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妖王》安南以南

9、双生9

　　窗外淅淅沥沥。
　　林沫在床上痛苦地翻了个身子，眯着眼听雨滴砸在玻璃上，困意一波又一波袭来。
　　不是个好天气。

　　换好衣服推开门的时候，林沫有些意外，夏狸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屋子里没有开灯，室内光线昏暗。夏狸的手机屏幕光幽幽映在脸上，眼睫微垂，像是一副凝固的壁画。
　　他突然抬头看她。

　　林沫吓了一跳。
　　顺手把灯按开，她嘟囔，“你怎么起得那么早？”
　　“那你呢？”
　　“我有点事情。”
　　“我也是。”

　　林沫瞪他一眼，这才7点不到，这小子该不会是昨晚通宵了吧？
　　夏狸继续低头专心致志玩手机。
　　林沫张口便想教训他，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你去睡一会儿吧，今天天气不好，适合睡觉。”
　　对方没有回应。

　　林沫没时间理会他，简单洗了把脸，背上包便要出门。
　　在关门那一刻，夏狸出了声，“去哪儿？”
　　“参加葬礼。”

　　***
　　雨下的不大，但林沫从地铁一路走到星耀，裤脚还是湿了。
　　林沫蹲下身子，正用卫生纸擦拭鞋面的时候，有人喊她。
　　她抬头。
　　是孙泽浩。
　　他一身纯正的黑西装，领带紧紧箍在他的喉结处。

　　林沫多看了他两眼，才发现孙诗妍整容前在某个风景区拍下的合照里，她搂着的男孩和眼前的孙泽浩……的确相似。
　　只是因为照片中的孙泽浩年纪尚小，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察觉到。果然……
　　面上没有表露出来，林沫略带惊讶地问，“浩神？怎么是你？”

　　孙泽浩的黑框眼镜擦拭得很干净，一双漆黑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看着她，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微姐让我来接你。”
　　“哦对了，之前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是孙诗妍的弟弟。”
　　林沫一顿，垂下头，“节哀。”
　　孙泽浩点头笑笑，看上去并无半分哀痛。

　　电梯缓缓往上升，不算宽敞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二人，林沫低头盯着地面。
　　“你的事我听微姐提过一些，所以你现在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签约？”孙泽浩率先打破了静默。
　　“嗯，我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所以请微姐给了我一点时间考虑。”

　　孙泽浩扭头看她，一边眉毛微挑，“那你今天还来？”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林沫，我是出于好心提醒你，这个圈子很复杂，微姐如果铁了心想签你，你没办法拒绝的。你今天掺合进来……实在不算明智之举。”
　　他看上去竟有几分忧虑。

　　林沫有些出乎意料，心中一动，最后礼貌地笑笑，“谢谢你的提醒。”
　　“你……你跟我姐的确很像。”他突然不明不白来了这么一句。
　　林沫抿抿嘴，想称是觉得有点奇怪，想开口安慰又觉得不大合适，只好继续沉默。
　　幸而电梯马上就要达到指定楼层了，林沫抬头看着数字变化，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
　　“你……你跟我姐的确很像。”这句话……为什么那么熟悉？

　　林沫突然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孙泽浩。
　　在采访完他之后，孙泽浩一再感谢她们，连连道辛苦了，一起摄影的同学笑着说没关系，还承诺会帮他选一张最帅的照片当封面。
　　她们收工往外走的时候，孙泽浩突然从后面追上来，说要留下两人的联系方式，改天请她们吃个饭。
　　在加林沫的时候，他突然对她说，“你跟我姐有点像。”
　　自己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大概是说那挺有缘的。

　　孙泽浩站在自己斜后方，林沫总感觉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电梯逼仄的空间让人更加不适。
　　所幸，电梯门开了。
　　林沫刚打算跨出去，一只手突然拦在眼前。
　　孙泽浩目光沉沉，“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林沫张了张嘴。

