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春风》鱼缸儿

115、觉醒

　　卧室的卫生间里，杨清瑶联系了萧北北的医生，因为她联系不上萧北北了。
　　医生说：“萧先生没什么大碍，就是碰了一下头，还好不严重，已经吃过药休息了。他身子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奇迹，任何磕磕碰碰是都经不起了啊……你们家属以后还要多费心一些，他这个情况就和个玻璃人差不多了……”
　　玻璃人啊……
　　萧北北，你都成玻璃人了，你还……

　　小北啊，你还记得吗？曾经，自然课老师带我们去河边抓蝌蚪。谁都抓不住，结果你二话不说跳进河里，把组织春游的老师吓得半死，你却在河里游的像条鱼，然后你用衣服兜了好多小蝌蚪回来分给大家，每个人都开心极了，你也笑呢，即使你被罚写了500字的检讨书。那会儿像玻璃的是河水，是你的眼睛……
　　你和我父母来洛宏村接我回家那天，我跟你讲那颗老樟树下有个很好看的少年。你却说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你像猴子似的蹿上了树，说树下的人哪里有树上的人威风。是啊，你多威风啊，爬树就像是平地里走路似的，你怎么会是玻璃人呢……
　　小升初的时候，你成绩差的离谱。萧叔叔脾气那么好的人都忍不住要揍你。你倒好，跑的像一阵风冲到我家里来，一边向我爸妈求助，一边躲在我身后，把我往你爸身前推……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呀？你说，要打你就踏着我过去……玻璃是透明的啊，你那没脸没皮的劲儿比老城墙还要厚，哪里就像玻璃了？
　　初一就是校草的你，走路都恨不得用跳的，打篮球不分课间还是上课。晚上在家楼下一遍遍练习三分球，为的就是球场上来一个三分绝杀引的小女生尖叫，你说你，那会儿那么骚包，哪儿有万花筒似的玻璃？
　　初三的你打架，一战成名，瞧瞧，校草都要开始向校霸转型了呢。我问了你很多次为什么打架，不怕吃亏吗？你只笑着说，小爷我心怀江湖。心里有个侠客梦，银鞍白马、飒沓流星，事了拂衣、深藏身名……你的梦还在继续吗？
　　你的“事了拂衣去”让我怎么安生的了啊！
　　……

　　“哟，哭鼻子呢？”萧北北的电话打了过来，一直拿着手机发呆的杨清瑶竟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接通了。“方便说话？”
　　“嗯！”直到对面第二句话响起，杨清瑶才赶紧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还有四个小时，你给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昂首挺胸去压场子，听见没？”
　　“你……到底怎么回事？”杨清瑶急切道。
　　“我能怎么啊？养精蓄锐，韬光养晦呗。没事儿，真没事儿，你听我这声儿中气十足，能有个什么事儿？对了……”萧北北顿了顿，“你答应我件事儿呗。”
　　“好！”
　　“我去，我的傻姑娘唉，你都不问问我要说什么事儿吗？”
　　“不问，你说！”
　　“……等……等以后，等你处理好你那堆破事儿之后，等你找回自己的名字之后……我是说真的，把你名字加到我家户口本上吧……那个，四，四口之家，咱俩，兄妹。那个，那个也是我爸妈的意思，你考虑看看啊？”萧北北捏着床框上的栏杆，他说的是真话，也是假话。
　　可有些话无论真假，却因为隔着光阴再也无法说出口了。因为他选择了做挚友，做兄长，从今往后，她于他便和风月情深无关，只有浓浓的年少情怀沉淀出的余生怀念。
　　“好。”杨清瑶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哥……无论何时保护好自己，好好珍惜自己。”
　　……

