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破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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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魄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江眠瘫坐在地上，缓缓抹去唇边血迹，一张脸上尽是不敢置信。
林沫的手腕处慢慢浮现出一朵猩红的梅花烙印，她举起手来问江眠，“怎么回事？结契失败了？”
一阵嘶哑的咳嗽声之后，江眠颓败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沫预感不太妙，“你什么意思？”
江眠突然低声笑起来，“蠢……真蠢……”
他斜倚在墙角，笑得如痴如狂，林沫扑到他旁边，半跪下来揪着他的衣服，“是不是夏狸有危险！”
江眠依然在笑，从胸膛里发出喑哑的嘶鸣，他一把推开林沫，眼神里是林沫看不懂的复杂，“林沫，你何德何能。”
江眠突然起身，像一阵风一样席卷而出。
一片白光闪过，林沫下意识用手去挡，再睁眼——天光已然大亮，四周杂草丛生，树荫浓重。
“……林沫！林沫——”有呼声从远处传来。
林沫踉跄着站起身，刚好有人看到了她，尖声喊：“她在这！”
很多人朝她跑过来，小鹤，子月姐，赵嵩，翟晓光……
身体突然开始疼痛起来，心脏处像是被千万根尖针扎到上面，林沫眼前花成一片，却能清晰感觉到血液奔腾不息、火烧火燎，滚过她的喉咙、她的胸膛、她的四肢百骸，像是一把来势汹汹的大火，势要将她摧枯拉朽，烧成灰烬。
手腕处那朵梅花烙印像是突然活了一样，灼灼盛开，妖艳诡异，攀附着她的胳膊不断生长，很快便占据了她的大半个手臂。
“林沫！你没事吧……”
“小沫！”
“林沫！”
像是一阵嘈杂的风从她耳边吹过，林沫不知抓住了谁的手臂，咬着牙一字一句说，“我要回家。”
***
林沫第一次醉酒，是在大二的时候。
文小鹤的爱豆猝不及防公布了恋情，宛如被渣男抛弃的文小鹤拉着林沫一瓶接着一瓶往下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林沫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端端爬到上床去的，除了头痛欲裂，断片的感觉，其实既可怕又美妙。
因为再痛苦不过的事情在断片的时候，也会被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啊。
她好像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断片。
可如果真的是断片的话，就不该做梦，甚至于在梦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不，这不是断片，这是一场梦，梦是假的。
梦里她赶回夏狸家的时候，关阳垂眼安静地站在面前对她说，他们走了。
梦里她看着上面的血迹已经变为暗黑的、似乎还余温尚存的床单，开始大口大口呕血，暗黑的、鲜红的，像是两个不同品种的梅花交缠在一起，争相绽放。
梦里很多人围在她身边，有人在大声恸哭，有人在唉声叹气，有人尖叫着说不相信，有人默默握住她的手，把她捏得生疼。
不对，她怎么会疼。这不该是在梦里吗？
她好像再次来到了那片无穷无尽的黑海，她对着海水高声喊：你把夏狸弄到哪里去了！
一丝回音都没有，海水平静无澜。
她很生气，大骂江眠是骗子，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夏狸带走了……骂着骂着她突然又很害怕，江眠说会让她去妖界的，江眠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她再也见不到夏狸了？
有时候她会听到从黑海之外传来的声音。
关阳毫无波澜的声线，“……他走之前说在你床头柜的抽屉里放了一张存折，这一次后面是七个零，密码是你们遇见的那天。”
林沫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笑了，骗傻瓜啊，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这梦太假了。
有时候是文小鹤小声啜泣，似乎在很努力地克制声音里的颤抖，旁边有人拍着她的肩膀。
有时候是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唤她：“小沫。”
她努力去捕捉那淡淡的烟草味，心里想，陆江洋你真可以啊，背着江姨学抽烟，看我不告你状让江姨抽死你。
有时候她感觉得到一位温柔的长辈帮她擦拭着身子，动作小心翼翼，声音却掺杂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小沫啊，你妈就剩你这么一个闺女了，你可别气她……对不起，姨对不起你，姨没能好好照顾你……”
是江姨。
有时候她听见赵嵩絮絮叨叨跟她说那期密室逃脱彻底火了，夏狸涨了好多好多粉丝，他们的老同学托他来要夏狸的签名……每天都有公司来联系他们，那个陈微加她不通过，甚至搞到了自己的微信号……
有一次啊，她甚至听见关子月号啕大哭，边哭边口齿不清的说：“你快点醒过来，赵嵩不是喜欢你吗？我把他让给你，只要你醒过来……”
林沫时而微笑，时而沉默。
刚开始的时候，她会难过，会开心，会跟随着大家的喜怒哀乐感受到心绪的起伏。
后来，她慢慢变得像一个看客，看着众人围着那个叫“林沫”的女孩子，回忆他们的过去，畅想他们的未来。
那些悬浮的记忆，熟悉又陌生。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容易疲倦，黑海之外传来的声音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少。
她好困，好想一直睡下去。
……
有一天，一片死寂的黑海突然快速旋转起来，中间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漩涡。她很好奇，凑过去看，却突然被吸了进去！
一阵眩晕之后，眼前渐渐清晰起来，黑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背着书包缩在墙角的瘦弱少女。
她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蹭得全是污渍，一张脸也被冻得像个小花猫，一双眼睛盈满了泪水，将掉未掉。