　　“林沫姐到了？”宋甜怀抱着一堆衣服，探头过来。
　　孙泽浩迅速收了手。
　　他回头对宋甜温和一笑，“小甜，带你林沫姐去换衣服吧。”
　　林沫朝宋甜笑笑，上前挽住她的手。

　　服化一套下来，已经快要9点钟了。陈微一行人差不多也收拾完毕，坐在休息室里等她。
　　林沫迈出化妆间的一瞬，众人脸上异彩纷呈。
　　在心思各异的目光之中，林沫察觉到其中一道灼热异常，她顺着看去，却见孙泽浩迅速垂下头来，似要躲避。
　　林沫皱了皱眉。

　　“微姐，怎么样？”化妆师走过来，把手轻轻搭在林沫肩头。
　　孙诗妍应该微调过，而林沫长得恰恰更像她整容之前，再加上偶像的一系列包装手法，因此路人其实很难注意到两人长相相似。
　　化妆师的技术很高明，把她与孙诗妍相似的地方扩大了几分，这样一来，两人间的相似度达到了七八分。
　　果然，陈微满意地颔首。

　　***
　　一行人到达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聚在馆外了。
　　记者向他们乘坐的商务车涌来。
　　保镖就位。
　　SK其他成员跟林沫乘坐的正是一辆车，车门一开，六个女孩子依次下了车，闪光灯噼里啪啦响起。
　　最后一个成员也下车了。

　　陈微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林沫回头笑笑，扶着车门迈出了腿。
　　人群中有人短促地叫了一声，随即记者蜂拥而上，闪光灯晃得林沫一时睁不开眼。
　　“请问你是SK预选的新成员吗？”
　　“如何称呼您呢？请介绍一下自己吧！”
　　“你和孙诗妍长得如此相似，请问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记者们疯狂地想要凑近她，其中一只话筒都快要怼到林沫脸上了，保镖伸出手来往外推攘。
　　林沫微笑着不说话。
　　陈微终于从车上下来了，她扶了扶墨镜，一只手搭上林沫的肩膀，像是护住她，“请大家让一让，这位是孙诗琪的表妹。”

　　陈微没给媒体过多反应的时间，拉着林沫匆匆往馆内走。
　　几个保镖护在她们身侧，仍有记者在后面追赶。
　　“请问她为何会与SK女团同乘一辆车？”
　　“孙诗妍还有其他亲属吗？”
　　……

　　聒噪声渐渐远去。
　　陈微拍了拍林沫的肩膀，“你刚刚表现得很好。”
　　她摘下墨镜，“之后我们会出一些通稿，希望你尽快和公司签约，毕竟，大众最善于遗忘。”
　　前面有人唤陈微，她加快脚步往前走，林沫落后了她几步。

　　“林沫。”孙泽浩从一旁走过来。
　　林沫抬头看了看陈微那边，不少人聚在一起，有摄影师扛着机器在拍公关照，“你怎么过来了，不去……送送你姐姐吗？”
　　孙泽浩摇头，“已经火化了。”
　　林沫低头不语。
　　“林沫！微姐让你也过去。”
　　“噢好。”林沫朝孙泽浩点点头便要离开。

　　不料孙泽浩微笑着随她迈开步子，“林沫，你今天很漂亮。”
　　林沫脚步一滞，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同密密麻麻的虫子往后背上爬。
　　那边陈微正朝她招手，林沫看了看孙泽浩，对方脸上并无送别亲人的痛苦，而是带着略有些变幻莫测的神色注视着她。
　　林沫按捺住心中的古怪感，再次朝他点点头，步履匆匆地朝那边走去。

　　林沫确实没有见到孙诗妍的遗体。众人聚在一起，摆出一副表情凝重的模样，摄影机在周围咔嚓咔嚓。
　　像是一出大型搬演的话剧。
　　待要出馆，SK的人聚在一起，陈微正交代着什么。
　　最后陈微朝她走来，“林沫，把眼睛弄红一点，出去的时候心情要看起来低落一些。”
　　林沫一愣，随即点点头。

