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60、天涯与海角

　　天涯和海角的距离有多远？
　　不是位于国内海岛上那地实际距离不足100米的距离，而是……隔着一颗从炙热到凉透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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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美妮的绯闻八卦霸居榜首数日后，许敬恺的案件迎来了巨大的反转。
　　调查报告公之于众，这次车祸许敬恺是受害者，车子出了故障，非他本人过失。但超速的事情只字未提。
　　而车祸中的另一方事人杨志广夫妇的身份被公布了出来。
　　牵扯到巨额贪腐案还有假疫苗案，本来就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被取保候审出来的全部流程都是低调进行的，为的就是不要引起舆论的过多关注。结果，现在舆论一边倒，许家二少爷摇身一变倒是成了为民除害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英雄了。

　　——这多亏许家强大的律师团队和公关团队。
　　周梓昂因为身份的关系而且还在昏迷之中，加之许敬程的操作和华威传媒的舆论引流，所以报道幅度小了很多，报道的重点还是许家二少。

　　事情毕竟发生了，堵不如疏。这是许敬程的原话。
　　许敬恺在从白默宇口中得知消的那一刻时，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搅碎成了泥浆。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这件事不过一对危害社会安全，泯灭社会良知，本就罪该万死的满身罪恶的夫妇因为权贵子弟的误打误撞而被天道正法。
　　而对于杨清瑶来说，这是灭顶的打击。原本所受的痛苦和委屈就足以将她四分五裂，生日当天还得知了父母的死讯。更令她无法接受的还是一周之后事件的逆转——她深爱的人导致了她的至亲死亡。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因为，现在，每一个人，所有的声音都在不断的强调着：“你的父母罪有应得，该死，死得好，许家二少为民除害做得好！”
　　她对他的爱意和愧疚被磨损的荡然无存了。她找不到再让自己去相信他，等待他的理由了。她最后无法割舍的已经不是那个人，而是曾经那段短暂又炙热的感情留在心里的光……而那光，缩的好小，好小。
　　那颗糖，渐渐融化，已然快要消失，让人觉不出滋味来……
　　她一遍遍问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自己坚持下去。
　　——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可杨清瑶却在一遍遍地恨自己无心薄情——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竟然还想为他找理由开脱。父母的死，顶着肮脏的名头含冤而死，她依然无法恨他。
　　所以，她恨自己。
　　她放弃的不是许敬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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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清瑶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除了大量的药物，她开始依赖酒精。她找不到活下去的支撑，她没有了家，没有了希望。
　　她割腕了，在一个清晨，在冰冷的水中。
　　曾经勇敢无畏又热烈坚强的女孩儿，一步步沦为连活下去都不敢的懦夫。以至于Jason吓得脸色苍白将她救回来的时候，她不哭不闹，甚至轻飘飘地问他一句，“你救我干嘛呀。”

　　是啊，救她干嘛呢？她要承担的又何止是这些？
　　媒体疯狂了，整个华人世界像是被注入了鸡血一般——都在搜索杨家遗孀。祸害还没有清理干净呢！恶人的子女身上的血哪里有清白的？
　　呵，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管你有罪没罪，不管你有多少证据，大家需要一个点来释放自己人性里掩藏的恶意，仅此而已。
　　人命又怎么样？不是自己的，所以歪曲理解和四散谣言导致人命陨落也没关系。
　　——反正，不是我一个人在说，法不责众。
　　——反正，又不是我开车撞死的你，我不过是在网络上声讨几句，伸张一下“正义”。
　　——反正……你，不知道我是谁。
　　——总之，你有罪，你罪有应得。

　　就是这些以讹传讹，和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彻彻底底将杨清瑶和许敬恺分隔到了世界的两端，海角与天涯的距离，也是隔着人海，我们无法也不能、不会再有交集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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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是什么？
　　——看到我想看到的，听我愿意听的，就是真相。
　　没人会去探究，除了许敬恺。

　　真是一步好棋，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让婉婉和他之间成了无数种不可能中最决绝的那种。就算是他拿出了真相，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许敬程，为了不让他和婉婉在一起，将谣言变为真相，真是下足了功夫！

