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破月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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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沫！林沫！”
江眠听见动静转过身子来，竟看见林沫躺在地上，脸色煞白。
他飞身将林沫抱起来，看向夏狸。
夏狸半跪在地上，头高高仰起，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江眠一怔，融丹？！
怀中林沫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
林沫脸上浮现出一丝淡笑，原来老妖王去世，她得以不死……是夏狸半颗妖丹的原因啊。
红线一直在指引她去寻找它的主人，召唤越来越强烈，所以——
林沫朝着夏狸的方向喃喃，“我……还给你了。”那滴未落的泪终于在她慢慢阖眼的时候缓缓滑下，打湿了鬓角。
江眠怔怔看着躺在臂弯里的林沫，突然生出一种极不真切的感觉——
这就是人类吗？
不贪生，不怕死？宁愿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这就是人类吗……
夏狸弓着身子伏在地上，额头上青筋毕露，豆大的汗水顺着鼻尖滑落，缚妖索被从他的身子中一寸一寸拉出来，伤口处血肉翻飞，暗红色液体大滴大滴掉落下来。
“……林沫，我说了……不——准——逃——”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怒吼！
一股强大的气浪突然迎面席卷而来，江眠神情一变，抱起林沫飞身而上，与此同时——
关押住夏狸的寒冰玄铁齐齐断裂！
幽冥内随之响起哀嚎，此起彼伏，萦绕而上，经久不散……
“有人来了！快带殿下出来！快！”神识里响起阿来焦急的声音！
明明无风，夏狸的衣袂却在飘动，缚妖索碎成了一地，他浑身是血，踏在其上，宛如从修罗地狱中窜逃而出的恶鬼。
林沫胸口处再次泛起淡淡金光。
江眠不敢置信地看向夏狸，“你疯了吗？！”
夏狸竟然再次把自己的一半妖丹给了林沫！
他却突然笑了，目光之中尽是沉沉温柔，“江眠，把她交给你了，带她回人界。”
他脚尖一点，飞身而上，“我替你们开路！”
一道银光直直朝着林沫射过来，江眠大骇，正要替她去挡——
那银光突然在林沫手腕上转了个圈，变成了一只形状普通的狐狸手镯。
江眠瞳孔一缩，难道……
借助林沫体内的半个妖丹，夏狸竟然硬生生把殉者和结契者分开了！林沫再次成为了殉者！
幽冥上空传来打斗之声，被关押住的妖魔鬼怪齐齐躁动起来，哀嚎之声响荡不绝，整个幽冥一瞬间似乎变成了修罗地狱。
怀中林沫失去了意识，蜷缩成小小一团，呼吸十分微弱。
江眠咬牙打开木盒，让林沫藏进去，飞身而上，直直冲出幽冥。
雷光紫电在天际炸开，阴风呼号，天地浑然变色。
夏狸首当其冲腾飞在半空中，身后阿来等人纷纷化形成兽身，守在他的后方。
夏阐神情阴沉，身后大军在夜色中绵延。在看到江眠的一瞬，他面带嘲讽冷冷道：“敢叛变？不愧是一窝杂种。”
“我是杂种，你是我叔叔，那你是不是也是杂种？嗯？叔叔？”江眠负手站到夏狸的后方，冲着夏阐微笑。
夏狸瞥他一眼，眉头微蹙，用眼神询问他林沫呢？
江眠朝他飞快眨了下眼，示意怀中木盒。
夏狸略一点头，随即抬手一挥，先行攻击起了夏阐——一道刺目的白光横劈而过，夏阐站立的位置立刻硝烟四起！
夏阐略显狼狈地躲开夏狸的攻击，站定之后冷冷一笑，“你以为光凭你自己就能抵抗那么多人？笑话。”
“解决一个你自然不在话下。”阿来弓着背脊，嘴里嚯嚯作响。
“不知好歹，你们就不嫌他脏么？”说话的是夏狸曾经的部下，一个叫孤月的豹妖。
阿来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朋友，别过脸去。
“我脏不脏，由不得你们评说！”
夏阐等人所站立的地面突然沙石四溅，往下塌陷起来！不少人躲避不及，还未来得及出声呼号就已经直直坠了下去！
大战一触启发。
夏狸侧过身子，低声对江眠道：“趁乱走！”
江眠知道此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点点头，悄无声息消失在了阿来等人的身影中。
