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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五章
      同一张脸,只要内核不同,精气神便不同,甚至令人觉得长相都发生了变化。

      简玉纱连续锻炼三日,日日汗流浃背,洗漱过后,换一身干净衣裳,头发高高束起,白皮肤里透着红,气色很好。
      闵恩衍本是个军营里的混子,没操练出强壮的身体,虽然个子不矮,但和营卫的人汉子比起来,委实瘦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但简玉纱走路习惯挺拔笃定,姿态如翠柏冽松,愣是散发出矜贵高洁的气质。

      简玉纱去安顺堂用午膳的时候,柳氏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凑近欣赏,笑眯眯道:“儿啊,为娘怎么觉得你这几日颇有你曾祖父之风,看来我闵家振兴有望了!”

      一旁布菜的闵恩衍,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
      他曾祖父乃是第一任承平伯,自此之后,闵家便无一子孙能越其风采。
      前一世闵恩衍活到二十三岁,可从未听柳氏说过这话!
      怎么一换了简玉纱,才区区三天,竟然将她夸上天去。
      他娘莫不是患有眼疾?

      闵恩衍不由自主打量着简玉纱,分明容貌未改,只是神情淡漠的皮囊之下,是有一团诱着人挪不视线的东西。
      连他都觉得,“自己”真是越看越耐看!

      闵恩衍转念一想。
      哼,还不是因为“自己”生得好,个高脸俊,怎么能算简玉纱的功劳?

      闵恩衍忽然又好奇现在“他”是什么长相,正想找铜镜来照,就听得柳氏指着他打击道:“玉纱,你好好照镜子看看自己,再看看我家恩衍。他长得丰神俊秀,当初多少待嫁女的父母上门求亲,我都不允,原本就配你绰绰有余,又不嫌弃你家道中落,面相丧气。日后你可要一心一意服侍他、侍奉我!”

      被指着鼻子的闵恩衍:“……”
      还照个屁的镜子!
      柳氏就是个照妖镜!

      简玉纱缓缓抬眸,朝“自己”打量过去,这回柳氏还真没指责错,“她”果真是一张颓脸,面容好看却不讨喜。
      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壳子里的人是闵恩衍,这等废物,便是给他天仙皮囊,也只能平白糟践。
      简玉纱感叹一声,入座吃饭。

      闵恩衍顿时被亲娘和妻子明里暗里贬低,怎么说也是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心里郁闷的很,忍不住质问简玉纱:“伯爷你这是嫌弃我了?”
      简玉纱轻挑笑道:“我只会嫌弃我‘自己’,永远都不会嫌‘你’。”
      闵恩衍气得咬碎一口银牙,一扭头不再看“自己”的脸。

      两人一来一回,落在柳氏眼里,就成了调/情。
      做母亲的,辛苦拉扯大唯一的嫡出子,真是受不了儿子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当着儿子的面,柳氏表面不动声色,藏袖子下的双手,却把帕子绞死了。

      这顿饭吃得异常快,简玉纱走的时候,柳氏也不挽留。
      待饭后,柳氏拉长了脸,叫闵恩衍去小佛堂。

      闵恩衍察觉出柳氏的脸色不对,却不觉得哪里做得不好,明明席间布菜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同时伺候两个人,忙而不乱,分明是有进步了啊!

      一进小佛堂,柳氏抄起佛经,狠狠砸到闵恩衍头上,骂红了眼:“这便你的教养?光天化日之下就与男人撒娇发嗲,没得勾坏了爷们儿!我闵家若是将来没有出头一日,便是全是你的过错!你便是死了,也无颜面见闵家祖宗!就连你简家祖宗,也要给你气得再死一遍!我刚考察你两三日,本觉着是个本分人,没想到今儿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下贱东西!”

      闵恩衍被打蒙了。
      撒娇发嗲?
      入他娘的……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撒娇了!!!他到底发什么嗲了!!!
      不就正常说了两句话吗!!!

      柳氏愤怒难泄,还在骂骂咧咧,穷尽腌臜之词。

      闵恩衍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柳氏,好像不认识生母一般。
      柳氏的话骂得太难听了,堪比市井泼妇,哪里有半点高门主母的样子?
      他听了都觉得臊不过。

      可前一世的时候,闵恩衍从未见过柳氏这种模样。
      莫不是柳氏只对简玉纱这样?
      但这些事,简玉纱从未跟他说过。
      闵恩衍脸皮子烫红,面色变得极难看,恍然中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像有一缕草藤顺着心口的缝隙奋力地钻出来,挠得他心尖儿上刺刺痒痒。

      其实闵恩衍想多了。
      是他自己一开始态度软绵,让柳氏觉得好拿捏,才助长了柳氏气焰,让她敢动手。
      挨打是他自己造成的局面。
      实际上前一世,柳氏便是与简玉纱说重话,也要几番掂量,更何况骂人乃至打人。

      柳氏正好也骂得累了,扔下佛经出去休息,将闵恩衍锁在了小佛堂,直到天黑才把人放回去。

      今天对于闵恩衍而言,仍旧是又累又饿的一天,但他却满心眼都是柳氏今天骂他、打他的场面。
      太震撼了。
      好像有两个娘。
      他的认知正在改变,他的观念正在动摇,他的底气正在消弭。

      闵恩衍回到荣月堂,一进屋看到简玉纱,愧疚难当,饭也不惦念了,垂头问道:“玉纱,我母亲是不是经常背着我辱骂你?”

