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妖王》安南以南

31、迷雾3

　　林沫小时候调皮得厉害，和她姐姐完全是两个极端。不过年纪渐长之后，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整个人都变得懂事起来。长大之后像这样发脾气，陆江洋还是第一次见。
　　意识到林沫可能是真的生气了，陆江洋放软语气，“丫头，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刚刚是我语气重了，跟你道歉。”
　　他把衣服递过去，“但是把衣服穿上吧，别把自己冻感冒了。”

　　林沫看他一眼，别过脸去，依然不接。
　　陆江洋气结，“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不是小孩！”她停下来看着他，“我都几岁了？”说罢，又快步向前走。
　　陆江洋被她气笑，忙抬起脚追她，走了几步才发现两人竟然已经走到了地铁口。
　　“你干什么？”陆江洋伸手拽住林沫，“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回去吗？”

　　林沫不搭理他，动了动想要甩开他的胳膊。
　　陆江洋彻底被惹火了，“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小孩了，非得这么闹别扭吗？”
　　林沫冷冰冰地看着他，“我有脚，可以自己走回去。”
　　陆江洋皱眉，“我开车送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治安没那么差……”
　　“林沫！”陆江洋呵斥她，“耍什么小性子！能学学你姐姐吗！”
　　林洋背脊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回头，“是，是！我哪里都不如我姐姐好！我是很想学学她，你倒是告诉我，我去哪里学？去哪儿？”

　　林沫尾音发尖，引得过路人侧目。
　　陆江洋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攻击性紧紧扼住喉咙，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林沫一瘸一拐转身朝着地铁口走去，陆江洋分明看到，她眼圈泛出的红色。

　　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陆江洋正想追上去，却看到了林沫那个远房表弟。他伸手拽住她，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林沫飞快地抬了下手，似乎扯住了夏狸的袖子，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地铁站。
　　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地铁站入口，陆江洋叹了口气，暗骂自己一句混蛋，转身去找车。

　　宝蓝色的礼盒静静躺在驾驶座上。陆江洋想起方才母亲神神秘秘交代的模样。
　　“这支手镯本来有两只，是我当时买给她们姐妹俩的。小洋的已经随葬了，本来说这只等小沫结婚的时候再送她，但刚刚小沫不是说还没有恋爱的打算嘛……
　　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才结婚，妈我老胳膊老腿的，万一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唉算了，不说这个……你先帮我把镯子给小沫，她拿着我也放心。”

　　陆江洋打开礼盒，一支淡红色的玉镯静静躺在里面。
　　他盯了半晌，越发觉得自己方才做的不对，狠狠捶了把方向盘。

　　地铁口那边，林沫怒气冲冲朝里走的时候，猛然被人拽了胳膊一把。
　　夏狸拦在她面前，语气戏谑，“没长眼呢，往哪儿走？这边是出……”
　　林沫抬头看他。

　　夏狸目触她泛红眼圈的一刹，不知不觉间噤了声。
　　林沫眼底掺杂着脆弱、愤怒，以及一丝他从未看到过的……迷茫。就像刚出生的小崽子被母亲抛弃了，嗷嗷叫唤着，四处乱碰乱撞，嗓子都叫哑了却也没人搭理。
　　夏狸垂下眼眸，“听个音乐会后遗症那么大？我从来不听那些哼哼唧唧的东西，无聊。”

　　林沫低着头努力憋住泪意。
　　夏狸抬头看了看月亮，“今天天气好，适合吃宵夜。想吃啥？回去给你做。”
　　林沫低着头，没有接话。夏狸没有再催，安静地等待她平复心情。
　　灯光照在她身上，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夏狸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让自己的影子覆盖在她的上，两个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变得更长。

　　“烤肉。”
　　“烤肉？”
　　“对，就是烤肉，别在家里烤了，味道大。”林沫抬手戳了戳夏狸的肩膀，“我知道一家味道特别好，带你去吃。”
　　夏狸一脸嫌弃，“嫌味道大在你家烤呗，反正现在你也不住。谁还能烤得比我好……”
　　林沫的一根食指狠狠戳在他的肩胛骨上，“行行行，你天下第一，现在就让我们去见识一下天下第二的手艺吧。”

　　烧烤摊正是热闹的时候。
　　摊主老两口围在烤架前忙活着，烟熏火燎，火星子四处飞舞。
　　老板娘瞅见两人，一张圆脸浮起笑意，“来啦？”
　　林沫点点头，朝店里探头探脑，“人好多，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位置？”
　　老板娘手里忙活着往鸡脚筋上洒孜然，嘴上说道，“进去看看，没位置的话给你在外面搭张桌子。”
　　林沫诶了一声，拽拽夏狸袖子往店里走。