夏狸忍住回头看她的冲动，手在身侧握成拳。
当年抛出所谓烟雾.弹混淆真假的人，也有夏阐一份。林洋一家人正是死在躲避那些寻着离魄气息而来的追踪者的路上。
她那么傻。
在把妖丹渡给自己，生命即将终止的时候，心里明明在和她的家人说对不起，留给他的话却不是让他报仇——而是……我爱你。
所幸，他感应到了……她的心声。
林沫，这一次，交给我。
***
“……这里蚊子怎么那么多。”
“不想待在这就赶紧滚。”
“诶！我还不能抱怨一下吗……你看你，把驱蚊剂全部喷到文小鹤那边去了，我能不被咬吗？”
“穿好外套，比任何驱蚊剂都管用。”有人出声提醒。
结界处搭起了一个小帐篷，橘黄色的灯光在夜色中融融蔓延开。
“我肚子都饿了，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有小小的抱怨，却没有人提出要先回去。
“接应、接应，你就是这么接应吗？都商量好了故意先离开，等夏狸出来就给他一个惊喜的，自然要等到他出来啊。”关子月终于看不下去翟晓光的絮絮叨叨。
“没没没……我也就是发句牢骚嘛……”翟晓光不敢再多嘴。
关阳默默递了一瓶驱蚊剂给关子月，“蚊子确实多，再喷点，被咬了会留疤。”
关子月抬起头看他一眼，没有抬杠，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赵嵩看着意外和谐的姐弟俩，大感不适……不过旋即又释然，似乎从密室回来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好了很多。
关子月托着下巴固执地盯着林沫和江眠消失的地方。
赵嵩收回视线，心底有点不是滋味。也是从密室回来之后，她对自己就成了一副冷淡的模样。
没想到被这位大小姐呵斥捉弄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的时候，他竟然也会怀念。
不过女孩子生气嘛，男孩子就要主动点。
这么一想，赵嵩立马拿了瓶水，拧开瓶盖狗腿地递了过去，“子月姐，来喝……”
“出来了出来了！！”关子月扬手一挥，激动地冲了出去——
那瓶拧开了盖子的水瞬间被打飞，迎头浇了赵嵩一脸。
赵嵩：“……”
“出来了？”
一群人一窝蜂冲出帐篷，朝着从结界中迈出来的江眠奔过去。
“林沫！”
“夏狸，夏狸怎么不在？”
江眠怀抱着昏迷不醒的林沫走到他们面前，“不要弄醒她，我要回去帮夏狸，等我们回来。”
陆江洋皱了皱眉，接过林沫，“她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江眠扭头又跳入结界，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小沫……”
“先把她抱到帐篷里去吧，只能等他们回来了。”
半妖无法化形，江眠脚尖轻点，一袭黑袍在夜风之中烈烈翻飞，以最快速度前进着。
离魄的力量究竟能在半妖之体上发挥多强的作用，根本没有人知道。
快一点，只能再快一点。
幽冥外。
孤月高悬，缭绕的雾气似乎都已经带上淡淡的血色。
夏阐被夏狸伤到了一只手臂，温热的液体顺着指尖滑落，浸到焦黑的土地之中。
荒草蔓延之处尽是熊熊火光，映在夏狸沾染了鲜血的眉眼之上，让他宛如一只从修罗地狱窜逃而出、搅得地覆天翻的恶鬼。
不断有颓靡的哀嚎声从身后传来，雾气横生中，隐隐约约看得见残肢断臂四处堆叠。
夏阐强撑着身形不动，手指在轻颤。
离魄……也能在半妖之体上发挥出那么强的力量吗？
夏狸从半空中缓缓降落下来，冷笑一声：“服不服。”
身后众妖退缩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夏阐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丢掉手中兵器，朝着夏狸跪了下来——
“参见妖王。”
孤月等人一愣，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
夏阐朝着夏狸行礼，再次重复：“参见妖王！”
僵持了几秒。
陆陆续续有人跟着跪了下来。
孤月脖颈上青筋跳动，怒喝：“起来！”
他脚下那人并未理会，头埋得更低了。孤月暴跳如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当初他对夏狸有多衷心，在得知夏狸半妖身份之后，他就有多愤怒！他孤月，家族中的天之骄子，怎么会衷心于流淌着肮脏人类血液的半妖！
