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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安全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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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岛,岛上有个医生,他医术高明……
“医生,病人送到,请立刻准备手术!”
“吓?”
“现在安全岛上就只有您可以救他了,自从哈哈医生去世之后,我们除了信任身为他唯一继承人并接替他终身衣钵的您外,别无依靠。”
安全岛上并不安全。终年大小意外接踵而至,风雨交加的夜晚总有屋顶的木板要掉落砸死几个人。岛上设施简陋,反朴归真,人们并不生病……不生病是因为无药可治,误入歧途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人们大多听天由命,岛上唯一的医生哈哈先生(也就是我父亲)去世之后,岛上就再无值得信任的能医者。我并不算是,我甚至看见刀子都满心惊悸,兴奋得似做了连夜的恶梦。在父亲落葬之日,岛民们不容分说地一致推崇我为后继者,大抵是为着我长了一副医生的遗容:心力交瘁,忧国忧民。
“快把病人送进急症室!”我大力指挥:“传第一助手进场协助。”
圣旨下达,击鼓传花,哈哈医生生前最得力的助手“一号”火速到场救援。
“病人神智不清,瞳孔收缩,明显是患了脑中风。”助手绕场一周,凝神断症。
“一看就知,”我显出一派高深,拟出手术流程:“先帮病人破开脑骨,取出顽固肿瘤,再仔细缝合。”
“谁操刀?”一号问。
“为免分赃不公,一人一半吧。”我取出菜刀:“你按着病人头骨。”
如果你们以为我没有常识那实在是一场误会,我说过,岛上设施简陋,我们并不设有手术刀,况且手术刀也不能破开病人头骨,我只好去剖病人的肚子。这把刀刚才在厨房里破过一捆柴,锋利尤甚,还放在火上烧烫过,已彻底消毒,家属可以放心。
病人肚内纵横交错,我正研究左右接线,助手适时惊叫一声。
“看来我们断错了症。”助手满头大汗,护士小姐立即上前仔细擦拭,以使他光洁的额头看似一块反着微光的有机玻璃。“病人肝脏有淤血存积,明显是心肌梗塞!”
“我早看出来了。”我轻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并不慌不忙地道:“转移手术原定计划,现在开始全力清理病人肝脏滞塞血栓。”
助手满脸颓丧,显然对自己的疏失耿耿于怀。我很想对他说,这并非全是你的错——即使他曾是哈哈医生唯一密传秘技的关门弟子,但在这样紧急的情势之下,为着一时的错失而陷入无边无际的反思中是个大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完成,一切以救人为准则,病人优先级。
与所有带着热切期待目光、围在病床四周瞻仰手术过程的岛民一样,我大汗淋漓,心神恍惚,希望上帝眷顾苍生,赐予我们奇迹。我对这一场艰巨的战役毫无胜算,毕竟,我只是一个冒名顶替者,我希望父亲借我一双神来之手……事实上,那一刻我也的确深深感受到了灵魂的震动和激烈的摇撼,这是多么神圣的一刻,我疾驰的双手有如操持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协奏曲,我浑然不觉沉迷于全情境界,并被自己深深打动,心无旁骛。
我的助手是那样的出色,我深信他依然是哈哈医生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他挥刀如神,移肝填胃,你看他结出的蝴蝶肠是何等的艺术,简直似要振翅高飞般的栩栩如生。
我们也有一流的护士,她会处理一切善后工作,把病人所有该缝合或不该缝合的地方也顺便缝合。她精通的是女红——你或许能够理解,在这个荒芜的小岛上,生活是多么的枯燥和平乏,所有女子近乎疯狂地迷恋这早在都市女性圈子里失传的高超技艺。她有一双灵巧的手,绝不逊色于哈哈医生的细心……她在病人的伤口处刺绣出一朵美妙绝伦的野玫瑰。
手术完美结束。
我呼出一口气。与助手欣然对望,老怀安慰。幸好,幸好没玷污父亲祖上之名。在此我们向已逝先人致以万分的景仰……我要感谢,感谢上帝,感谢父亲,感谢小岛上的所有居民,感谢把毕生奉献于安全岛的伟大牙医——哈哈先生。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门外撞进一名疯癫女子。她大概忧伤过度,直接穿了丧服进来——那一身洁白的超短裙,头顶上戴着的帽子有不祥的鲜红十字,她情绪激动,排众而入,还在一路上大声说话:
“全部给我回房去!你们居然又趁看护们不注意把哈哈医生打晕抓来这里,真是越来越离谱……”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一致看向她,她看到躺在手术床上的人后失声尖叫,快步冲上前去仿佛自火中抢走爆散的栗子般急切:“谁把医生弄成这样!”
没有人作声。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唯一的外来者,我看她着急地自无线电里吩咐安排手术,但这是没用的,我正踌躇着好不好告诉她我们才刚刚替病人动过一次手术,她要是再这样粗鲁地把病人推来推去,难保他肚子里面的肠子又要连环相撞炒成一碟了。
我们被无情地驱赶。
我们被分散地关置在独立的房间中,一天只有数小时的活动时间。
阳光照射在岛上唯一的标识牌子上,这里是安全岛精神康复疗养院。可是我们都知道,安全岛上并不安全。
这里没有医生。(唯一的哈哈医生已经光荣殉职)
遗下的,只有病人。
还有上帝与我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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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无聊,所以写了篇无聊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