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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块硬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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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地处江南，今年的十月格外冷，大雨从昨晚一直下到今天早上，行人趟着雨水走路。
早晨8点59分，斯玥跑着到办公室打上卡，还差两三秒就要迟到。
盛如华从办公室出来接水，就看见斯玥喘着粗气的模样，上气不接下气。
“让你早点搬个近点的房子你不听，每天这样差几秒就打不上卡，气不气啊。”
她喝了一口水，又从前台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装点温水递给她，对着斯玥老生常谈道。
斯玥租的房子在郊区，唯一的好处就是有直达公交车到公司，不需要换乘。碰上不堵车的时候她都是公司最早到的几个，要是堵车了，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关键是堵车的地方基本都是在离公司还有两个车站的地方，那是个公交车站换乘集聚地，来往车辆多。每次因为这个原因迟到几秒她都能气个半死。
可是也没有办法。她没有钱换个离公司近的房子。她工作的目的是要攒钱，不是为了享受生活。
盛如华以前也没有什么钱，但是自从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后，她也渐渐地变成了何不食肉糜那一类人，当然了，这种观念是潜移默化的，盛如华还没有意识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斯玥接过水，喝了一口才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今天没有迟到就好。
公司有规定，一个月不能迟到两次，要是第三次再迟到就要扣300块的工资。300块钱无论对什么样的打工仔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今天大暴雨，路上又堵了，你看看我裙子都湿了半截。”
盛如华是自己开车上班来的，看向斯玥，才看见她那条裙子下半截的颜色深了一号。
“诶，怎么搞成这样，等会儿还有采访，有没有备用的？”盛如华焦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格子间自己的位子上，她们坐在一起。
斯玥没有开口说话，给了盛如华一个眼色，反问道：“早饭吃了吗，我还没吃呢，陪我去楼下食堂买吧。”
盛如华知道有隐情，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点点头，和斯玥出门乘电梯到了一楼，走到外面的全家买早饭。
此时的雨已经小了不少，只有零星飘着雨丝。这个天气似乎有点灵性，存心在上班赶公交车时间下得倾盆大雨。
出门，两人拿了一把黑伞，此时打着伞，搀扶着走在一起。
斯玥在星耀公司已经干了快四年了，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干了不到一年跳槽到这里的。星耀在传媒报纸业界这块有不小的影响力，旗下分了经济，政治和娱乐八卦这些主要大类，最近有风头说年底的时候要新创一个新媒体。
大公司虽有大公司的光鲜，但也有不少阴私的地方。同期入职的员工现在已所剩无几，像这样有好几千人的公司，要往上走很难。
盛如华是和斯玥前后脚进来的，晚了半年，本就没有办公室斗争的心。现如今嫁了一个靠谱有钱老公，有房子车子，更没有奋斗的心。好赖现在的工作岗位虽然钱不多，干得还舒心，就这样赖在这个位子上。
虽然没有斗争的心，但不表示她蠢。如今也算是混成了老油条，办公室里那个眼神她一下子就懂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斯玥看着前面的路，挽着盛如华，看了一圈周围没有公司的同事才轻声和她说：“老刘昨天和我说这个采访让范志琦做了。”
她说话有些郁郁，眼神里没有光彩，显然是有些失落。
范志琦是今年年初才入的公司，人长得圆圆胖胖的，眼睛是杏仁眼，鼻子是圆圆的蒜头鼻，脸上偶尔冒几颗痘痘，五官单个拎出来都不怎么出挑，可一组合在一起就很顺眼，让人觉得乖巧，说话也甜蜜蜜。
一开始刚到公司的时候，范志琪的风评很好。
后来时间处得久了，风言风语就多了，但也没有什么石锤，大家都觉得是捕风捉影的事。
盛如华沉默了许久，最后恨恨地吐了一口气：“呸，什么脏东西。”
雨又似乎下大了。
*****
星耀大楼前缓缓驶入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车屁股后面溅上了一层厚重的黄泥水，是小文刚才开车不小心弄上的。
“楠哥，到了。”
“嗯。”
被叫楠哥的男人对着后视镜理了理衣服，他今天穿了件棕色的夹棉夹克，里面一件黑色羊绒高领，瘦紧紧地挂在脖子上，显得年轻随意，眼窝子深凹进去一部分，茶褐色的瞳眸。
他理了理头发，朝着小文问：“这样还行吧。”