　　旁边一个SK的成员正在努力揉眼睛，甚至还往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几把，痛得龇牙咧嘴。
　　林沫垂眸，缓缓酝酿了几分钟，再抬头，已经是泪眼婆娑。
　　陈微有些意外，随即勾唇，“倒是个天生混圈的，走吧。”
　　林沫心中苦笑，她哪里知道，就是在这个地方……自己送走至亲，成为了孤儿。

　　殡仪馆内光线昏暗，出馆的时候，林沫一时不适应变化的光线，微微眯了眯眼。
　　就在这一刻，突然有人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地上按。
　　林沫猝不及防，狠狠往地上摔去。

　　电光石火间，林沫努力伸手往后撑，不过还是慢了一拍。
　　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
　　她头皮一松，袭击她的人手上还做着抓的姿势，跌坐在地上，表情迷茫。
　　下一秒，男人突然又恶狠狠地朝她扑过来，索性这一次他没有得逞，保镖箭步而上，一把将他按翻在地。
　　一张熟悉的脸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有人过来扶起林沫，“没事吧？”
　　林沫仍然坐在地上，机械地摇摇头，脑子里嗡嗡作响，是她眼花了吗？
　　男人被保镖拉住，还拼命地叫嚷着，林沫脑子里空白了片刻，才渐渐回过神来——原来那人是在叫嚷着孙诗妍的名字。

　　周围闪光灯此起彼伏，扶着林沫的助理在耳边低语，“该走了，注意表情控制。”
　　林沫顿了顿，嘲讽地勾起嘴角，低着头快速朝车边走去。
　　上车之前，她忍不住回头在人群中看了一圈，记者们见她突然回头，忙按下快门。
　　林沫很快转过头去，真是她眼花了吗？

　　地面未干，被这么往地上一扑，林沫身上的黑色套装沾上了不少泥水。
　　“不用管，回公司会有人清洗。”
　　林沫正用纸巾擦拭着裙子的手一顿。
　　“你放心，回去我会让人把好关，照片不会有多狼狈的。”陈微回头看她。
　　林沫动了动唇，最后沉默着点了头。

　　突如其来的袭击？
　　恐怕是早有安排，借此噱头炒作罢了。
　　林沫将手里的卫生纸拧成一条，想起孙泽浩对她说的话，如果陈微铁了心想签她……
　　林沫看向窗外，嘴角微抿。
　　倒是替她把话题都先造够了，还是自己太过天真，竟然妄想着拿到消息后全身而退。
　　看来有必要加快进度了。

　　林沫出地铁口的时候，又下起雨来。
　　风急雨躁，伞是根本遮不住的，不少行人站在地铁口等待雨势小一点。
　　林沫心中揣着事情，惴惴不安，只往外看了一眼，便撑开伞急匆匆冲入大雨之中。

　　回到家的时候，鞋子里已经灌满了水，牛仔裤也湿了一半，湿哒哒贴在腿上，咬得皮肤发紧。
　　林沫在楼道里跺了跺脚，忙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才插上锁，门便咔哒一声开了。

　　夏狸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
　　林沫进了门，仰起头看他，语气有几分急促，“你今天去哪儿了？”
　　夏狸沉默不语，平时清浅的瞳孔此刻却让人看不见底。
　　“你今天去了哪？”林沫又重复了一遍。

　　她走得太急，一滴雨水溅在脸颊上，此刻正顺着她清瘦的线条往下滑落。
　　夏狸突然伸手，想替她抹去。
　　林沫的眼神落到他的袖子上，瞳孔微微一缩，蓦地往后一退。
　　她以为自己只是眼花……

　　夏狸微微抬起的手僵了僵，最后顺势插到了裤兜里，“什么是不是我，出门一趟就那么想我？”
　　林沫背脊抵在门上，呼吸有几分乱，恐慌从她雾气萦绕的眼睛里渐渐浮起。
　　“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林沫：你……究竟是什么人？
夏狸：我……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