孤月冷冷看向那个站在月色之下，所向披靡的旧主。
他就是去死！也绝不会对他俯首称臣！
豹纹从脸颊上开始浮现，孤月凝结了所有力量，孤注一掷，亮出獠牙朝着夏狸纵身一跃！
“嚯嚯——”
下一秒，孤月被人捏住喉咙高举到半空之中，嗓子中发出细弱的呼声。
阿来心中一紧。
夏狸缓缓将孤月放下。
众人这才得以看清，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正牢牢夹着一柄月牙状金刀——刀尖距离孤月最为脆弱的颈部不足一寸距离！
那是夏阐的贴身武器！
“伤妖王者必死。”夏阐匍匐在地上，还保持着掷出武器的姿势，在众人对他投来视线时，不慌不忙道。
孤月化成人形，神情复杂地看着夏狸。
月牙金刀刀身轻薄，极为锋利，往往能够出其不意杀人于无形，刚刚若不是他……
点点鲜红从夏狸夹住金刀的两指之间滑落。
夏狸将刀随手一抛，朝着夏阐冷冷看去，“哪里来的妖王？”
夏阐身形一颤，匍匐得更低。
夏狸缓缓踱步过去，鞋尖对准夏阐，“夏阐，老妖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夏阐头埋得极低，鼻尖几乎碰到夏狸的鞋尖，“回妖王，老妖王风烛残年，又视您为心头大患，最终自食恶果。”
夏狸冷笑一声，“夏阐，他好歹是你亲哥哥。”
夏阐保持着低头匍匐的姿势，夏狸不再看他，抬起头望向那轮隐在雾气之后的月。
半晌。
“我不杀你，幽冥那个位置和夏家很有缘份，我和江眠都曾经体会过，今后，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江眠赶到之时，刚好听到夏狸说的这句话。
夏阐几乎在一瞬间面如死灰。
“留着他干嘛？该杀便杀，该剐便剐！”江眠脚尖一点，跳到夏狸身旁。
夏狸看他一眼，便要离去，“今后如何处置，是你的事情。”
江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的事情？”
夏狸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妖王的位置，谁爱谁拿去，反正我不稀罕。”
他从地上轻轻一跃，腾飞到半空中，“不过若是你治理不好，我也不介意收回。”
乌云刚好散开，缭绕的雾气也淡了些，夏狸在半空中漂浮着，似要乘着月色离去。
江眠冲着他喊：“你什么意思！”
孤月皎洁，夏狸回头一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好好收拾烂摊子吧！”
“从今往后，妖界再无离魄！”
“夏狸，你话说清楚！”
夏狸不再理会他，身形一动，竟似与夜风缠绕在一起，忽地远去。
阿来等人忙朝着他高喝：“殿下！”
“江眠，好好待他们！”他的声音遥遥传来，又在风中摇曳淡去。
孤月上前一步，冲着他离开的方向低下头，红了眼眶，“殿下。”
***
“怎么还不醒！”关子月焦躁地围着林沫转来转去，上次林沫昏迷那么长时间带来的无助和绝望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赵嵩蹙着眉头温声安抚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文小鹤盘腿坐在林沫旁边，时不时帮她赶一下蚊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应该快来了，等他们来了就好……”
陆江洋点了一支烟，倚在帐篷外，香烟在指尖几乎已经快要燃成灰烬，他却也没吸上一口。
翟晓光对着结界神神叨叨，“天灵灵地灵灵快出来吧快出来吧。”
关阳原本坐在地上，突然站起来，吓了翟晓光一跳！
“老关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结界有波动！”
下一秒，夏狸应声而出，落在草地上。
守在帐篷外的三个男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表情都是一变。
他浑身是血，长袍随着焦急的步伐在空中翻飞，在朝他们投来视线的一瞬间，翟晓光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林沫呢？”
陆江洋最先镇定下来，指了指亮着橘色灯光的帐篷，夏狸略一点头，脚步匆匆朝着帐篷走去。
“你们看到了吗……”翟晓光声音有点抖，“杀气……好浓的杀气。”
