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诉》一条咸鱼树树qiang

1、经年不诉

　　定州城地处中原，是个繁华的好去处，又四通八达，北上可通燕晋，南下可直抵国度开封，人杰地灵，乱世中难得的欣欣向荣。
　　而这所有的一切，故事的始末，已无从寻起，个中因缘际会，若要讲起的话，便飘飘落在天佑元年时定州城一个老头身上。

　　这祝老头在定州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祝老头”只是个叫法，至于这老头姓什么，到底是“朱”，还是“祝”，大家叫的含糊，久而久之，便谁也不清楚了，管他姓甚名谁，又不是天皇老子，众人依旧“祝老头”“祝老头”地叫。可这老东西着实可恶，一把年纪，为老不尊，整天不务正业，到街闲逛，得着漂亮女子就往人身上摸一把。这还不算什么，老头子没有正经事谋生，每每定州城官道上来了行脚商，他便跑到人车驾前，两眼一翻，伸腿一趟，非说是人家撞了他，要赔钱，若是性子软的，为息事宁人，自然就将钱与他了；若是硬气的，抄手打他，他也能迅速开溜，那速度啊，至今是没人追上过，所幸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讹钱也不多。因此大家讨厌归讨厌，倒没什么人找他麻烦，至多是在街上看见时，笑他没脸没皮，调侃几句罢了——毕竟，就算找他麻烦，也堵不到他。

　　正是正月，定州城四处张灯结彩，暖融融的灯光让低垂的夜幕也染上了烟火气，街道上自是熙熙攘攘。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孑然地立着，一袭黑衣，两臂扣着护腕，头发高高束起，腰上挎着佩剑，虽华贵，却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气质，稚气未脱的脸上眉目尚青涩，眉心有道浅浅的印子。少年毕竟年幼，心事重重全都写在脸上。
　　也不知他立了多久，人群皆散得七七八八了，他方走出了阴影。华灯未熄，流光自少年的发尖起，渐渐笼了全身，清俊的脸上似乎也染上了烟火气。
　　少年正是十六岁时的祝桓，来定州城是为了寻他养父——先前提到的祝老头。
　　谁会想到那江湖上众矢之的月隐阁主人，竟是定州城一老流氓……
　　少年身形极快，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城郊的一处破败院落前，招呼也不打，推门而入。
　　未见其人，却是一道凌厉掌风迎面而来，祝桓毫不慌张，侧身让过，寻招式出处，手腕一翻，只用指尖便卸掉了祝老头的力。老头也不含糊，抢在手臂受伤前退出几步开外。
　　“嘶——”尽管躲得及时，祝老头还是麻了一下，“臭小子，下这么重的手，真是无法无天了！”
　　哦，也不知道是谁，一见面先下杀招。祝桓面无表情地腹诽道。
　　“我怎么总感觉你这表情像是在骂我呢？”祝老头眯起他的小眼睛，在祝桓身上扫了一遍，“罢了，进来说话。”
　　祝桓跟上他，进了屋。心里寻思着，刚才那一招虽然看着凶险，实际则是外强中干，并没有多深厚的功力，以祝老头这把捡来的儿子扔在外面磨炼，一扔扔十年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手下留情……所以，其实是他功力受损吗？
　　祝桓这孩子心里颇有些城府，天大的事，面上也平静无波，因此虽心里困惑，却不动声色。
　　祝老头领他进了屋，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土炕上，憋起一年份的正经，对祝桓说道：“要变天了，定州城恐怕不能再待下去，我的命反正不值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但定州的百姓绝不能遭此劫难。”
　　祝桓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要走？”
　　“嗯，今日叫你来也是想再看看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有缘再见吧。”祝老头偷偷瞧了一眼祝桓，见他没太大反应，又继续说道，“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反正也没教过，我月隐弟子，向来是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功夫。”
　　“我想把月隐阁留给你，可好？”
　　祝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楞在原地。什么叫“留给你”？祝老头呢？他不在月隐阁了，那他去哪？
　　祝老头觑着他脸色，斟酌道：“月隐阁交与你，确实早了些，但我等不了了。再要不了几年，我这一身武功，恐怕要没了，我得去完成一件事——不得不去做的事。极其危险，不可扯上月隐阁。你这孩子懂事，不会乱打听的，对吧。”
　　不是问句，祝老头清楚祝桓的性子，知道他有分寸。
　　祝桓没答，深深地看了一眼祝老头。
　　虽说他是祝老头收养的，但祝桓长到六岁，便被丢给月隐的一个弟子，亲眼看着他死了，另一个弟子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他的尸身，一碗烈酒浇过新泥，从此一个人销声匿迹，再由那弟子接管小祝桓，如此循环……兜兜转转十年过去，祝桓看着他们毫无怨言地赴死，早已在血中筑起一道藩篱，决绝地将所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拒之门外。这也是祝老头所希望的，祝桓不怨他——在这个乱世，所有的感情都是累赘，只有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祝桓已然长成了祝老头最希望的样子，强大，冷漠，无坚不摧。可这样真的好吗？祝老头曾经是不会想的，年纪大了，反而心软起来，虽说性命无虞，甚至，接管月隐阁后，称霸一方也是可以，但这样，还算个人吗？
　　罢了，祝老头心想，以后也管不了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小子，管好月隐阁，滚吧！”祝老头挥挥手，示意他滚蛋。
　　“那好，就此别过，老头子。”祝桓说着，也不行礼，又像来时一样，轻飘飘地走了。
　　那孩子，天煞孤星啊……
　　次日，祝老头永远离开了正定城，再没回来过。与此同时，城中来了一位年轻公子，悄无声息地在市井中修了府邸，定居下来。

　　至此又是六年过去，北边的商道上来了一队马车，那马车普普通通，像是商队，丝毫不引人注目。
　　其中一辆车内，正斜坐着一位公子。那人二十几的年纪，生得俊秀挺拔，眉目温润，此时用手撑着侧脸，微阖眼睛，长发散着，如同水墨洇来一般，虽面带病容，却依旧是可以入画的美人。
　　马车颠簸了一下，急停下来。马车里那人微微撩起眼皮，听见车夫沉声说：
　　“公子，有人拦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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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桓是小受！！！后面那个美人是焜煜啦～
抱拳！感谢赏脸看此文的各位大大（如果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