　　直到此刻，Jason不得不承认，他输给了许敬恺的同时，也输给了萧北北。明明，他是离杨清瑶距离最近的人，却不知为何同她走向了近在眼前却隔着山海云雾的局面。
　　Frank让他滚回K6不过就是想找人看着他，让他在他们的计划成功之前，尤其是在今天不要出现，不要闹事，不要让他这个人人厌恶嫌弃的人坏了所有人的心情吗？！
　　“这个世界上那么大，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个世界那么多色彩，我的眼里只有你。而这个世界无论是什么样都与我无关，因为，我想要的只有你。”
　　“Roxy，杨清瑶！一年半了，好的坏的我都做尽了，你有没有动过一点心？！没有！你说你曾经想过这辈子和我就这样过了，可你为什么那个男人一出现，你最后还是放弃了我？为什么被抛弃的一直都是我？”
　　“别怪我……你选了他，别怪我……”Jason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总有人以为捂不热的人心是石头。却不知一块石头抱怨另一块石头冷本身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却又兴奋刺激的夜不能寐，知道这样不对也舍不得把东西还回去……以为时间久了，就没人记得起来，东西便是自己的了。但却忘了，死物可能如此，而人心却是带着血肉和感情的活物，就是喝干了血，耗尽了泪，该还回去的还是得还回去。

　　在烈日下堆着雪人，就以为有了整个净白世界。
　　在夜幕里追赶萤火，就以为有了所有光明璀璨。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不信命的人，但在“不信命”的路上，有人不甘示弱，有人泥足深陷……
　　……

　　17：00整，许敬恺分秒不差地放下手中的文件，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入步入式衣帽间。
　　精壮健阔的后背上还有淡淡的疤痕，给那介于白皙和健康之间的肤色平添了几分野性。他抬手取出一件修身剪裁的GA高定白色衬衫，长臂一展如同鹰翼，褪去了青涩与轻狂，男人的每一寸肌理都刻着力量和成熟。一双桃花眼潋滟中带着锐利和淡漠，落在了今晚要穿的礼服上——很深的墨绿色，老树与旧时光的颜色。
　　如今他站子她希望地方，用她喜欢的颜色，他希望她能一眼看到自己，自己还是她喜欢的模样。
　　许敬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条黑色带着隐隐银色水纹的领带。他不慌不忙又一丝不苟地打理着自己，庄重认真地挑选了铂金加绿宝石的领带夹和两枚一样质地和设计的袖扣。他的婉婉说过，每一个配饰都要和服装色调呼应，他都记得，也乖乖照做。
　　曾经，喧闹与他无关。
　　如今，越是喧嚣，越是让他思念她的心孤独的要死，难过的要命。可是命运终究是眷顾他的，被他弄丢的人，来找他了。她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幸福的狂喜大抵如此，你朝思暮想的爱人，正向你走来，仿佛你伸出手，就能握住她的指尖。
　　你知道的是，她来了。
　　你不知道的是，她披荆斩棘为你而来了。
　　……

　　白默宇今天也一同出席晚宴，毕竟作为YOUNG INC的CTO，白少爷务必要出席。何况他好久没有参与过这种灯红酒绿的歌舞升平了，这样的晚宴，白默宇可谓是驾轻就熟……首要的是衣装，然后是比衣装更重要的——“女伴”。女伴在这样的场合是不可或缺的，男人的社交总是单刀直入，在宴会这样特别适合交际的场合，显然是不合适的，唐突的，而女人之间则是一支口红就能熟络的关系，这就让男人的功利显得不那么张牙舞爪了。