　　事件到这里，即便再操纵舆论也于事无补，事件从许敬恺昏迷到苏醒，再到他得知来龙去脉，他已经晚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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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7日凌晨，一纸《讨杨檄文》，热了举国上下“正义之士”的热血。
　　——【杨志广夫妇坏事做尽，就是该死，最好家财散尽，断子绝孙。
　　谁让你贪污受贿，你所有的钱都是脏的，你一生的成就都是假的，社会地位是买来的，社会贡献是吹出来的。
　　谁让你知假卖假，假疫苗关乎的都是一个个无辜的幼童的生命，简直丧尽天良，你用别人的孩子性命敛财，你的孩子也就应该不得好死。
　　只死了你们两个黑心夫妇，便宜了你们的孩子！神灵糊涂！苍天无眼！！！
　　许家二少，就是一个为民除害的英雄，可惜天网疏漏，没有斩草除根，便宜了坏人留下的孽种……】
　　一番激烈言辞，说出了无数人的内心愤怒与渴望。于是，一波要求人肉杨志广夫妇孩子的热点也被炒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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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敬恺需要住院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并不自由。除了许家对他的“看管”，因为案件的特殊性，整个案子至少要3到6个月才能结案。即便他有心即刻飞往美国挖地三尺找到杨清瑶和他解释，但无情的现实使他不得离境。更何况他不仅活在法律的条框里，更是活在媒体的眼皮下。

　　5月10日，气温猛然上了30℃，热的人心情烦躁。
　　这天，周梓昂可以开口说话了，也让消沉的许敬恺的清醒了。这是连日来的阴云密布、低压气旋里唯一的一阵风。
　　可是，周梓昂醒来盯着许敬恺看了半天，沙哑的声音缓缓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恺啊，把杨清瑶给我，你护不住她……”

　　“周梓昂，杨清瑶好歹和你也算是兄妹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白默宇恨不得照着周梓昂脑袋上拍一巴掌，看看能不能让这小子到底是睡糊涂了，还是撞傻了。
　　“没血缘，何妨？”周梓昂的眼神深邃，直直看着许敬恺，没有一点的闪躲。好像，是在要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一般。
　　许敬恺用了全身力气，才狠狠地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将那拳风狠厉的一拳打在了周梓昂靠着的床头上。攥紧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大，骨节都咔咔作响。
　　许敬恺冷峻的脸更冷了，仿佛冻上一层寒霜。他抿了抿微薄的嘴唇，墨黑深邃的眸子闭了闭，稍作停顿，用不大却格外坚硬的声音说到：“你先养好身体。”

　　“我于你，有救命之恩，你欠我的当然要还。你身上，我只看中了杨清瑶。”周梓昂凤眼上挑，丝毫不像刚苏醒的重伤病人，眼神中尽是阴翳和轻蔑。要不是身上的管子和一身的绷带提醒大家这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怕是没人会觉得这个人差点死掉。
　　“她……是我的。”许敬恺一字一顿，手臂上的血管凸起。
　　“啧，你们还可能吗？”那不屑又偏执的目光，像极了13到18岁那五年的周梓昂。

　　戚梵和白默宇不语。
　　虽然不能认同周梓昂的作为，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对——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
　　“你还有什么资格去找她？”周梓昂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云淡风轻地将一把钝刀狠狠刺在许敬恺身上、心上。
　　“周梓昂，你不是撞坏了脑子，疯了吧！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好吗？恺哥也不想出这样的事，作为兄弟，你这叫艹淡了啊！”白默宇的手，大力在许敬恺的肩上按了按，表示自己的立场态度。
　　“是意外吗……”周梓昂阴柔的面容尽管苍白，但笑容极其的肆无忌惮，哪怕是在层层绷带之下，周梓昂那股阴狠的劲儿也丝毫也没有减弱，但在对上许敬恺的眼睛时，他挑了挑眉毛。

　　他是个病人，生来有病的人，一个病起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但心里并不是没有过善念。
　　周梓昂的言外之意，他懂了。
　　周梓昂手段多且狠，心思也毒辣却敏捷，尤其对于那种“恶”的气息，仿佛有天生的嗅觉。可许敬恺知道，周梓昂的一番话不仅仅是刻薄残忍的“示威”，他心里是真的有她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声甜到发腻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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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