      简玉纱正脱掉袜子,抬头看去:“啊?”
      柳氏敢骂她一句试试。

      闵恩衍神情低落:“玉纱,我从前竟都不知道你会挨骂,甚至挨打……”
      “?”
      简玉纱觉得莫名其妙。
      她从未挨过打。
      不是她吹嘘,闵家上上下下,真正能打到她的,就只有她从简家带来的护院领队。
      内宅里的女眷,除非她点头,否则没有人能近她身。
      一手掐死一个,问题不大。

      简玉纱大约猜到闵恩衍的遭遇,暗叹他真是废物,现在的“她”刚嫁进承平伯府,身体还没被糟蹋,是状态最好的时候,柳氏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闵恩衍根本没必要受柳氏的磋磨。
      而且还是低级的身体折磨。
      她忧心自己身体被打坏,问道:“你娘打哪儿了?”

      闵恩衍怔怔抬头看着简玉纱,心中一暖。
      婚后三天,他度日如年,这是他目前听到的第一句关怀话。
      可太有人情味儿了。

      闵恩衍红着眼圈道:“就打了一下脑袋,没事儿,我不疼。”
      “哦。”简玉纱冷淡应道,没打坏就好。

      闵恩衍心里五味杂陈,他低头避开简玉纱的视线,道:“玉纱,我替我娘向你道歉,你别怪罪她,她平素信佛,乐善好施,本质上是善良的,或许……或许只是偶然心情不畅才对你……”

      简玉纱没工夫听闵恩衍装瞎,冷脸问道:“你睡不睡?”
      闵恩衍点着头答说:“我吃了饭再睡。”
      简玉纱懒得理他,倒头就睡。

      第二天,日子照常重复着。
      闵恩衍清早就要起来赶过去请安,他到的时候,柳氏不一定起来了,但他必须得在院子里,一直站着等到柳氏起床。
      然后陪着柳氏念佛经、抄佛经,若伺候得好,便有两口水喝,有两块儿糕点吃,若伺候得不好,便渴着饿着,一直到天黑。

      柳氏待闵恩衍,连个丫鬟都不如。
      闵恩衍死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变成了简玉纱,竟然会陷入这种境地,活像个畜生。

      闵恩衍披星戴月回来,疲惫不堪,神色松垮,像被抽干精气的女人,面色苍白疲倦。
      反观简玉纱,神清气爽,朝气蓬勃,好一个俊秀小郎君,就这般走上街,只怕小娘子都要往她身上扔帕子。

      闵恩衍昨儿心里生出的那起子愧疚,眨眼间便在心有不甘中泯灭了。
      他砸了个杯子出气,垂头丧气地坐在罗汉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简玉纱靠在床上看书,再闲适不过,她轻掀眼皮子瞧过去,问道:“你娘又弄出什么新花样了?”
      闵恩衍咬着牙道:“没有!”
      简玉纱打个哈切:“那你发什么神经?”

      闵恩衍临近崩溃,他一把挥落桌上的茶壶茶杯,吼道:“就是没有才心烦!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日复一日被困在小小的宅院里,忍受柳氏无脑的训斥和打击,好像将他手脚都砍去,做成人彘装坛,叫他瞪大双眼,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无能为力。
      他从未这般难受过。
      心里闷得像裹了臭鱼烂虾,一点点腐烂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恶心得无法形容。

      闵恩衍向简玉纱控诉:“你能不能管管你娘?”
      简玉纱随意地翻着书页,凉凉问道:“还记得从前我让你管你娘的时候,你怎么说怎么做的吗?”
      闵恩衍一哽,脑子里本能蹦出一句口头禅——我娘吃斋念佛,心地善良,不会难为你的,你先顺着她,等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自己的话给堵死。

      简玉纱又面无表情提醒他:“别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那是你娘。别总是把你娘当我娘。你娘根本不配当我母亲。”
      铁石心肠也不是一日练就,多少失望才消耗干净她对闵家的感恩之情,堆积出今日的冷心冷情。

      闵恩衍束手无策,又是孤军奋战,一眼看不到前路,不禁落下两滴眼泪。
      简玉纱听到低泣声,惊疑地望过去,“闵恩衍,你至于吗……”
      闵恩衍劈脸回道:“你来受一个试试?”
      简玉纱:“嗯?”

      闵恩衍恍然想起,这些可不就是简玉纱从前经历过的事。
      他默然无语,长呼一口气,肩膀松软下去,萎靡不振地靠着八吉纹的迎枕。

      简玉纱合上书,慵懒地道:“闵恩衍,你愿意怎么忍受你娘是你的事,但我警告你,你若敢伤了我的身子,我便叫你闵家绝后。”
      闵恩衍拍案而起:“你……”

      简玉纱除衣躺下,合眼入睡。
      明日便要入营,攒个好精神很要紧。

      闵恩衍显然也惦记着入营的事,他毕竟是货真价实的承平伯,在营卫里混过好几年,怎么说也比内宅女子有见识、有本事,这几日低到地底的自尊心,瞬间重拾。
      他忽然高高在上地笑,口吻似老前辈嘱咐后辈,道:“玉纱,内宅日子是有些烦人,但营卫里比内宅更艰难,你一个女人,从没在外面混过,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吃了苦头,可别找我哭鼻子。”

      简玉纱闭着眼,表情平淡:“从前你我切磋过武艺,你怕不是脑子不好使已经忘了?”
      闵恩衍梗着脖子道:“五次里面我能赢你三次!”
      简玉纱不稀得睁眼瞧他,淡声道:“如果我不让着你,你一次都赢不了。”
      闵恩衍不信,冷哼道:“你少在这儿胡扯!”

      明日便是五军营月考日。
      闵恩衍一想到简玉纱明日便要去营卫里吃瘪,他心情顿时愉悦不少,这几日所受的苦楚,也无形中减轻些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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