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疆当炮兵》天山明月间

10、情疑

　　但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容易破碎。
　　一天左青在教室外玩，回来时红色运动裤破了个洞，刚好就在大腿外侧附近，露出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
　　“你的春光露了！”晓文嘲笑地说。
　　“没关系，一会我到刘老师那里缝，他有针线。”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晓文心里却是莫名一酸，刘老师是语文老师，二十来岁，左青正是课代表，经常到他宿舍收发作业。
　　“你怎么知道他有针线？”晓文酸酸地问。
　　“以前我衣服破了好几回，都是找他缝的。”左青无所谓地说。
　　“哦！”晓文恍然大悟。
　　到了下节课休息，回来时裤子已经缝好，针脚绵密，浑然无迹。
　　晓文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酸的心里都痒痒的，脑子里浮想联翩，想象她脱了裤子站在那里，刘老师一针一线地缝着，一步步地想下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但没有证据，只得罢了，强颜欢笑地继续，心里却埋下了阴影。
　　左青浑然无知，现在对晓文是一片痴心，他一说想看看她穿裙子的样子，第二天就穿着白花花的裙子来了，想看她穿丝袜，也能如愿，连日里天天衣服换得花枝招展，引得班里的几个捣蛋生使劲鼓噪。
　　凡是长眼睛的不用问，都已经看出来两个人是真真正正地好上了，而且是一副谁也拆不散的那种架势。
　　很早就商量着去约会，地点也考察好了，从骑什么车子，几点出发，几点回来，事无巨细地梳理了一遍，因为马上就要初中毕业考试了。
　　但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这天下午语文自习，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刘老师在教室里转圈圈，学生们则是嗡嗡地在那里背课文。
　　他缓缓踱到左青旁边，低下头极尽温柔地问了一句。
　　“左青，最近见了老师怎么那么羞涩？”
　　左青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坐在那里一声不敢吭。
　　刘老师若无其事地踱着方步，走了。
　　晓文每一个字都听在耳朵里，胸口就像被大锤砸了一下，闷闷地、沉沉地，脸涨得通红。
　　他很想听左青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惜姑娘坐在那红着脸一动不动。
　　一种被欺骗，被戏弄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他现在只想给左青八个字：“残花败柳，水性杨花！”
　　一放学，他扬长而去，再也不看。
　　一连几天，他都不搭理她，只想快快结束这段感情，不想再被戏耍下去。
　　左青只是保持低头不语，看着晓文就像看小孩子一样，悄不做声。
　　眼看着约会时间到了，是这个学期最后一个星期五，眼看着下午上学的时候，左青骑着一辆小小的自行车来了，晓文依旧无动于衷，只想怎么平复自己被伤透的心，怎么一句话就把她伤透。
　　一上课，左青终于忍不住，“喂，你说的地方，还去不去了？”
　　晓文慢慢地转过头，说出一句自认为十分有力的话。
　　“你是不是早就跟他上过床了？”
　　左青猛地怔住，一张甜美的笑脸惨然变色，两行眼泪奔涌而出。
　　晓文恨意顿消，要的就是这效果，你伤我的心，我再伤你一次，这就公平了。
　　左青一直哭了两节课，因为是最后一个学期的最后一个下午，老师们也没来，一放学，学生们各自回家，准备一周之后的中考。
　　晓文在左青哭到第二节课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只是顾惜面子，强忍着不肯低头挽回，心里想，本来就没准备天长地久，不如这样散了更好。
　　一放学，径自背着书包走了。
　　整整一星期，他都忘不了左青哭泣的身影，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心痛，但就是不肯低头，也不想低头，一遍遍地告慰自己，就这么过去吧！
　　一星期后，他们在市三中参加中考，晓文穿着一身崭新衣服，一条淡绿色的小老板裤，是求母亲好久才找裁缝做的，自我感觉还算可以。
　　考试间隙，他趴在二楼栏杆上透气，心里隐隐觉得有人过来，回头去看，左青正抬眼看着他从身后经过，看他回头，把头一低，悠悠然走了。
　　没过多久，中考成绩公布，晓文数理化门门超低分，考到了市区名声最差的一所高中，叫做第六中学，据说考大学是年年光头，晓文明白，自己是被市一中扫地出门了，这是看小说的直接后果。
　　而左青一直在班里十名左右，不出意外地考到了本校高中。
　　父母一下子从光荣台上掉了下来，唉声叹气好一段时间，但是拿晓文没办法，学还得上，书还得读，不然怎么办呢？
　　院子里的大人们看到晓文也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都暗暗可惜。
　　看着父母苍老的面容，晓文安慰他们，只要好好学习，哪里都能考大学，何必非要在市一中呢，自己在郊区小学，不也曾经考上过市重点吗？
　　暑假才开始，他一个人被打发回老家。
　　农村的地都送给亲戚种了，母亲也累了，主要是让他回去陪伴爷爷和婆婆。
　　两位老人已经七十四五了，身体都还硬朗，每天早起喝茶，自己做饭，晓文吃得津津有味，他的任务就是早晚到山沟的泉里挑两桶水上来。
　　爷爷每天都带着小狗四处游逛，找几个老人一起谈天说地，婆婆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整天在院子里找活干，不是做饭，就是喂鸡喂狗，一天到晚也闲不住。
　　两个老人就是不肯到城里去，晓文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分别接他们到城里来住，结果两天不到就不干了，一个是晚间马路上的车吵得睡不着，一个是城里的生活根本过不惯，对他们而言更多是一种折磨，此后就坚定不移地住在农村，再也没到城里来过。
　　有时候山下的镇上逢集，晓文也下去逛上一阵，为两位老人买一点生活用品，小学的同学已经风流云散，一个都找不到，不是出去打工，就是不在家，似乎缘分尽了。
　　农村的生活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这几年村里进了一台打麦机，麦子从脱粒到去皮一次到位，方便很多。有的人家建起了电动磨坊，不用再拉着粮食到山下磨面了。
　　已经有七八辆拖拉机，四处拉货，每天忙个不停，堂叔伯几个人联手承包给人盖房子，也是一年到头不得空闲，前些年离家出走的一帮小伙子，现在已经都在上海、广州、沈阳扎下了根，从给人打工做拉面的小伙计，变成了拥有了小牛肉面馆的老板，每次回来都是风光无尽。
　　晓文家作为城里人的荣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家家的生活水平都不是太差，只有几个父母有病不敢远离的，日子稍微窘迫一点。
　　对此晓文也是略有不适，但慢慢也就习惯了。就像学习成绩，不可能一直都像小学那样，让全班人都围着你转。
　　一个暑假，四处看看家乡的山山水水，陪着爷爷婆婆过一段，也能陶冶心境，慢慢地也就把左青的事情放下了。
　　时间果然是治愈一切情伤的良药。