关阳看他一眼，也朝着帐篷走，“那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是个武林高手，连杀气都看得到？”
翟晓光拍了拍胸口，“装，使劲装，我就不信你没被吓到？”
他咽了咽口水，“这人是刚屠了一个城回来吧……”
“小沫这次你不许睡太久，你都不知道夏狸那群唯粉，整天叫嚣着夏狸是全娱乐圈都在等候的男人，要送他们的男人出道！你再不出来营业他可真跟那群女人跑了……”
“你都不知道我主持狐狸表妹的超话有多辛苦……反反复复就是那些素材，等夏狸回来了我要给你们好好拍一组写真，气死那些唯粉……”
文小鹤拉着林沫的手絮絮叨叨。
夏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帐篷里。
文小鹤在看到他一身血的时候，克制不住的尖叫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被随之赶到的关阳捂住了。
“我们先出去。”
赵嵩讷讷点头，推着明显也是被吓了一跳的关子月往外走。
“等……等等。”
文小鹤被关阳半抱在怀里，机械地掏出手机，对准夏狸和林沫按下拍摄键——“咔嚓”
她的声音仍然有点抖，“超话有新素材了……”
关阳哭笑不得，一只手圈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夏狸的目光凝固在她脸上。
她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夏狸缓缓蹲下身子，替她拨开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手掌轻轻落到她的额头上。
半晌。
夏狸将手掌抽离，垂下睫毛。笨蛋，一直念叨着要把妖丹还我，难怪不能好好融合，到现在还醒不过来。
他牢牢盯住她，一刻也不肯错开眼神，缓缓在她身侧躺下。
衣服脏了。
夏狸反手一挥把那件早已脏污得看不出原型的外袍脱掉，顽劣般扯了扯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自己也挤了进去。
夏狸寻到她的手，擦掉她掌心的汗水，一点一点温柔地掰开她握成一拳的手指，将它们与自己的手指牢牢扣在一起。
“林沫，有人说我是全娱乐圈都在等候的男人，还要送我出道呢。”
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挠着，“再不醒我真的去出道了。”
“还记得那次南瓜宴，你在电脑上私藏的那些视频吧……”
他凑近她一点，“我可全部看见了。”
“你不醒的话，我就把那些片段全部放出去……”
“你说，她们会不会喜欢？嗯？”
“你……要是敢，就完蛋了。”有细弱的声音响起。
“小狐狸……是表妹的。”她侧过一点头来，下意识嘟起嘴巴。
一只跌跌撞撞的飞蛾不知从哪里闯进了帐篷中，慌乱地围绕着暖黄色的灯扑腾着翅膀，在林沫脸上落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夏狸眼神温柔，缓缓凑过去，用自己鼻尖抵住她的，低声道：
“那林沫，是夏狸的。”
“夏狸呢！让他出来！”
帐篷外突然传来江眠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嘘——”，有人直接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一片喧闹逐渐安静下来。
只剩浩瀚星空下，幽幽亮着橘黄色灯光的小帐篷。
与此同时，狐狸表妹的超话大地震了。
那张空降超话的照片上——
朦胧的暖黄色灯光晕染了整个画面，蜷缩在被子里的少女睫毛纤长，眉头轻蹙。
她的身前，一位身着长袍的少年手握成拳，柔和的光在他血迹斑斑的衣袍之上泛开，反而镀上一层奇异的美感。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弧度朝她看去——
一眼万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破月11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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