　　店面不大，方寸之地硬是塞进了七八张桌子。
　　林沫看了一圈，丢下夏狸朝着最里面走去。
　　地面满是油污，食物的残渣、串烧烤的签子、用过的卫生纸扔得到处都是，夏狸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林沫在和两个年轻女孩子交谈，转身见夏狸过来了，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她们同意拼桌了。走，带你去拿东西。”她伸手去扯夏狸的袖子，没扯动。
　　林沫转过头去看他。
　　“非得拼桌吗？”夏狸一脸嫌弃。

　　“那不然你站在外面吃。”林沫伸手推他一掌，“快走，人家没嫌弃你你倒还先嫌弃起来了。”
　　夏狸正想反驳她，却见她兴致勃勃冲到冰柜面前，拿了一个托盘开始挑东西。
　　他嘴角微动，算了吧，今天她不开心。

　　夏狸为了避着地上的脏东西，走得比较慢，等他走到冰柜的时候，林沫的托盘竟然已经满了。
　　走过来左右不过半分钟……
　　“知道你食量大，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夏狸双手插兜看着她。
　　林沫笑嘻嘻，“心情不好就要多吃。”她将满满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两串鸡翅，“反正我也吃不胖。”

　　夏狸一串也没拿。林沫也没问他，将托盘放到烧烤架那边去，拿了瓶啤酒，又对着老板娘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两人回到店里的时候，方才那两位女孩子旁边一桌的客人正好吃完要走。
　　林沫想着夏狸不愿将就，跟两个女孩子说了一声，坐到空桌子这边来了。

　　服务员端着一盘烤好的鱿鱼走了进来，林沫探头看了看，咽了口口水，一脸遗憾，“我刚刚忘记拿鱿鱼了！要不要再加上两串呢？”
　　夏狸面色微变，“别在我面前吃那么恶心的东西。”
　　林沫猛然回头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不会吃鱿鱼？”
　　夏狸脸色阴沉盯着她，林沫爆发出一阵大笑，“你连带血的都吃，竟然不吃鱿鱼？哈哈哈哈哈……”

　　正笑着，服务员一手一个托盘走进来，将烧烤放在她桌上，“左边这个是生一些的。”
　　林沫努力止住笑意，“谢谢呀。”
　　把左边的托盘推到夏狸手边，从右边的托盘中拿起一串烤至金黄的鸡翅，林沫说，“快吃吧，老板娘可是悄悄让我们插了队的，不然需要等很久的。”
　　夏狸不动。

　　林沫瞥他一眼，自顾自咬了一口鸡翅，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真不是林沫吹嘘，这家烧烤店开了二十多年了，选用的一直都是优质良心的好食材，味道也是一流。
　　老两口这么多年也算积攒了不少口碑，明明可以把店面扩一扩，生意做大，但他们坚持要亲力亲为，所以也就保留了这小店的原貌。

　　鸡翅外酥里嫩，轻轻咬上一口，辣椒的辛辣、孜然的香味、蜂蜜的甘甜达成美妙的平衡。
　　林沫吃完一根鸡翅，见夏狸依然没动，伸手戳了戳他，“天下第一，你就勉强尝尝天下第二的手艺吧。老板老板娘年纪大了，过几年可能就吃不到了。”

　　在林沫期待的眼神中，夏狸勉为其难拿起了一根鸡翅。
　　鸡翅上还在冒着油珠子，放到嘴里第一感觉是酥脆，一口咬下去，嫩滑与唇舌交织，确实烤得不错。
　　夏狸自然尝到了其中的血腥味，和焦脆的外皮一起，竟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还不错，跟我的比差了点儿。”夏狸面不改色吐出一根骨头。
　　林沫眯眼笑着不说话，见他火速拿起第二串鸡翅，自己也捡了一串鸡爪开始啃。

　　“好了吗？”
　　林沫正忙着一心一意地解决手中鸡爪，冷不丁听见夏狸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嘴里含着鸡骨头，抬头看他。
　　“心情好点了吗？”夏狸很嫌弃地给她递了几张纸。
　　林沫擦了擦沾满油的嘴，故作深沉地说，“时间会治愈一切。”
　　夏狸面无表情看着她。

　　林沫动了动嘴，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你别这么看我。”
　　“搞得我都吃不下去了。”她嘟囔着拿起一串牛筋递给他，“尝尝这个。”
　　“刚刚你还在哭。”夏狸一眼看穿她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
　　林沫手中动作一顿，签子上的一块豆腐没串稳，啪嗒掉到桌子上。
　　烧烤店天花板上吊着一个老旧的灯，灯罩早已不知去向，此刻晃晃悠悠，投下的光也跟着晃晃悠悠，照得林沫脸上神情莫辨。

　　“我哭是因为彻彻底底看清了一些东西，本来早就不该抱有希望的一些东西。”她突然开口，语气很轻。
　　“他们对你很好。”
　　“是啊，对我很好。”林沫笑笑，又或许，那只是一种替代呢？

作者有话说

　　夏狸：媳妇儿哭了，心疼…要乖一点，别惹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