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从她身边经过，又折返身，语气下流，一口黄牙快要凑到她脸上，“妹妹为什么坐在这里呀？是不是饿了，来，跟哥哥走，哥哥给你吃的……”
她噌地站起身，扭头便要跑，小青年一把扯住她的书包带子把她往自己怀里揽，边一口一个妹妹叫着，边对她动手动脚。
她尖叫起来。
一个行动骁勇的男青年冲过来，一脚踹翻了小青年。
男青年身后的女子把少女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说，“小沫，别害怕。”
她哇一声大哭出来，被女子抱着哄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却在看见男青年和女子紧握的双手时，一言不发转身便跑。
她被男青年抓住胳膊，他们身后随之赶来的中年男人扬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她被打蒙了。
女子抓住男人的手，边哭边求他，“爸，你别打小沫了……”
中年男人暴跳如雷：“出息了！离家出走？！要不是你姐姐发现的及时，你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
她尖着嗓子：“我死哪儿都跟你们没关系！”
男人脖颈上青筋毕露，扬手又要打她，被女子拦住，男青年把她护在身后，“叔叔，小沫年纪小不懂事，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
之后是断断续续的片段。
漫长的冷战，和家人降到冰点的关系。
青春期里一场狭隘的爱恋让她变得不可理喻。她以为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快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他牵着她的手笑得有些刺眼：“小沫，该改口叫姐夫了。”
她开始躲着漫长青春期里刻骨铭心喜欢过的那个大男孩，甚至与最亲密的姐姐之间也生出嫌隙。
她多少次忽视了她的刻意亲近，又多少次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
后来，他们订婚了，她也觉得自己放下了。
她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下一只玉镯送给她当订婚礼物的时候，她却连连让她把东西退了。
推攘之间，她终于打开一个宝蓝色的盒子告诉她，江姨已经送了她一只镯子了。
她突然很难过，甚至赌气般再也不想理她了。
那个下午，她在学校午休的时候突然被噩梦惊醒，她心中不安，连忙偷偷摸摸给他们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后来，课上到一半，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神情凝重叫她出来。
她拿起电话，那边是沉稳的男声：“请问是林沫吗？这里是公安局，你的家人出了车祸……”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成一块块。
“我最近老是心神不宁，做噩梦，眼花，我想去庙里拜一拜，小沫你去吗？”
“你别那么迷信，最近工作太累了吧。我不去，我要月考了。”
林洋眼下一片乌青，但还是倾身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那好吧，加油哦，考完了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洋刚洗完澡，穿着松垮的睡衣，林沫不小心瞥见她锁骨上有奇怪的痕迹，本想张口问一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先是脸一红，然后别扭地推了她一把，“快出去，我要复习了。”
林洋注意到她的眼神，瞪她一眼，拉了拉领子，“小脑瓜里整天想什么呢，好好看书。”
那是她们的最后一句话。
……
午夜时分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她甚至会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车上坐的不是她？死的不是她？
一切都晚了。
她的别扭，她的胡闹，她的小心眼儿，会成为终其一生……也无法被弥补的过错。
“林洋和孙诗妍都是老妖王抛出去的烟雾弹，而你……才是被选中的那个人。”突然有人这么告诉她。
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离奇车祸，是那些追查离魄的人，是人力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的东西……
林沫，你害死了他们。
“离魄的力量，真是令人垂涎啊，就连我们的小殿下也不能幸免……”
“我来保护你，是因为……是因为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在你身上。”
看啊，就连夏狸都是为了离魄而来。
林沫，可悲么？
“你与离魄同生同灭……”
林沫，你是个祸害，你是个杀人凶手，你是个可悲的容器。
去死吧，去死吧……让离魄和你一起永眠吧。
林洋、爸妈、陆江洋、江姨、夏狸……
一张张脸旋转着漂浮在她面前，不断交织，像一张大网朝她缚来。
林沫突然不想再挣扎。
她就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马上就要在黑海巨大的漩涡中被绞得粉身碎骨。
“林沫！与你无关，是离魄，是离魄害死了她们！”突然有一道声音在黑海中炸开，嗡嗡作响。
“你快醒过来！”
“你是林沫，只是林沫！”
“你不是林沫你是谁！”那声音又继续焦急喊道。
……
“笨夏狸，你不是夏狸你是谁。”
两道声音慢慢融合在一起，“你是谁……你是谁……”回声一圈圈荡漾开来。
对，我是林沫。
要替爸妈和姐姐报仇，要找到夏狸。
她突然动了动，眼角淌下一行清泪。
坐在病房里正握着林沫的手絮絮叨叨，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岁的江姨一愣，突然站起来疯狂按下护士铃！
“江洋！江洋啊！小沫动了！小沫她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破月3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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