　　然而这一段时间为YOUNG.INC.的“鞠躬尽瘁”让白默宇这个花花公子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女伴，幸好许敬恺够兄弟义气，邀请了杨清瑶的朋友。
　　白默宇的第一人选当然是柳婷婷，大家女子，懂事，有分寸，识大体。可偏偏柳婷婷应了闫骏驰在先，这就让花丛中流连却从来没有采花成功的白默宇愤懑了很久——花还没采呢就出师未捷了。无奈，感情方面很“惨淡”的白默宇只好邀请了刘雅言，用他的话说那叫“退而求其次”的没边儿了。
　　刘雅言是个什么性子他大体是听说过的，本就因为她那风风火火的泼辣样性子有些踟蹰的白默宇，却在见到刘雅言真人的时候恨不得当下就脱口而出——“女伴这种形式主义我们要严重批判！”好家伙，和他都快一般儿高的女人，他没那个信心驾驭！
　　可偏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柳婷婷当了一回“热心人”，两头牵线，尤其对刘雅言一顿劝说，说小白这个人需要个胆大心细又热情开朗的女伴帮他“看看”。刘雅言一听是帮忙，还是帮杨清瑶对象的朋友的忙，便二话不说十分江湖儿女的表示，小白这个忙她帮了。

　　这样的晚宴，周梓昂本身不想出席的，他怕麻烦。但他的邀请函还是许敬恺亲自寄去，再者说，收拾Jason还需要刘乔安。若不是因为这个，周梓昂才不屑于甚至恶心在这里与刘乔安碰面。刘乔安，哦，人家现在叫Ann，Ann Wateston，如今可是Jason的“母亲”，法律意义上的，而他呢？
　　周梓昂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手里拎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便来了。而那件外套纯粹是为了应付入场着装要求而拿的。
　　唯一的遗憾便是戚梵不能到场。现在的戚梵再也没有任何闲暇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他是特种部队狼焱A组的一员，肩上负担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
　　刘乔安像母亲一样，无论是对Jason还是对杨清瑶。
　　她唯独错过了成为自己亲生儿子周子昂的母亲的机会和资格……她已经知错了，可她毁了他一生中一种叫做“爱”的能力。在她远走异国他乡时候，她是真的剪断三千烦恼丝，无牵无挂任逍遥，却没想到斩断三千烦恼丝后，偏偏又坠入万丈红尘梦。遇见Frank，她才知道爱情的滋味。
　　她是个在梦里长大的女子，世俗眼里的她总是被贴上“做白日梦”、“不切实际”、“好高骛远”的标签，总是被人劝说要“实际一点”、“要有该有的样子”。
　　什么是该有的样子？她觉得生活的模样，是听音弄花、雨水煎茶，是两人对饮、举案齐眉。她在Frank这里看到了爱情，却在这个时候想起，愧对了谁。只是如今，她还愧对另一个女孩儿。
　　……

　　18：00，市政厅，隆重瞩目的颁奖礼如期而至，该来的人都来了。
　　璀璨奢华的水晶灯，华丽的香槟塔是一贯的充满资本主义的华丽浪漫风格。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整个宴会厅从入口一直到舞台两侧，从吧台到每一张餐桌，每个可以用来装饰的角落全是以白色马蹄莲来点缀的。
　　清一色的马蹄莲插在修长的水晶花瓶中，在暖黄的灯光下爱，清贵优雅又妖娆迷人，就像她。
　　这是许敬恺的要求，马蹄莲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7月并不是属于马蹄莲的季节，但有心为之一切皆有可能——
　　他在波澜壮阔的太平洋边买了一块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里都是荒凉又寂寞地守着大海的空地。但直到春天开始之后，那块荒地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浩浩荡荡的白色，那片空地原来是旅人最爱的“马蹄莲谷”。

　　昔年雪如花，今日花似雪。她喜欢马蹄莲，他便送她手链花海，也送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自由远方。
　　他不知道的是，她喜欢马蹄莲，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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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马蹄莲谷是真实存在的，在1号公路边上，面朝太平洋。很美很美，而且…………真的可以买。but谁会买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鱼缸儿：恺儿啊，不如以后你把这推平了重点韭菜西红柿啥的？还能创收。
许敬恺：我有四个字，不知当说不当说！
鱼缸儿：那就别说了，再重点儿茄子辣椒，养点鸡鸭鱼……嘿，这不就一农家乐了？大买卖啊！
许敬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