小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皮肤晒得有些黑：“要我说实话？”
楠哥心领神会：“别说了吧。”
“早知道就让英子给你做个造型了，今天可是来拍摄的，代表我们整个工作室啊。”
陈珈楠长得漂亮，甚至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不察觉的艳色，但他有个习惯，总是喜欢把自己弄得灰灰的，隐藏好自己的本色。
“就这样吧。”
陈珈楠也不再问小文的意见，拿起车后座的黑色长柄伞，下车开门前交代小文自己找个咖啡店坐坐，等拍摄结束两人再去动车站。
一进去，大楼的保安问他去哪，需要在前台登记。陈珈楠点点头，登记完问了一句星耀公司在几楼，保安回了一句12楼。
保安只是随便拣了一个数字报给他，陈珈楠到楼上问了前台发现自己走错了。
刚刚下车前他就问了和他负责的编辑拍摄需要到哪一楼，可能编辑在忙别的事，现在才回他，和他说让他慢着来，不急。
陈珈楠微皱眉头。
*******
外面的雨一直不停地下，办公室里开足了暖气，斯玥呆坐在电脑前，实在心烦，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
被人摘了果子越想越难受，索性拿着笔记本电脑放到创意间去，之后又上了天台抽烟。
天台里面和外面隔着一扇铁栅栏，没有上锁，光线暗淡，现在下雨，没人去外面。
还是上班时间，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男的站在台阶最上面往外看，外边的雨从高处坠落，溅落在那男人的鞋子上。
男人看起来高挑瘦削，有些颓废，穿着厚重故意做旧的夹克，斯玥见过那件衣服，某个大牌时装秀上的展品，西装裤落了一截在白色鞋面上，鞋头溅上雨水，他也不在意。
随性恣意，有那么点意思。
他的手腕极细，高高凸起的腕骨投下陈黑色阴影，往下连着洁白如玉的手掌，指骨纤细修长，两指间捏着香烟。
他没有抽烟，让烟静静燃烧，香烟袅娜而上，直至半空中，在昏白色的背景中消失不见。左手捏着竹节木质黑伞长伞柄，抵在地上，身体微微倾斜靠着墙，半个身子和脸隐没在黑暗里，露出细泠泠的下颌线。
像是George Valentine的黑白默片，淡淡透露着时间的魅力。
表情有着半刻的闲适，他很享受一个人的空间。
斯玥瞥过，从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指尖按了按盒子的上头，抖了抖，一支烟从撕裂的口子里钻出来。
是软壳烟。
斯玥什么烟都抽，也不挑牌子，有什么抽什么。
直对头有些风吹来，斯玥侧头稍微弯腰，伸手围着火焰，点了几次也没点着。一看，没油了。
斯玥直觉抬头往那男人看，那人好像一直没发现她一样，没看过她一眼。
故意咳了一声，弄出点动静。那男人才转过头来。
斯玥扬了扬手中的香烟：“借个火。”
男人直起身来，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不下来，朝着她扔过来。准头还行，斯玥两把手接住。
这次点上了，她吸了一口，胸中郁闷顿时少了半分。
她朝男人走过去，那人抽的浓烈香烟气息立马将她围绕起来，反而衬得她抽的娘们唧唧。
斯玥定定神，把打火机还他。站在男人身后，低了一层台阶，也往外看雨。
周边静的只有雨声，唯有不远处司机按喇叭声传来，通过雨幕，也弱了半分。
“真他妈操蛋的生活，雨这么小。”
陈珈楠奇怪的转过头，笑了一声。这人真有意思，这是大雨，不算小，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晴朗天气不多，别人一看到这个就心烦，唯她觉得小。
收到消息后他没有去找小文，太麻烦，索性乘了电梯一路到头坐到最顶端。
安安静静的，他喜欢一个人呆着，在安静的世界。
陈珈楠冷淡地嗯了一声，破天荒说：“是挺没意思的。”
斯玥喜欢下雨雪天冬天，与正常人相反，她喜欢雨落下将她包围的感觉，别人越讨厌雨她越开心。
自己心中的烦闷不会和同事说，她朋友又少，忽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彼此不认识，说这些话也不会不合适。
他转过头来，离得这么近斯玥才仔细看清了他的面目。
真是奇怪，他的手这么白嫩，脸上肌肤倒是不细腻，只是五官精致瑕不掩瑜，上眼线平滑而落颤巍巍地坠在眼角，像是快要飞走的蝴蝶羽扇。
竟有几分像她心中的陈珈业，只不过他更加沧桑。
斯玥心情好了几分。
他胸前没有工作的牌子，斯玥挑眉：“采访嘉宾？”
陈珈楠点点头，不认得人面前话不多。
“哪个栏目的？我可以帮忙。”
陈珈楠下意识想说出来，助理还是没有告诉他几楼，只能靠他摸瞎去找，但他觉得自己要上的杂志实在一般，犹豫了一会儿才说：“《S城周刊》”
原来是文莉组的。
她知道文莉组的项目，人多，估计现在还没轮到这个男人呢。
陈珈楠立马又问她：“在几楼？”
斯玥说：“10楼，没人和你联系？”
陈珈楠不说话。
斯玥明白：“我等会儿也在10楼，有事找我，我叫斯玥。”
烟抽完了，一会儿的时间。
陈珈楠只是点点头，没有报上名字，没必要，反而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聒噪，他没有交流攀谈的心思。
斯玥也觉得无所谓，只是看他像那个人想多说几句话而已。
单恋是会让人发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