼英掀开徐之顺胸前的一角锦被,拧干帕子,仔仔细细地把这张俊脸擦了一边。

      安静躺下的徐之顺显然要比醒的时候更加讨喜。他的面容上已经现出成年男子的棱角,但行事作风依旧如同稚气未脱的纨绔一般。姜琼英轻轻叹气,又忍不住碰了碰他眼尾那颗可爱的小痣。

      徐之顺的眼睫一颤,但他并未睁眼。他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松了下来,在醉梦中自言自语道:“阿娘,阿娘。霁奴在这里。”这是身为人子的真切呼唤。

      姜琼英微微一怔,放下手来。他这副模样,就像是寻不到母亲的可怜小兽,让人分外怜惜。

      姜琼英洗净帕子,再一次将他的脸擦了一遍。她的动作比前一次更为轻柔,仿佛真是在抚摸一个失怙的婴孩。

      前世的徐之顺,最后到底是怎么成为东宫之主的呢?姜琼英不清楚答案。这一世的路已经与她上辈子走过的大不相同了,但即便如此,她最后依然愿意将赌注下在这位目前并不让人看好的纨绔王爷身上。

      那日徐之顺贸然来送聘礼时,她的心里甚至生出一丝久违的感动来。但每每午夜梦回,想到前世那一碗毒汤药,她又会感到害怕。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微不足道的感动又能够值多少钱呢?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一瞬间,她的确被这里边或真或假的诚意打动了。

      一天的忙碌着实让姜琼英感到疲惫。楚王府的婚宴终于散了,外边吵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她随意将帕子扔回盆中,换上舒适的中衣,盖上锦被躺了下来。

      大喜的日子,屋内的灯台上燃起数支鲜艳的红烛,仿佛不烧到天明不罢休似的,一时间将这新房照的如白昼般明亮。

      新婚之夜的红烛是不能熄灭的,尽管姜琼英拉起帐子,点点烛火仍是从这薄薄帷幔透了过来。她夜里没有点灯的习惯,如今只能闭上双眼,期待能够早一些入睡。

      兴许真的是太累了,她很快就得偿所愿,沉沉进入梦乡。

      沉浸在睡梦里的姜琼英不知道,睡在内侧的徐之顺早就在她替他洁面时便有转醒的迹象。

      他因为先前合卺礼上的那半瓢酒,脑子还是晕晕的,险些在半梦半醒间把姜琼英认成了他的阿娘。待枕边人彻底睡去,他才真正一点一点清醒过来。

      一想到嘴里尚存苦酒的味道,徐之顺便觉得不快,想要下床再洗漱一番。但望着安然睡在外侧的姜琼英,他又有些为难起来。

      挣扎一番,徐之顺掀开帐子,长腿一伸,大步跨下了床。

      漱过口,他并没有急于跨回去,而是就着这点烛光,垂眸打量起他王妃的睡颜。

      柔顺的青丝散落于枕上,衬得她的脸蛋愈发小巧。整个人都是小小一只,甚至轻松就可以被他笼罩在身影之下,跟他一点也不一样。她的黛眉细长,如同春日新生的柳叶。如扇睫毛之下,掩住的是她那双令人惊艳的杏眸。而那一抹能吐出珠玉的樱唇即使没了胭脂的妆点,依旧显得很红润。

      徐之顺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枕边人的脸蛋,果然还是同那日在宫道上摸到的下晐一般嫩滑。为什么先前要涂那么多粉呢?看上去太严肃老气,摸上去手感也肯定很不好。

      这样的美人,这样的才女,本该是高悬于天上的朗朗明月。为何偏偏要坠入凡尘,与他共赴这华贵牢笼?

      这是我一心想要挣脱的枷锁。

      最初,我也不想有人与我同处牢笼之中。

      既然你一定要来,那就别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删删写写,最后还是说一句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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